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婦
()芳娘望去,見褚守成手裡拿著的是一支銀簪,簪身細長,簪頭雕的不是常見的梅花荷花,而是石榴花,最出人意料地是,還雕出了兩片花葉,在簪身處蔓延,這樣雕工褚守成看得多了,但在這種小攤上見到,也算是稀奇的了。
見褚守成拿起簪子,小販立即就道:「這位小哥好眼力,這簪子在我這攤上,也算個鎮攤之寶了,你要,給五錢銀子,就拿去。」褚守成手裡拿著簪子,伸手就想別到芳娘發上,這小巧的石榴花最配芳娘了。
還沒碰到芳娘的頭髮就聽到小販說出價錢,雖然五錢銀子在褚守成眼裡並不貴,可是現在自己身上可是一個銅板都沒有,有些失望地放下簪子,手還沒碰到那攤位的時候又往上收,把簪子遞給芳娘:「芳娘,你帶了錢的,不如買了,難得遇到這樣合適你的簪子。」
這一句話讓小販那失望的臉色又重新亮了起來,轉而對芳娘道:「這位大嫂,你們是來城裡走親戚的,戴了這麼支簪子,見了親戚也有些風光,況且這簪子又不貴。」
芳娘接過簪子,簪身細長、簪頭精緻,那兩片花葉竟像能飛起來一樣,不過芳娘面上並沒露出喜悅之色,而是掂了掂,眉頭就皺了起來:「不過一支銅包銀的,這雕的花也不見得有多好,還要五錢銀子,你去搶只怕更快些。」
嫌貨才是買貨人,小販面上的笑容更加謙卑了:「您瞧瞧,雖說是銅包銀的,可是這光澤這花色,要五錢銀子也不多。」褚守成從來沒和人這樣討價還價過,更何況是大街上,方才見到那根簪子的喜悅已經飛了,面上漸漸露出紅色,悄悄拉了芳娘的袖子一下:「不就五錢銀子,再說雕的不錯,買了。」
芳娘回身瞪他一眼,把袖子從他手裡抽出,握著簪子對小販道:「拿著,三百銅板。」小販雖見生意做成,但嘴上還要說兩句:「哎,這三百銅板怎麼行呢,您再添五十。」芳娘已經從荷包裡面拿出錢挨一挨二數著,聽了小販這話就道:「三百銅板也是看在我男人喜歡這根簪的份上,不然換了我,兩百銅板已經不錯了。」
小販喜滋滋地接了這三百銅板,把錢放在蓋在攤位上的布下面:「這位大嫂您一看就是會過日子的人,可是這女人啊,總要有男人疼才會過好日子,一瞧您這男人就是會疼人的。」
短短一會兒工夫,褚守成在這小販嘴裡已經從小哥成了芳娘的男人,若是原先,褚守成會覺得被這樣稱呼是種侮辱,可是現在這個稱呼聽起來也很不錯,再加上小販說自己是個會疼人的男人,褚守成覺得渾身骨頭都輕了幾分。
小販的好聽話芳娘並沒放在心上,拿著那根簪子芳娘就想插到發間,可是左別右別就是別不好,芳娘順手就把簪子塞到褚守成手裡:「給我戴上。」褚守成哦了一聲,握住簪子卻久久沒有動作,芳娘等了會兒等不到,奇怪問道:「怎麼了?」
褚守成不知怎麼雙頰竟然通紅了:「芳娘,我們,」褚守成的吞吞吐吐倒讓芳娘會錯了意,她哎呀一聲就道:「你比阿弟還小呢,我都是把你當弟弟的,難道弟弟給姐姐戴一下簪子也不行嗎?」
哎,褚守成心裡掠過一絲苦澀,看著芳娘還等在那裡,褚守成把簪子插在她的發間,芳娘用手摸一下,端端正正的,那眉飛了起來,面上也十分喜悅:「別說,對這些東西你就是別旁人強,瞧,眼力都要好很多,以後有了空,你尋些女人用得到的東西拿去賣,保准比別人生意要好。」
像方才遇到的那個小販一樣嗎?褚守成遲疑著想問出來,芳娘已經笑了:「不過你現在臉皮還太薄,連還價都不大好意思,要知道,討價還價可是很要緊的。」這說到褚守成的短處了,臉不由更紅起來,雖說褚家是做生意的,可褚守成從生下來就沒接觸過這些,成日只曉得風花雪月,錦繡堆里。
芳娘見褚守成的臉紅起來,在陽光底下瞧著有那麼幾分孩子氣,不由伸手拍一拍他的臉:「好了,不會就學著做,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會的。」
芳娘的手心有些老繭,遠不如褚守成經歷過的那些女子手心那麼柔嫩,可不知為什麼,褚守成卻覺得芳娘的手放開的時候,自己竟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芳娘抽回手瞧著他:「好了,進去,難道你連自己家門口都不記得了。」原來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已經走過那繁華的大街,走到了褚家門前。
褚府大門還是和原來一樣,門口有守門人,不過門房並沒多瞧他們兩個幾眼,這門前常有那從鄉下來的指點說這家子怎麼這麼氣派,不理他們就是。等褚守成走上台階,門房這才放下手中的小茶壺,勒一勒腰帶,挺一挺肚子走上前:「你是要尋我們哪一房的下人,要尋他們去後面角門那裡去,這裡,不是尋下人的地方。」
褚守成看一眼門房,輕輕咳嗽一聲:「我回來了,你們讓開。」門房聽著這話音有些眼熟,再一瞧人,好像也有點眼熟,仔細再瞧眼不由睜大:「大爺,您回來了,哎呀,瞧我這眼,竟沒認出來,快請快請。」
說著門房就對身邊的小廝說:「還不快進去往裡面通報一聲,說大爺回來了。」小廝啊了一聲,瞧向褚守成的眼添了幾分怪異,這是府里的大爺?怎麼穿成這樣,臉還曬的這麼黑?門房見小廝不走就往他身上打去:「瞧什麼瞧,這確是府里大爺。」
小廝又哦了一聲,剛要跑進去就問道:「要向哪位通報,是大太太還是二奶奶?」門房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自然是大太太,快去快去。」褚守成見小廝走了,也準備走進去,芳娘已經奇怪問道:「二奶奶?難道這府里現在二奶奶管事嗎?」
門房並沒在意:「是,自從三月二奶奶進了門,大太太就說二奶奶為人極聰慧,這家裡的事漸漸就讓二奶奶管著了。」哦,侄媳婦替大伯母管家,還有些新鮮呢。芳娘和褚守成往裡面走,剛走進幾步春歌就迎了上來,見到褚守成那淚差點就下來了,瞧瞧這臉被曬的那麼黑,手上肯定也有繭子了,雖說精神頭還不錯,可畢竟不是原先養尊處優的大爺了。
見褚守成笑著對自己問好,春歌又把快到眼裡的淚給收回來,不過現在瞧著倒是長進多了,也會問好了,那笑也更謙虛了,這些苦看來沒白吃。
春歌忍一忍才對褚守成道:「大爺您回來的正好,前幾日太太還說要過端午了,讓收拾收拾去瞧瞧您呢,沒想到這就來了。」芳娘在旁笑著道:「稻穗抽出來了,還沒什麼鳥雀呢,這幾日活閑了些,才說進城來瞧瞧。」
自從那日和芳娘說過那幾句話,春歌心裡總是捏著一把汗,怕芳娘記在心裡對褚守成不好,但現在瞧著芳娘笑吟吟的,而且褚守成精神頭看起來極好,那就是自己白擔心了。想起那日芳娘說過褚守成配不上她的話,春歌不由在心裡一嘆,臉上又露出和平日一樣的笑容:「太太和二奶奶還等著呢,快些進去。」
穿了好幾道門,褚守成瞧著褚府這熟悉的一切,心裡不由生出感慨,原先以為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可是去了秦家半年才曉得,很多事情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身邊來往穿梭的丫鬟臉上的笑容還是那麼謙卑溫柔,褚守成卻沒有了心情再去瞧哪個丫鬟生的好些,只是瞧一眼芳娘。
芳娘對場面歷來不怯的,此時也如此,雖然身著布衣,可她走在這裡依舊抬頭挺胸、神態自如,自如的就跟在秦家的菜園子一樣。
褚守成不由悄悄地在芳娘耳邊問道:「我一直覺得奇怪,為何你進這門裡,從來都不害怕?」芳娘瞧他一眼:「有什麼好害怕的,你當我和你一樣,什麼都沒有?」又被芳娘說了,褚守成回頭瞧一眼春歌,呵呵一笑也沒說什麼。
此時已經到了褚夫人的上房,迎出門外的是一個年輕婦人,瞧著十七八歲年紀,姿容俏麗,對褚守成行禮道:「大哥。」又轉向芳娘:「大嫂一路辛苦了。」
春歌忙在旁邊道:「大爺,這就是二奶奶,說起來,你們還從沒見過呢。」褚守成和芳娘各自回了一禮,朱氏的一雙眼似乎都會笑,和芳娘曾見過一面的褚二爺不一樣,完全是那種八面玲瓏、慣會做人的女子。
褚守成卻沒有像芳娘一樣在那細細打量朱氏,況且一個大伯子打量弟媳婦,傳出去也會被人說的嘴歪,只是望著門口,對已經走出門的褚夫人叫了聲娘。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好想看芳娘和朱氏掐,掩面。
前台後台一定都要出來啊,不然我就去發一萬條站短煩死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