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劉暡與私自採礦的團伙有關聯。
這是沈墨與許子階近來調查到的。
這安陽縣金礦資源豐富,每任縣令上任后,都會下達命令,禁止百姓私自採礦,然大多數縣令都是明面禁止,私下放任,與盜礦賊互相勾結,只為分得一杯羹,因此那些盜礦賊不僅不收斂,反而愈發猖狂。沈墨上任之後,亦明令禁止私自採礦,三令五申之後,依舊效果甚微。
沈墨與許子階通過微服私訪,深入三教九流之中,尋到百花苑這個重要的情報收集地,本只是為了調查劉暡,卻不想發現劉暡與盜礦賊有了關聯,而這些盜礦賊的背後,乃是一個團伙組織,一條龐大的利益鏈。
如今沈墨還沒找到證據,卻遭到了刺殺,使得這整件事情更加複雜嚴重起來。
沈墨端起茶抿了口,略一沉吟,看向許子階道:「柳枝那邊,你還得到了什麼消息?」
許子階劍眉微皺,隨即道:「我今日與柳枝說了,我與大人不合,欲離開縣衙,她便說要幫我尋一條出路,只是還未說明是什麼出路,我猜許是與這採礦有關。但如今我最為擔心的是大人你……」
沈墨微揚了揚修眉。
許子階認真地說道:「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出想刺殺大人的主使者。」不然他實在難以安心。
沈墨知曉他是擔心自己,便微笑道:「你說的是。」臉上依舊是沉穩從容,未見懼怕之色。
***
城內一小藥鋪。
梅英動作熟練地從葯櫃取出各種藥材來,桑落在一旁幫她打下手。
「喂,她傷勢怎樣?」
桑落看著梅英問,大概是一直想著白玉的傷勢,他包葯的動作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並無大礙。」梅英聞言輕聲道,大概是察覺到桑落慢吞吞的舉動,梅英有些不滿,伸手想要去拿他手裡的葯,卻因為眼盲的緣故,看不到葯的具體位置,便不小心抓到了他的手。
桑落的手背出乎意料的光滑,一點都不像男人的手,梅英心神微晃,手不禁伸向他的掌心處,又摸了摸他的指腹,有繭子,練武之人,正常,可惜了。
桑落呼吸一滯,一時竟忘了收回手,直到梅英發出一聲感嘆,桑落驀然嚇了一跳,連忙收回手,大概沒被女人如此摸過手,桑落感覺一陣臉熱,「你……」一向擅長調戲人的桑落此刻竟無言以對,他奶奶的,又被這女人調戲了,她要是男人,他一定揍死她。
「死丫頭片子,你再敢對我亂動手動腳,老子打斷你腿。」桑落瞪著她,惡狠狠地威脅道,桃花眸中翻湧著陰戾之色。
一般人看到他這副神色,也許會嚇得屁滾尿流,但梅英看不見他的臉上神色,因此她並不害怕,只是歪了下頭,透著書卷氣的溫婉面龐若有似無地浮著一抹微笑,揶揄道:「我猜你現在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桑落差點要爆粗口,這女人調戲了他,還一副無辜的模樣,真是討厭極了。桑落又不能真揍她,最終只能憋火道:「說好了,給你當三個月的幫工,我就不欠你的了,以後你可別再糾纏我,非要我以身相許什麼的,老子已經有心上人了,我對你真沒意思。」
「哦。」大概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厭惡以及不耐煩,梅英笑容微斂,目光定定地注視著他的方向。
有一瞬間,桑落覺得在她的眸中看到了一絲失落受傷之色,但一眨眼睛的功夫,那裡面又是空洞茫然一片,彷彿是他看花了眼,桑落有些尷尬,覺得自己好像傷人了些,正要說些什麼話來補救。
梅英卻低垂了頭,繼續將藥包好,沒多會兒,梅英便將包好的葯交到他手上,又從櫃檯一抽屜里拿出一綠色瓶子,遞到他面前,不客氣的指使他道:「瓶子里是去疤生肌的葯,還有這幾副葯,你幫我拿去給白玉姑娘吧。」
桑落見她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哪裡有半點受傷之色,真是沒心沒肺的死丫頭,桑落冷哼一聲,沒好氣道:「我不去!你自己去!」
「我瞎的,不方便。」梅英一臉平靜的說道,說話時,她沒看他,只是看著前方。
桑落被她這話嗆住了,正覺得她有些可憐,緊接著又聽她意味深長地說道,「你不是愛慕白玉姑娘么?我這是給你製造相處機會呢。」
桑落一怔,心中又窩火了,被一個女人識破自己喜歡另一個女人,這著實叫人難堪,桑落怒視著她,低吼一聲,「我喜歡誰關你什麼事。」隨即一把奪過她的葯,悻悻而去。
梅英感覺他如同一陣風似的,從她身旁而過,緩緩收回落空的手,她莫名地嘆了口氣。
「桑公子,你站住!」
梅英沖著門外輕喊道,聽這腳步聲,他已經到了門外。
桑落聞聲回頭,一眯桃花眼,這死丫頭,天天桑公子桑公子的叫,肉麻兮兮的,聽得他禁不住地渾身冒起雞皮疙瘩,他語氣不善道:「梅丫頭,你能不能換個稱呼?桑公子,簡直噁心死了。」
梅英還從來沒見人說過自己噁心的,她秀氣的眉皺了下,一臉愁色,想了想道:「不然叫桑落哥哥?」
桑落唇角猛然一抽,只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一臉嫌棄道:「罷了,你就叫繼續桑公子吧。你叫我做什麼?」
那就好。桑落哥哥她還真不習慣,梅英笑道:「我今日做紅燒排骨,你來不來吃?」
她自己一個人吃飯其實有些孤獨,多一個人,也熱鬧些,她飯都能多吃半碗。
桑落聞言不覺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他這一天沒怎麼吃東西,倒有些餓了。別看梅英眼睛不方便,她其實會很多東西,包括做飯,桑落有幸吃過一次梅英做的飯,那滋味卻叫人魂牽夢繞,思想經過一番掙扎,終究輸給了腹中的饞蟲,他一改不悅之色,笑眯眯道:「我去去就回。可要我帶點什麼東西回來?」
梅英想了下,毫不客氣的吩咐道:「你幫我買點蒜回來,還有陳醋。」
「好。」桑落點頭答應,勾人的桃花眼彎得如同月牙兒,「你等我。糖醋排骨記得做甜一些。」言罷快步而去。
看著空蕩蕩門外的梅英,唇角不由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衙舍後院。
紅雪看著那空蕩蕩的門口,又看了眼放在桌上的藥包和瓶子,終於確定桑落是來過的,只是那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彷彿似一陣無影的風。
紅雪不禁笑道:「他今日倒是急著離去。」
白玉也有些恍惚,平日里這人一來必然是賴著不肯走,今日倒是奇怪。「大概是有什麼重要事吧。」白玉微笑道,也不怎麼在意這件事。
側院。
許子階落了些東西在側院,便過來拿,經過小廚房時,聞到有一股藥味,劍眉微蹙,不禁走了過去,見裡面一名小丫鬟坐在一杌子上給爐內添柴,爐上放著一瓦煲,那股藥味更重了。
「小桃,你是在做什麼?」許子階不禁問了句。那小丫鬟是許子階買來的,專門服侍紅雪。
小桃聞聲回頭,見是許子階,連忙起身,垂著眼,恭敬地回答:「回先生,奴婢在熬藥。」
許子階微皺了下眉頭,沉聲問:「你姑娘生病了?」
小桃想了想,將頭點了點。
許子階臉上掠過一抹擔心之色,急問道:「什麼病?」
小桃想了想,又搖搖頭,有些不安道:「姑娘不肯說,只是讓奴婢把葯煮好。」
許子階英朗的眉不禁蹙得更深了,語氣頗含指責道:「你怎麼當的丫鬟,自己主子有什麼病都不知曉。」
許子階平日里待底下人一向和顏悅色,很少有如此嚴肅的時候,小桃頓時嚇了一跳,誠惶誠恐道:「奴婢知錯了。」
許子階見她嚇得小臉都白了,不禁嘆了聲,語氣緩和下來,「罷了,下次注意一些。你繼續熬藥吧。」言罷有些煩躁地往主屋而去。
許子階回到卧室門口,剛要掀開門帘,裡面卻伸來一直嫩白如玉的手,將簾一掀。
許子階與紅雪迎面撞上,兩人皆是一怔。
「我……我來拿點東西。」許子階英俊的面龐略顯不自然,一時手腳都覺得無地方擺,見紅雪眉頭蹙了下,他伸出兩指輕搓了下鼻樑,乾咳一聲,又補充了句:「我拿完馬上走。」
紅雪驀然抬起另一隻手,許子階瞳孔一縮,反射性地往旁一躲,低喃了句:「別……」
紅雪莫名奇妙地看了他一眼,卻是兩手扶著門帘,這門帘厚重,她一隻手根本抬不高,他也不幫忙扶一下,自從對他心灰意冷后,紅雪越看許子階,越覺得不滿意,這男人不過是長得俊朗一些,比一般人多了點才華,便自命風流,恃才傲物。真是一點也不會體貼人,紅雪往旁邊一讓,冷冷地說道:「要拿東西就趕緊進去吧。」
許子階心中很尷尬,在她抬起手那一瞬間,他以為她要打他,自從那次挨了紅雪一頓好打后,許子階就對紅雪產生了一絲畏懼,在這溫柔小意的外表下,怎麼會藏著如此潑辣粗暴的性情?
紅雪見他只顧呆站著,身子也不挪動一下,不禁皺了下眉頭,她手臂都累酸了,他看不見,不由凶了句:「不進就趕緊走。」一想到自己腹中有他的骨肉,她就更加煩躁了,根本不想告訴他。
許子階醒過神來,見她雙手抬著門帘,終於意識到要幫她,便伸手去替了她,想到廚房那葯,不禁看了眼她的臉色,見她杏臉褪紅,略顯蒼白,不禁問道:「紅雪,那個……你身子不舒服?」
紅雪收回手,走出了門,許子階放下門帘,沒有進去,轉頭看她。
紅雪目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關你事。」
許子階心咯噔地一跳,怎麼連他關心關心她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