第一百五十章 愛過

沒有人注意到這驚人的一幕，楚袂在睜開眼睛的瞬間感受到強光的刺眼，立即條件反射般的又一次閉上，但在閉上的瞬間終於被丁宇寧無意識的注意到，丁宇寧慌張地提醒楚聯他看到的東西。

楚聯根本聽不進去，他還是拚命大叫著，讓丁宇寧放開他，他要殺了章方正。

片刻后楚袂的眼睛微微睜開一點，之後再睜開一點，直至全部睜開，最後視線停留在楚聯的身上。

一直注意著的丁宇寧拚命叫楚聯快看，然而楚聯根本停不下來，還在繼續大叫著。

「哥！」

楚袂輕輕呼喚一聲，十五年沒有發出過的聲音帶著低沉的嘶啞，雖然很輕、很低，但楚聯還是聽見了，他停止大叫，不再掙扎，不敢相信地看著妹妹。

「哥！」

楚袂再次呼喚。

楚聯瞬間淚奔，整整十五年了，經歷過一次次失望后，他幾乎已經絕望，然而他的妹妹，他視為生命的妹妹，終於醒過來了。

丁宇寧默默地放開楚聯，楚聯一步步走向妹妹，眼中儘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小袂！」

楚聯輕聲呼喚，楚袂低低地回應，楚聯終於確定他最愛的妹妹是真的醒過來了，他伸手想抱起她，但章方正雖然陷入暈厥，卻依舊死死地禁錮著她。

最終，在丁宇寧的協助下，楚袂被哥哥從章方正的懷中分離開來，而章方正則被丁宇寧找了繩子捆了個結實。

楚聯依舊把妹妹在床上安置好，這期間，楚袂的視線幾乎沒有離開過哥哥。她記憶中的哥哥還是那個二十三四歲，頂著一張陽光帥氣的臉，把她保護的像朵溫室中的小花一樣的年輕男子，而眼前的人，雖然還是那張帥氣的臉，但卻沒有了記憶中的陽光，除了更加成熟有型之外，只能看到無盡的憂傷。

「哥！」楚袂再次呼喚哥哥，「對不起！我又給你惹禍了。」

「沒事，沒事，沒事……」

楚聯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反覆地說著沒事沒事。對他而言這個妹妹現在能夠從沉睡中醒過來，就是老天對他最大的恩賜。

「哥，我睡了很久嗎？」

「嗯！很久，很久很久。」楚聯的聲音哽咽著，「已經整整十五年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醒過來。」

楚袂一征，十五年，睡了那麼久嗎？

「哥，對不起！」

楚袂的眼淚也下來了，楚聯一伸手抱住妹妹失聲痛哭起來。

這一刻，他等的太久，等了整整十五年，他最愛的妹妹終於醒了。

「袂！」

震驚的聲音傳過來，是剛剛清醒的章方正，看著抱頭痛哭的兄妹倆，他的眼中也閃著晶瑩的光，他平生最愛的人，又一次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眼前。

「把他帶走！把他帶走！」

楚聯吼了起來，丁宇寧一征，迅速從地上拖起章方正帶他出去。

「等等！」楚袂出聲制止，繼而看向哥哥，「哥，這是怎麼回事？」

楚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章方正卻只是痴痴地看著楚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哥，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要把章哥綁起來？他做錯了什麼嗎？是不是因為他跟我……」

楚袂停了下來，沒再說下去，眼中的疑惑慢慢變得傷感。

「袂，我有個問題想問你。」章方正突然開口，「你，愛過我嗎？」

楚袂一征，她沒想到章方正會突然問她這樣的問題，而楚聯則又吼了一句，把這個瘋子帶出去，丁宇寧立即帶著章方正出去。

「愛過！」

楚袂就在這時候開口，聲音平穩，語氣堅定。

丁宇寧停了下來，章方正的臉上帶著絲絲欣慰，楚聯則鐵青著臉，楚袂的臉上呈現些許凄楚，她握了握楚聯的手，給他一個安慰的笑。

「我從來都沒想過會睡這麼久，居然睡了整整十五年。十五年裡，雖然我的身體在沉睡，但我的大腦卻時常會醒來。」楚袂抬眼看看楚聯，眼中儘是傷感。「我能聽到你們說話，我知道發生了很多事，我也曾嘗試讓自己醒過來，但無論我再怎麼努力，卻始終都醒不過來。

「也或許是我的潛意識不讓我醒來吧，因為發生的事情太多，而我卻無力改變，沉睡對我來說也許是一種解脫，但更多的是一種逃避，我有太多不想面對的事。」

楚袂停下來吸吸鼻子，對哥哥笑笑，雖然很苦澀，楚聯摸摸妹妹的頭，回以一個苦澀的笑。

「哥，對不起，那時候我太不懂事，總覺得你的關心很多餘，卻從不去想你其實有多擔心我。爸媽離開后，家裡就只剩下我們兄妹兩人相依為命，那時我實在接受不了爸媽的離開，所以才用極端的叛逆來掩飾自己痛苦和對爸媽的思念。

「爸媽走後，你學都沒上完就不得不立即接手爸媽的生意，公司那些叔叔阿姨們欺負你年紀小，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常常在工作中給你找麻煩，想把你踢出公司。哥，我知道那時候你撐得有多辛苦，但我卻還是經常跟你胡鬧，到處惹事生非，哥，對不起，那時候我太不懂事。

「那時候我只知道爸媽沒了，我成了沒父沒母的孤兒，卻從來沒想過我還有你，我還有愛我的哥哥。哥，你也才不過比我大了五六歲而已，但那時卻既是哥哥，又像家長一樣照顧我，而我卻還是不領情，給你惹出那麼多事端，你每天要面對那麼工作，還要跟叔叔阿姨們鬥智斗勇已經夠辛苦，但卻還要替我收拾殘局。哥，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我知道這麼多年你過的有多辛苦，雖然我一直沉睡著，但你每次接近，我都能感覺到。我知道這十五年來你對我的不離不棄，知道你對我所做的一切努力，更知道這十五年來你為我流過的淚，傷過的心。哥，謝謝你，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楚袂聲淚俱下地向楚聯訴說心裡的委屈和對哥哥的歉意，十五年前的一切仿如發生在昨天，楚聯從來不知道妹妹心裡的真實想法，而楚袂也終於對哥哥敞開心扉，說出遲到了十五年的對不起。

兄妹二人又一次抱頭痛哭，旁觀的丁宇寧也不禁有些動容，沉睡了十五年的人突然間就醒了過來，這份喜悅對於親人來說恐怕是根本無法形容的。

章方正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楚袂，他對她的思念持續了整整十五年，十五年的時間裡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她，而今看她從沉睡中醒過來，並表明曾對他的愛，那種喜悅的心情讓他一時竟忘了一切，或許可以說，他根本不願想起一切。

比如，眼下的處境。

丁宇寧突然回神，章方正還在這裡，思考兩秒后，他一聲不吭地的把章方正帶了出去，只留下楚聯兄妹二人。

楚聯的家庭醫生正在給被章方正打倒的保鏢們治療，丁宇寧想想乾脆一記手刀直接把章方正打暈，然後就近扔進一個房間，想著等楚聯忙完了再來處理。

醫生給楚袂做了檢查，基本確定她一切正常，但要求天亮以後必須去醫院用儀器再做一個全面的檢查，楚聯點頭說知道了。

楚袂沉睡了整整十五年，楚聯期盼了整整十五年，因此兄妹二人此時彷彿有說不完的話。楚聯把現在的世界描述給妹妹聽，楚袂則自始至終認真地聽著，不時還發出提問。許久許久之後，終於談到了敏感的話題上。

「小袂，十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會從樓上摔下去？是不是章方正推你下去的？」楚聯問。

「當然不是！」楚袂立即回答，「那時候，哥，你不要生氣，那時候我確實是在跟他談戀愛，因為，因為總想跟你對著干，所以你不讓我做什麼，我就偏偏做什麼。那時候你總說我還小，不適合談戀愛，但我總覺得我已經滿十八歲了，成年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讓章方正來看著我，我就乾脆跟他談戀愛。」

楚袂不自然地笑笑，楚聯的臉上則儘是懊悔之色，早知道這樣他絕對不會讓章方正接近他妹妹。

「那天我跟他發生爭執，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怪我自己太作，我帶他去參加圈子裡的聚會，有個總是針對我的女孩一直跟他獻殷勤，他完全沒有拒絕，我知道他是為了不讓我難堪才那麼做的，但我還是很火大，所以我無理取鬧，跟他吵架還動手打他，跟他胡亂拉扯，他想甩開我時卻沒想到讓我摔到，結果我就從樓梯上摔了下去，剛好那時候你回來，以為是他故意的就去抓他，我在昏迷前看著你跑去抓他，想叫你卻發不出聲音，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楚袂的內心有些酸楚，她的記憶在那裡久久地停歇。

「可是，哥，之後又發生了什麼呢？為什麼剛剛你會對章方正那麼生氣呢？」

「因為，唉！」

楚聯嘆了口氣，把十五年前章方正綁架江約翰和高筱潔的事情，以及十五年後再次綁架高筱潔，以及江俊成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楚袂的嘴張得老大，她完全不敢相信事情會發生到這種地步，章方正怎麼可以做出那樣的事？

「那他會怎麼樣呢？會不會繼續坐牢？」

「肯定會，他做的這些事觸犯了法律，坐牢是肯定的。」

「可是……」楚袂欲言又止，「哥，我想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