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船艙外,燈火輝煌,檀板絲竹聲聲傳來,愈發顯得船室幽寂,一燈如豆。

「那個……素蝶姑娘她們呢?」

白玉微微別開俏臉,縴手抵於朱唇間,輕輕咳一聲。

沈墨聞聲回眸。她沒有再胡亂說些不知羞恥,令人煩惱的話,沈墨神色也恢復了從容,目光落落大方地看向她,溫文爾雅地笑道:「她們已經回去了。」對於她方才挑逗的行為,卻假裝沒發生過一般。

沈墨雖出身高門,少年得志,卻無矜貴紈絝習氣,他自少時便恂恂儒雅,善於隱忍,亦有著極高涵養,從不與人動怒,哪怕多麼不喜歡這人或這人做派,他亦能不顯露於形色,與之言笑晏晏。

那麼如今就只有他們兩人了。

白玉壓下心中冒出的竊喜,美眸中浮起一抹內疚,抱歉道:「都怪奴家,害你們沒有盡興。」

「無妨,他們能夠理解。」沈墨柔聲道,語氣有著安撫。

這男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體貼,讓人心感熨帖,白玉不由朝他嫣然一笑,「那就好。」

沈墨略微猶豫了下,又接著道:「白玉,生命只此一次,何等珍貴,你以後莫要輕易尋死。」

他臉上依舊掛著如春風般的和煦淺笑,只是語氣少有的認真嚴肅。

「……」白玉嬌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哪有尋死,她就是不小心掉下去,也不知道哪個挨千刀的沒長眼睛撞了她們的船。

然而她不好意思說出事實,索性借著他的話,故態復萌,眸中氤氳一層薄薄水霧,咽了嬌喉,嚶嚶道:

「沈郎,奴家只因身處風月場,今日才受此凌-辱。似大人這般溫存體貼的人能有幾個?奴家本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卻要獨自面對那些有如豺狼虎豹的惡人,如何能夠全身而退,保全自我?奴家只要想著以後還會遇見張公子這等逞勢之人,便覺得心灰意冷,生無可戀,倒不如早將這身賤骨付與流水,也落得個乾乾淨淨,不受玷污。」

沈墨啞然,並非不知曉她惺惺作態,然她生得妖嬈姽嫿,此刻又媚眼如絲,嬌嬌怯怯,就算做作,亦風情萬種,柔弱可憐,令人不覺心生憐惜,尤其是男人。

沈墨知曉風月場女子的不易,亦同情她的處境,修長如玉般的手輕輕覆住她柔嫩白皙的手背上,他墨眸沉沉地望著她,「以後你若是有什麼委屈,大可與我說,我會儘力替你解決。」溫潤柔和的聲音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被他溫熱有力的手一握,白玉已經聽不到他在說什麼,她只聽到自己加速跳動的芳心,微微變促的呼吸,她差點忍不住撲向這個溫柔多情的俊美男人。

這男人……她都放過他了,還主動來勾她,不知道她思想薄弱么?

怕被他看到自己熱情似火的眼神,白玉低了眉眼,隱忍片刻,直到心跳漸漸平緩,她美眸才斜溜向他,羞澀道:「奴家與沈郎非親非故,您為何對奴家這般好?」

她柔媚的語氣透著試探與期待,沈墨如何聽不出來?只是他心中清楚,自己對她抱著的主要是同情,無關情愛。

沈墨這人把恂恂儒雅,溫柔多情演繹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殊不知,真正的他生性涼薄,心硬如鐵,幾乎無女人能夠使它變得柔軟,從而進入他的心裡,佔據寸土之地。

沈墨微微一笑,溫聲打趣道:「怎麼?你從不曾把我當做朋友么?」

他那一雙水墨色的俊眸望著她,裡面有著溫柔憐意,但向來不專屬於自己。

沈墨是個聰明之人,不會聽不懂她的話,他明著打趣,實則在拒絕她的情意。

白玉不是一個為愛奮不顧身之人,傾心於他更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得到他的庇護,他若實在對她無意,她其實也不願意對他死纏爛打。

「憑我也配么?」白玉櫻唇微綻,巧笑倩兮。

那話中帶著隱隱的自我嘲諷以及一絲若有似無的抱怨。

那抱怨是對他的,沈墨長眉凝了下,正欲答言,她忽然撐起嬌軟身子下榻,沈墨欲出手去扶,卻被她拒絕。

白玉柔媚道:「奴家無事了,只覺得坐得有些不舒服,想走動走動。」

白玉腰肢款擺,走向窗邊。

湖中籠著淡淡的霧靄,微涼的夜風透過張開的窗子送來脂粉的膩香。

夜已深,燈月依舊交相輝映,遊人們依舊流連於酒色聲樂,這是太平繁華的花錦世界,是富貴閑人醉生夢死的溫柔鄉,而她不過是那些人的玩物。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這是風月場中的真實寫照。

不過,她亦無真心,真心終究是奢侈之物。

白玉望著遠處船上映出的鬢影衣香,唇角忽然浮起淺笑,只是笑中卻凝結著一抹無人能夠理解的淡淡哀怨。

沈墨凝望著她的背影,那婀娜窈窕的身姿似籠著孤寂,心忽然有所觸動,他長身而起走過去,與她並肩而立。

白玉並未看他,依舊看著窗外風景,神色莫測:「大人,您是達官顯貴,而奴家不過是歌舞場中的女子,你我雲泥之別,想必你定是瞧奴家不上的。」

她在他身上花費了許多心思,到底心懷不甘。

她突然客氣的稱呼令他莫名地有些許不適應,壓下心底異樣,柔聲道:「人的出身非自己所能決定,我怎會瞧你不上?你切不可輕賤自己。」

白玉側臉,朝他展露笑容,「奴家沒有看錯人,大人與那世俗之人不一樣。」

她的笑容燦若春花,嬌艷動人,明明與往常一般,可沈墨卻又覺得有些不一般,目光沉沉地打量了她一眼,直至與她對視上,才發覺是熱情未達她的眼底,那裡面波瀾不驚,顯得平靜了些。

「白玉謬讚了,我到底擺脫不了世俗,不然也不會在這宦海中沉浮多年了。」沈墨唇角不覺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卻又不露聲色地收斂下去。

白玉總覺得他那語氣中有些自嘲,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為他說話,「在奴家看來,追求功名,為國為民分憂,那才是大丈夫的作為,怎能說是世俗呢?但如果大人覺得這是世俗,那麼奴家便喜歡世俗的大人。」

白玉話剛畢怔住,面上不由發熱,沒想到自己竟會做出如此幼稚的表白。而白玉覺得幼稚的表白卻在沈墨的心口狠狠一撞,震了他的心臟。

白玉並不喜歡衝動的自己,她內心深處其實知曉,這男人非比常人,不容易蠱惑,他擁有年輕英俊的外表,溫文爾雅的性情,以及權力賦予他的魅力,憑這三樣,他能夠很輕易地俘獲一個女人的芳心,卻很少有女人能夠打動了他的心。

眾星拱月,他是最明亮的月,而她們不過一群圍繞著他轉的小星,他的目光怎會追隨著她們,向來只有她們仰望他的份。

這男人讓她迷戀,卻也讓她害怕,之前意圖仰仗他,百般勾引他,是因為她認定自己還不至於迷失自我,然當她發覺自己對他的情感正漸漸失去掌控,她開始想要逃避了。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白玉斂去平日里嫵媚輕浮的姿態,微微一笑對他行了告退禮,畢恭畢敬道:「沈大人,時候不早了,奴家恐九娘在坊中擔憂,便先告辭了。」

這女人總喜歡在撩撥完他,讓他起興趣之後又落荒而逃,何來如此輕易之事?

沈墨想叫她別走,只是莫名說不出口那兩個字,心底不由感到一絲煩躁,待他醒過神來時,他已伸手握住她的纖縴手腕。

他凝望著她,唇角依舊勾著溫潤的笑容,然墨眸中隱隱透著一絲不悅。

「大人,還有什麼事么?」白玉輕啟朱唇,疑惑地問,臉上雖掛起一絲媚笑,心中卻略有不安。

視線下滑至他箍住她手腕的手,他的手很白皙,很美麗,曾溫柔地撫過她,如今卻顯得有些霸道強-硬,她沒有掙脫的機會。

這一聲「大人」顯得客氣生疏,沈墨微蹙長眉,忽然希望聽她用那甜媚的聲音稱呼他沈郎。

「大人?」得不到他的回應,白玉輕喚,臉上笑容有些掛不住。

「嗯。」沈墨溫柔地回答,手無意識地撫上她的臉,拇指指腹撫摩著她誘人的紅唇,眸光漸灼。

兩人此刻離得很近,近得幾乎臉貼上臉,兩人溫熱的鼻息交纏在一起,惹得她芳心亂跳,面紅耳赤,魂兒好似被他勾了去,一時如痴如醉。

「大人……」白玉又輕輕喚了句,美眸迷離帶水。

沈墨笑容不覺斂去,伸手輕環她不堪一握的腰肢,垂眸看她,低低道:

「白玉,留下來,今夜與我共度。」

白玉渾身一顫,差點雙腿發軟。

他低柔的語氣透著尊重與請求。

「白玉,如果你不想,我不會勉強你。」

聲如春風,溫柔多情。

沈墨的臉上依舊笑容淺淺,只是眼底深暗,似染了火光。

哪怕在這種時刻,他都如此溫文有禮,不愧是他沈大人。

白玉與他不同,她嬌臉酡紅,熱情而大膽地伏在他耳邊嬌嗲柔膩道:「大人,我想成為你的女人。」

沈墨被她這一句話撩撥得心劇跳了下,視線對上她如絲媚眼,目光沉了沉。

「那就做我的女人。」沈墨低低笑道,目光專註含情地凝望著她,心底莫名地湧起一絲柔軟。

白玉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艷冶的臉上浮起一抹風情萬種的笑意,輕輕踮起腳尖,仰頭吻上沈墨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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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刻,不要相信男人與女人的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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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與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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