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

陰謀

晚晴預料的沒錯,皇上這句話很快就像驚雷般一般迅速傳遍了整個京城。

已過中年的皇上恍若初入情網的少年,甜言蜜語說說也就罷了,竟然在皇后健在的情況下,公然號稱自己是其他女子的夫君。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一向低調優雅夾縫求生的杜晚晴「人在宮中坐,禍從天上來」,莫名其妙成了後宮中人人側目的紅顏禍水,向來以妖媚著稱的柳貴妃反倒不再是被攻擊的焦點。

可憐裴鈺軒相思之情未解,又被這當頭一棒打懵,他乍聞消息,膽裂心寒,拔腿就要奔去宮裡問個清楚——

他不是信不過晚晴,只是信不過皇上。

對於兒子這明顯自投羅網自尋死路的舉動,裴時當然不會聽之任之。他強拖著病體,拄著拐杖攔阻兒子道:

「皇上隨口說說你就當真了?他哄女人的話你也當真?」

「他哄誰不好,要去哄晴兒?我的晴兒不需要他哄,他有上萬宮妃還貪心不足,當真是荒淫無度!」

「胡說八道!皇上那是天選之子,九五至尊,他想做的事情,誰能阻攔的了?」

「那怎麼辦?難道我們束手待斃,眼睜睜看著他把晴兒搶走?」

鈺軒的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來,他似圈在籠中的野獸,發出低啞的嘶吼:「不,我絕不會讓他得逞的!」

「你放心,他畢竟是一國之君,體面禮法還是要顧的。晴兒本是外命婦,單將她納入後宮封為妃位,必要引起非議。

我估計皇上的計劃,可能會借著國家的大型慶典,大規模冊封後宮嬪妃,到時順便冊封晴兒,這樣方可減少壓力。

可這種慶典,目前看,除了新春之外,只有開疆闢土後方能舉行,而今元夕剛過,伐蜀軍隊尚未出發,我們有足夠的時間,為晴兒安排出宮一事……」

「但願吧!」鈺軒聽了父親一席話,心略略平靜了些,他微闔雙目,痛苦難抑,喃喃自語道:

「我答應了晴兒,永遠不會離開她。如果真到山窮水盡的那一天,我們夫婦大不了共赴黃泉!」

聽了兒子的話,裴時的心一陣絞痛,待要說什麼,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只覺宿命的繩索,漸漸套上了裴家的咽喉。

不說裴時父子相爭,只說淑妃宮中,也翻了天。

柳貴妃氣咻咻向淑妃埋怨道:「姐姐,您只說那個賤人一再示弱,要放她一條生路,可您現在親耳聽到了,皇上連夫君的話都說出了,她一個掖庭罪奴出身的賤婢,有什麼資格叫皇上夫君?」

「夫君不是皇上自己說的嗎?聽說梁國夫人當即下榻叩頭說不敢,連粥都撒了,害得皇上好大一陣子不高興!

淑妃氣定神閑,啜一口六安茶,帶著三分嘲諷般道:「看來咱們皇上還是老了,連怎麼討女孩子歡心都不知道了。

一把年紀要去給年輕姑娘做夫君,撞了一鼻子灰不說,還被灑了一龍袍的粥,哈哈,真是可笑啊!」

「姐姐,您……怎麼不生氣?」柳貴妃怯生生在旁問。

「生什麼氣?你能攏得住皇上的心,三千佳麗只寵你一人嗎?你當你是楊玉環啊,就是楊玉環,最後還被縊死在馬嵬坡了呢!」

淑妃不客氣地教訓這個位分比自己還高的貴妃:

「若不是你一個勁沒節制地往皇上身邊安插人,又屢次出手打壓後宮年輕佳麗,皇上會這麼快就想要提拔陸氏嗎?

真提拔上陸氏來,有你什麼好果子吃?到時就算真廢了皇后,好處也輪不到你。

陸氏比你年輕,相貌出挑,又通詩書,若她生個一兒半女,皇上高興了,封她為妃也不是不能!」

「姐姐,您還不知道吧,據仇公公說,皇上有意讓陸氏做德妃!」

「陸氏做德妃?」淑妃驚愕不已,手中的茶水險些溢出來:「那尹德妃呢?她可是陪侍皇上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

「姐姐莫要驚訝,聽說最近德妃娘娘的侄子在西州犯了事,皇上大發雷霆,將德妃一家子都圈禁在家裡,德妃的封號也有可能會被褫奪。現在皇上有意讓陸氏做德妃,侯昭儀為賢妃。」

笑容從淑妃的臉上漸漸隱去。她這兩日閉關打坐念經,竟錯過了這麼多的稀奇事!這陸氏,還真是手段不淺,剛剛回宮,便捲起千重浪!

侯昭儀一向是中宮的走狗,若此次被提拔為賢妃,那麼四妃中有兩個都是中宮的人,這天平可就偏斜了!

柳貴妃從旁察言觀色,見淑妃的表情大變,忙又趁機對她道:

「姐姐不知,這兩天魏王殿下也時常遣人入宮,慰問陸氏,還替她尋了幾位調理身體的民間大夫呢!」

沉默良久,淑妃放下了手中的茶盞,輕嘆一聲道: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罷了,梁國夫人府的暗樁可以收線了,大慈恩寺里的周家郎君,你也派人盯著,時機一到,就下手!」

柳鶯兒聞言大喜,剛要說話,淑妃又吩咐道:

「大慈恩寺那邊別太急著動手,等伐蜀的部隊出了京師吧!安樂郡主也讓人也看嚴一點,不要出什麼紕漏!到時,務必要一網打盡。」

柳貴妃聽到淑妃說「一網打盡」四個字時,身子顫了一下,望著淑妃欲言又止,半晌,方開口囁嚅道:

「姐姐,只懲處了那賤人便是,能不能,不牽連……其他人?」

「心軟之人不能成大事。對裴家三郎,你就死了心吧!聽說他連命都願意給陸氏,又怎會認識你柳貴妃?」

淑妃聞言很是不喜,薄怒道:「大敵當前,對敵人心善,就是對自己殘忍,你自己好好酌量著辦吧!」

柳鶯兒低下頭,沒敢再回話。

懷玉殿中

晚晴背過身去,拒絕吃那味道奇怪至極的葯膳,侍女們也不敢深勸。

「夫人這是恃寵而驕了嗎?位分不是還沒晉陞嗎?還不快起來吃藥,養好了身子好開門迎戰,柳貴妃她們都快打到坤寧宮門口了!」

「鵲喜?」晚晴一聽是鵲喜的聲音,一骨碌爬起來,蓬頭垢面地看著鵲喜傻笑道:「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說……不會再來了嗎?」

「您不是去皇上面前告了我一狀嗎?」鵲喜故意板著臉,手裡捧著粥碗,說道:「逼著我回來了,現在高興了?」

「對不起鵲喜,不過此事不干我事,是紫蝶嘴快說的,不信你問她……」

晚晴下意識喚紫蝶,孰料紫蝶一見鵲喜,早帶著侍女們跑得無影無蹤了。

寢殿中只剩下了鵲喜和晚晴。

「哎,想必上一輩子我欠夫人的,這輩子來還了。」鵲喜舉起銀羹,自嘲道:「吃粥吧!」

「你不怨我了嗎鵲喜,是我對不起柳郎我知道,我也知道你對柳郎痴心一片,可是我真的沒有選擇,對不起……」

「這段時間我也想通了」,鵲喜閉一閉眼,凄然道:「他裴家的天羅地網,連皇上都畏懼三分呢,您一個弱女子怎能掙得開?從前的事,都算了吧!」

「你派人去江南核定過消息了是嗎?柳郎已經娶了何氏對不對?」晚晴見鵲喜這般說,心裡猜著了三分,黯然問道:「我沒騙你吧!」

「是,柳公子的確已經娶何氏為妻,所以我也不想再逼您了。

說起來三公子也不是壞人,經此變故,還能回頭,全是夫人的功勞,夫人待他,恩同再造,他自此後必對夫人死心塌地,您勿再憂心了。」

「鵲喜,我知道你終究還是有些怨我,可是我和柳郎,今生無緣,反而拖累他。

上次如不是你鼎力相助,給了他一塊出入京城九門的腰牌,他根本出不了京城便已被害。

鵲喜,你也放下此心吧,你我在深宮中,都非自由身,做不了主的,我知道興兒對你情深義重,你如願意,我去替你求皇后……」

鵲喜嘆了口氣,低聲道:「世事無常,我們只能認命了。至於我的事,……有勞夫人費心了,鵲喜謝謝您……」

晚晴見她的神情終於平靜下來,這才長長舒了口氣,誰料忽又聽她道:

「夫人還是得儘快打起精神來,而今柳貴妃等人對您恨之入骨,正在鋪天蓋地尋你們的罪證。

別的還好說,就是家裡門戶定要清理乾淨些,免得野狗亂入。」

晚晴聞言,身上像過了電一般悚然,她知道,暴風雨馬上就要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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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重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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