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3)

楔子(3)

杜氏一家三口到了驛站,三人隨意用了點晚膳,爹爹似有話對娘親說,便對女兒道:「乖晴兒,你自己出去玩玩,不要走出這院子啊。」

晴兒巴不得爹娘說一聲呢,忙蹦蹦跳跳地跑出來,迎頭碰上了驛館里的僕役大叔。大叔很喜歡這個機靈的小姑娘,便和她逗樂說:「小姑娘,我們這裡好不好玩?」

「不好玩」,晴兒眯著眼睛擺著胖乎乎小手說:「都沒有小朋友和我一起玩。」

「怎麼沒有呢?」那大叔笑了笑,說:「走走走,大叔帶你去找你的小朋友玩。」

「我爹爹說不能出這個院子。」晴兒往後退一步,歪著頭對僕役大叔說。

「哎呀,這間驛館就這麼大,一共三個院子,我帶你去上院。那裡今天來了兩個孩子,看年齡比你大不了許多,走,我帶你去找他們玩去!」

大叔熱情地很,晴兒也被說動了,便跟著大叔走到上院,果然一進院子,便見一對少男少女在那裡弈棋。此時月光甚是明亮,二人也沒點蠟燭,便在那月光下對弈。

大叔悄悄對晴說:「看見了吧,大叔沒騙你吧?你在這裡和他們玩一會,等會兒我再來接你。記得不要亂跑啊!」

晴兒一雙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她給大叔唱了個肥諾,便一溜煙跑到那對少男少女面前。那少年抬頭看了她一眼,笑問道:「咦,小丫頭,你從哪裡來?」

晴兒指了指那僕役大叔,男孩兒只當她是僕役的女兒,便也沒在意,只是朝對面的少女說:「你看看,不是這麼走的,我教了你幾遍了……」

對面的少女羞赧地低下頭,用手絞著衣服一角,低低道:「公子,我真的……不會……」

「姐姐不會呀?」晴兒笑著說:「你就在這裡拿走這白棋子就行啦,不然便成了死局了……」說著,便將小手伸到棋盤裡,徑直拿走了那白子。果然那棋局一下豁然開朗起來。

那少年似被她驚呆了,沖她嚷道:「喂喂,觀棋不語真君子……你誰啊你就在這裡瞎動人家棋盤?你懂不懂禮貌啊?」

「對不起啊大哥哥」,晴兒見少年火氣這麼大,不由低下了頭,吶吶道:「我就是覺得……好玩……」

「公子,這小姑娘必是沒有惡意,奴家實在不會下,要不您和這小姑娘下吧。奴家在旁邊看著便好。」

見晴兒受了這般委屈,一直沉默著的少女忽然開口了,晴兒感激地望了那女孩兒一眼,見她長得甚是美貌,話語也柔柔的。

少年思忖片刻,囂囂然抬起頭,問晴兒道:「你真的會下?那你下輸了怎麼辦?」

「我會一點。」晴兒也不惱,笑意盈盈地說:「爹爹教我的……我若輸了,把這個小鈴鐺給哥哥好不好?」

她伸出自己白白胖胖的小胳膊,那腕子上赫然戴著一隻用紅絲線纏繞著的小金鈴鐺。

少年被她逗樂了,抿嘴一笑道:「誰要你的小鈴鐺,你既然這般願跟我下棋,那你輸了,便得從此跟著我走,好不好?我帶你去京城玩。」說著,促狹地向她眨了眨眼睛。

誰料晴兒嬌憨一笑,說道:「我也要去京城呀,不用哥哥帶。再說,說不定哥哥輸了呢,那可得把這個漂亮姐姐輸給我啦。」

說著,眼睛瞟向那少女。少女嫣然一笑,看向了少年。

晴兒便坐在了那少女的座位上,凝神和少年下起棋來,她雖年紀小,棋藝卻頗不弱,攻城略地,頗有章法。

倒使得少年不得不打疊起精神來對付她,下了小半個時辰,晴兒便眼見得要輸了,因她究竟還是年紀小,今日又奔波了一天,此時精力不濟,頻頻打起哈欠來,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果不其然,過了不一會,便輸給那少年了。

她紅著臉說:「還是輸給哥哥了」,說著便要解手腕上的鈴鐺,卻被那少年擋住手,一本正經地說:「咱們剛可說好了,你輸了要跟我走的。」

「我……」晴兒還未說完,忽見那僕役大叔一溜煙進來,急急道:「我的小祖宗,你還在這裡下棋,你爹娘都急瘋了,快走快走,他們收拾行李要趕路。」說著,便將女孩兒放到背上。

正要走時,晴兒忽然回頭向那對少年男女道:「哥哥姐姐,再見啦。」

她軟語嬌音,驟然離開,倒讓少年有一剎那失神:「原來她不是僕役的女兒,倒是好生有趣的一個小姑娘。怎得這麼晚還得趕路?」

他問的問題,也恰恰是晴兒問僕役大叔的。大叔腳下生風,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知道啊,杜大人忽然間惱怒起來,非要連夜趕路,說要到前面30里地的那個驛館去住。」

果然,晴兒到時,爹娘已經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夫妻二人看見愛女已經趴在僕役背上睡了,待要責罵也捨不得了,便將女兒抱下來,放在榻上,看她小臉睡得紅撲撲地,嘴裡還嘟囔著:

「好好吃的桃子……我還要吃……」

晚晴的母親姓寧,此時寧夫人小心翼翼地問丈夫:「要不咱們好歹在這裡住一晚吧,你看女兒都睡著了……」

「我背著孩子,走,快點離開這……腌臢之地……」杜宇一臉憤恨,毅然決然道:「夫人,就只有三十里路,咱們打著燈籠,這裡是平原,不是山區,今晚的月亮又大又明亮,夜路不難走。就是夫人你……」

他語氣轉軟,輕輕撫了撫夫人的手說:「你受點累,為夫承你的情。」

寧夫人眼圈一紅,低首道:「看你說的,夫婦之間哪有什麼承情不承情的?你帶我們娘倆出來,本也想帶我們出來散散心的,我都知道。」

「好,好,好。」杜宇見妻子這般通情達理,如釋重負道:「夫人理解就好。那咱們走吧。」說著,便背起早已睡熟的女兒,出了門。

驛站的驛拯和僕役,和看怪物一般看著這家子在深夜裡走上了官道,不由都搖頭嘆息道:「果然人家說書讀多了都會傻,我看這杜大人必是傻了。放著驛館不住,非要趕夜路。」

「那小姑娘兒好是可愛,哎,怎得攤上這麼個迂腐的爹爹?」那僕役大叔憤憤不平地說:「剛下了雨,走夜路可不是泥濘的緊?」

一群人正在七嘴八舌。

卻不知上房裡一盞燈燭下,一位意興蕭索的中年人,一盞一盞地灌酒,正喝得暈頭轉向之際,忽見僕從附在他耳上說了幾句話,他一個踉蹌起身,打開窗,正瞧見義無反顧衝出去的杜家三口人,忍不住心亂如麻,喉頭髮緊。

許久,方吩咐僕從道:「去,找幾個人暗地裡保護一下他們,安全送達下一個驛站再來複命。」

僕從遵命,便帶著手下出發了。

「對不起,若兒……一切都是我的錯……」那中年人眼見得僕從出門,淚眼朦朧地輕撫著手上一支龍鳳金釵,緊緊地將它貼到了自己的胸口。

夜幕沉沉,將這世間一切恩怨愛恨似乎都掩蓋了。唯有高空中那一輪皓月,灑下了皎皎光輝,交和著不知從哪裡傳來的隱隱的歌聲,顯得這月夜更加凄清無奈。正是:「欲將沉醉換悲涼,清歌莫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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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重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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