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公司的第三大股東

來人是一位面容和善，完全看不出年紀的高貴女士。她身穿一套桃紅色的西裝套裙，頭戴同色系簡單且大方的小禮帽，帽檐下露出一圈捲曲的灰白色頭髮。她的皮膚看起來極好，雖滿臉皺紋，卻白裡透紅。乍一看來，頗有些英女王的風範。

「彤姐回來啦？」

一見來人，江華立即出聲招呼，但對方並未理會，而是徑直走到會議桌前端，在高筱潔身旁程依艷讓出來的位置上坐下，然後轉頭上下打量高筱潔。

「潔丫頭都這麼大了？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你剛剛會跑那時候，整天圍著我奶奶、奶奶的叫個不停。這一晃都這麼大了，都是漂亮的大姑娘了。呵呵，瞧這小手，細皮嫩肉的。」

高貴女士說著抓住高筱潔的手，輕輕的撫摸著，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愛意。

高筱潔卻略顯不自然，她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眼前的女士是誰，甚至她連半點印象都完全沒有。

江華並沒有因為女士的無視而有任何尷尬，反而熱烈又激動的看著她。

「彤姐，我聽說這幾年你把世界走了個遍，也不見你偶爾回來見見我這個老傢伙，都是快入土的人了，還到處亂跑。」

「你是快入土的人，我還年輕。」高貴女士很沒風度地白了江華一眼，跟著臉色一沉，「你個老東西，我不在你就跟別人合著伙來欺負我這小孫女是吧？當年高哥走的時候是怎麼交待我們的？你又是怎麼答應的？高哥讓我們看『一籌』，看著一籌小子，你怎麼看的？一籌現在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公司又搞成這樣，你還敢欺負我這小孫女？你怎麼對得起高哥？」

「這，這我也，沒做什麼呀！」江華陪著笑訕訕地說，「我就是看著公司現在狀況不好，所以才不敢讓潔丫頭接手，她還小，什麼都不懂，哪裡是做生意的料？」

「就你能行是吧？你當年進公司時懂什麼？還不是什麼都不懂？要不是高哥幫你，給你機會，你能有今天的快活日子？你個老東西……」

「媽！」蘇瑾很不爽的喊了一嗓子，「先說正事。」

「嗯！說正事。」高貴女士，也就是蘇瑾的母親朱彤，目光和善的掃過會議室里的所有人，「在座的各位有些跟我共事過，有些是生面孔，那我就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朱彤，是公司的第三大股東。」

朱彤話音一落，會議室里立即傳來一片小聲的議論聲，高筱潔覺得自己的眼淚又快下來了，她父親高一籌曾跟她說過有一位朱奶奶，是「一籌保險」的第三大股東，擁有公司百分之六的股分，在她小時候特別特別疼她，只是因為一些原因，已經有十幾年都沒見過了，沒想到今天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

「奶奶！」

高筱潔忍不住叫了一聲，眼中儘是委屈，彷彿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一般。

「沒事，乖啦！有奶奶在，我看誰敢欺負你。」朱彤安慰著高筱潔，但最後一句話卻說的咬牙切齒，並同時環視一圈，「剛剛是誰說的要重新舉手表決的？還需要繼續嗎？」

凌清一個激靈，不由低下頭，順便偷瞄一下肖克陽，肖克陽立即朝他使個眼色。朱彤這號人凌清可是聽說過的，很厲害，公司的幾個老人都很怕她，聽說她近些年一直在國外，但怎麼也沒想到她今天突然就冒出來了，這可不好對付。

「不需要不需要，投票結果已經出來了，朱老太太那一票剛好是關鍵性的一票，高小姐勝出。」凌清唯唯諾諾著說。

「還是重新來過吧，用不記名的方式，要不然拉不開距離。」朱彤帶著嘲諷說，「你也不要太勉強。」

「不勉強不勉強！」凌清趕緊回答。

「這樣啊？！」朱彤恢復了之前的和顏悅色，「程秘書，你還不快宣布結果？」

「哦哦！」

程依艷忙不迭的答應，跟著宣布結果，高筱潔勝，將出任「一籌保險」董事主席及總裁一職。

會議室里一陣不大不小的歡呼，有人歡喜，自然就有人憂傷。肖克陽時常笑容可掬的表情，在一個不為人知的角度里，漸漸變得陰冷。

會議結束，高筱潔陪著朱彤回到高一籌的辦公室。朱彤全程拉著高筱潔的手，一邊走一邊不時跟她聊兩句，說的無非就是她之前還在公司上班時的事情，這其中說的最多的則是高筱潔的爺爺。

「潔丫頭，可惜你出生太晚，沒見過你爺爺。你爺爺在世的時候對我們所有人都好，那是真好。所有員工在他眼裡都是同等對待，沒有任何高低貴賤之分。誰為公司出力了，誰對公司上心了，誰把公司當家了，誰給公司尊嚴了，所有這些東西他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再給予回報。

「他給回報的方式也不一樣，別的老闆獎勵員工的方式也就是給發獎金送錦旗，但你爺爺卻不一樣，他是直接給股份，給乾股。他說真心為『一籌』的人，都是『一籌』的股東。要不怎麼可能你高家獨資的企業，會有這麼多股東？

「在你爺爺的創業初期，到底有多艱難我是知道的，那時候你爺爺不光是公司的老闆，還是我們所有人的『垃圾桶』。誰心裡不舒服了，誰工作不順心了，誰被客戶罵了，誰覺得沒有動力了，都會找你爺爺傾訴倒垃圾。你爺爺也時常注意公司的員工，看誰工作懈怠了，或者心累了，就會找他談心說話，替他解決問題。

「那時候，他可是我們所有人的心靈導師，我們時常笑他一開口就給我們灌雞湯，煩都要煩死，但我們又格外喜歡他的雞湯，在那些艱難的日子裡，是你爺爺的雞湯陪著我們走過的每一天。

「潔丫頭，你爺爺是奶奶我這一生最敬重的人，所以你放心，奶奶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他的公司，他的家人。有奶奶在，誰都別想欺負你。」

「奶奶！」高筱潔的眼淚終沒忍住落了下來。

「丫頭，奶奶知道這些天你受委屈了，也怪奶奶平常對你們關注的不夠。你爸爸跟你爺爺一個秉性，也喜歡提拔和獎賞有能力的人。但你爸爸卻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他只看能力，卻不太注重人品，以至於把些無德的人放在了公司重要的位置上，這就讓你們非常被動。這次也虧得瑾丫頭告訴我，我能及時趕回來，要不然真不知道你會被欺負成什麼樣子。」

朱彤說著不滿地看了看默默坐在一邊的江華，頓時又氣得火冒三丈，當即眼睛瞪的老大。

「你這個老東西，你不顧及當年高哥對你的好，也該想想你現在每年拿到的那麼多分紅。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你這麼做對的起高哥嗎？」

朱彤毫不顧忌一通噼里啪啦的臭罵，江華耷拉著腦袋完全不敢說話，其他人想勸也不敢勸，高筱潔只好緊緊抓著朱彤的手，不時對她搖搖頭。等朱彤罵完了完全停下來時，江華才猶豫著開口。

「彤姐，不是我不肯把公司交給潔丫頭，也不是我故意跟別人合著伙來欺負她，我就是想著『一籌』這麼大的企業，交給潔丫頭，怕她，怕她撐不起來。最近公司的事情又特別多，那家騙保被拒的，最近又常常鬧事，一籌小子都沒辦法更何況潔丫頭。我也是，也是怕高哥的公司毀於一旦，才，才，才……」

江華「才」了半天也沒「才」出個結果來，朱彤則對著他繼續吹鬍子瞪眼。

「潔丫頭年紀小，你年紀也小嗎？她撐不起來，你不知道幫她撐嗎？別跟我說你老了不想動了，知道什麼叫生命在於運動嗎？你個老傢伙，明天開始來上班，高哥不在了，我們就是潔丫頭的親爺爺親奶奶，你聽見了沒？」

「是是是，我聽到了，我明天一早就來。」江華趕緊點頭答應。

「這還差不多。」朱彤滿意地點點頭，「現在跟我說說最近鬧的很兇的那個意外險不賠，又逼死人的案子。」

「那個，我不是特別清楚。」江華弱弱地說。

「這個我知道。」程依艷趕緊回答，「江老爺子很久不來公司，自然不清楚。這事我處理過，我知道，我來細細地講給您聽。是有一個建築工人的保險，他的僱主買的僱主責任險，如果他出意外的話，我們是應該理賠的，但我們調查發現他是自殺的，所以不在我們的理賠範疇，公司就沒辦法賠，他家屬一直在鬧事，後來高總拿出了他自殺的證據，他太太一時接受不了，也跟著自殺了。這事跟高總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但他們非說是高總逼的。」

「這樣嗎？」朱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對！事實上，高總也私人給了他們人道主義的資助，對他們也算人至意盡。但他們……」程依艷補充道。

「原來是這樣！」朱彤再次點頭，「那一籌這次的事故跟這個有關嗎？」

「這個我不知道……」

程依艷他們還在繼續談論著這件事，而丁宇寧已經聽不下去了，他從網上看到的版本跟這個完全不同，而他，居然沒經過任何調查就認定高一籌是個唯利是從的資本家。

考慮了片刻，丁宇寧跟高筱潔打了個招呼，就默默走出辦公室，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撥出一個號碼。

「我的心亂了。」他對著電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