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表白被拒,白玉其實也沒有太傷心,畢竟她與沈墨相識時間不長,更多的是遺憾與難堪罷了。

因此煙兒進來之時,白玉已然坐於妝台前,重新細勻脂粉,梳掠鬢鬟,臉上毫無悲觀情緒,不論沈墨是否喜歡她,她今夜也勢必要成為群芳之首。

她所做一切並不是為了討好他。

「姑娘,您怎麼能讓沈大人就這麼跟著那素蝶姑娘離去呢?那素蝶姑娘容貌身段都不比您差,又與沈大人相識得早,這麼下去,沈大人會被她勾走了。」煙兒語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心中更是替白玉著急得不行。

白玉動作微頓了下,回眸看她,臉上浮起似杏花春雨般的笑靨,然那一雙既妖又媚的眸里映射出的,卻是冰雪寒霜,「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以後莫要在我面前提起那個男人。」

「……」煙兒撇撇小嘴,得,她家姑娘改成仙成佛了。

「你有異議?」白玉蹙了蹙眉。

「沒!」她家姑娘果然善變,前一秒一雙深情目還柔軟的纏住那沈大人身上,恨不得一口吞食入腹,下一秒又翻轉成了鐵石心腸,提都不能提。

她看不透這姑娘,實在看不透這姑娘,算了,她什麼都不管了。

「沒有就好。」白玉冷哼一聲,將九鳳釵戴上,煙兒打開氈包拿出縷金香裙,服侍她換上,待她從屏風出來,又是天風情萬種,妖姿艷色的美嬌娘。

只見她款款行步間,婀娜多姿,眉勾眼挑間,嫵媚奪魂。

白玉輕移蓮步,來到桌案前檢查東西,她打開那三尺多長約有五六寸方的碧玉匣,裡面躺著兩柄長劍,一雙白皙纖長的柔荑各拿起一柄長劍,微微對著空氣比劃,瞬間寒芒四射。

其實白玉除了舞藝超群,還十分擅長舞劍,只是她從不曾在宴會上舞過,這是第一次。

「姑娘,您今夜的舞劍必定驚艷全場。」每當白玉拿起劍之時,煙兒總是忍不住露出十分崇拜的神色,這時的姑娘又和往常柔若無骨的姑娘不一樣,那英姿颯爽,清冷高貴的模樣簡直跟劍仙似的。

白玉聞言回眸,唇角微勾,露一絲淡淡笑意。

白玉被請出帳篷時,明月已掛在天上,

如同一巨大的玉盤,彷彿觸手可碰,月光皎皎,照得山崖上清澈如晝,月色崖正因此而得名。

天上纖雲如絲,星子漫天,地下蟲鳴唧唧,松濤陣陣,古亭那邊已經傳來絲竹管樂,以及歡聲笑語。

「這裡的夜色可真美。」煙兒不由感慨了一句。

她心無煩心之事,自然覺得美,白玉眼中卻彷彿無物。

沈墨委了白玉在楚文軒那一席侍候,白玉臉上並無異色,依舊維持著優雅得體的笑容,彷彿方才在帳篷中的失態並不存在,除了給他行禮,看了他一眼,之後就沒再刻意去看他。

白玉裊裊娜娜來到楚文軒一席,盈波一笑,輕聲道:「奴家白玉,這廂有禮了。」

「白玉姑娘不必多禮。」楚文軒示意她落座。

他言語溫和持重,並無豪貴驕奢之氣,很快贏得了白玉的好感。

亭外舞姬折轉柳腰,翩然起舞。煙兒侍立一旁,撇撇嘴,沒她家姑娘跳得好。

「白玉姑娘可還記得我?」楚文軒將酒杯遞到她面前,唇抿著和煦的笑意。

白玉正拿起旁邊的酒壺給他斟酒,聞言微怔,不由多看了他幾眼,有些許印象,忽然間想起來他便是那日與沈墨,柳文在一起的那男子。

當初她對這男子倒也是有些興趣,那時他的穿著卻是一副窮困潦倒的模樣,只是眉眼之間意氣風發,卻絲毫沒有落拓的酸相,讓人忍不住注目,如今他華服玉冠,更顯得一表人才,端得貴胄風範。

「酒滿了。」楚文軒伸手握住她的纖細手腕,微笑道。

白玉這才驚覺傾注在他杯中的酒已滿溢而出,濕了他袍袖,連忙捧起酒壺,臉頰羞得緋紅,「抱歉。」

「無妨。」楚文軒不甚介地笑道。

白玉眼波向上一溜,卻與他的目光對上,只覺那眉目間有凌雲之氣,令得白玉備感壓力,只好移開視線少許,結果卻不經意間撞上沈墨投來的目光。

兩人皆唇揚客氣的淺笑,而後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白玉重新把心思放在楚文軒身上,這男人絕非一般名士,依照她的觀察,薛清等人對他隱隱持著敬意,想必是個尊貴的人物,白玉因對楚文軒心生一絲好奇,便打起了萬分精神,柔柔一笑道:「奴家竟然沒記起楚公子,實在是慚愧。」

「白玉姑娘無需覺得慚愧。」楚文軒放開握住她手腕的大掌,移到她手背上輕輕一拍,似有安撫的意思,雖是狹昵的舉動,可他目光溫和坦蕩,落落大方,讓人一點都沒有被侵犯的不快感,「只是白玉姑娘那一眼秋波,令我至今念念不忘。」

白玉臉飛起微微紅暈,低首含笑不語,實則心中因為他的言語百轉千回。

白玉何等聰慧,仔細一想便頓時明白過來,沈墨這是在為他們兩人牽線搭橋。

沈墨啊沈墨,你自恃尊貴就算了,為何這般看輕於我?像是終於認清了他,那張溫文爾雅的外表下藏著的不過是一顆無情冷漠的心。

白玉心中越憤恨,臉上的笑容便愈嫵媚。

白玉輕輕喚了煙兒,煙兒點頭,走到沈墨那一席,與侍立在側的林立說了幾句話,林立便把話轉達給了沈墨。

不一刻,煙兒回來回話,白玉柔柔一笑,向楚文軒行了一告退禮,便出了亭子回到帳篷。

白玉坐在椅子,越想越氣,這沈墨簡直無情無義,欺人太甚!

白玉深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下心情,然後讓煙兒服侍自己卸妝換衣。

待白玉換裝出去,歌舞已歇,眾人不由向她投去視線,眸中皆露出不由露出驚艷之色。

她著一身箭袖紅衫,長發高挽,以骨簪固定,腳下一雙雲紋高底靴,手執雙龍紋劍,越顯得英姿颯爽,一段俠骨透著些許脈脈柔情。

沈墨則在座上與大家淺笑道:「聽聞白玉姑娘的劍舞得極好,今夜便請白玉姑娘為大家展示一段可好?」

楚文軒等人連聲道好。

白玉接過煙兒遞來的劍,走至席間,向沈墨等人鞠躬行禮道:「奴家在此獻醜了。」言罷,便退出席外,在月光底下,舞起劍來。

明月升至中空,光芒流瀉千里,山巒間繚繞的雲霧繚繞著,一團團,一片片,遠遠望去,似翻湧的雲浪,白玉則在雲浪中揮舞著雙劍,初時步態輕盈,若風中柔柳,漸漸腳步變急,寒光一閃,左右兩旁樹葉無風自搖,她如飛燕般旋轉騰空,劍光指出,葉落紛紛。

美人縱是花拳繡腿也動人,更何況還是真金白銀的,薛清等人不由看呆了眼。

就連沈墨也不由向她投去讚賞的目光,他卻不知她還有這一面。

一旁的素蝶不由凝眸看他,他望著亭外的女子,他修長的手指輕撫酒杯邊沿,似微微的出神,濯濯如春月的眸子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多情,可又好像與往常有些許不同。

素蝶移開目光看向亭外舞劍的女子,黛眉凝了凝。

白玉唇微彎,忽如狂風驟雨般翻轉跳騰,便似一團烈焰在空中燃燒綻放,全然不見佳人身影,她手中兩柄長劍化作兩條銀龍,繞著那團飛舞的火焰縱橫馳騁。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只覺羅袂生寒,如處幻境之中,直至她收了雙劍,仍舊未從那震撼之中抽身。

將雙劍負於身後,白玉面色微紅,鬢髮卻絲毫未亂,「奴家班門弄斧,令各位見笑。」她語氣謙虛,心中卻甚是自負。

聽到她那嬌媚軟膩的聲調再次響起,眾人方清醒過來,眼前這風情萬種的女子還是方才那眉橫殺氣的女子么?不由十分驚嘆,掌聲浪起。

楚文軒讚賞道:「白玉實在過謙了,你的劍術可與劍仙媲美了。」而後忽然轉向沈墨,笑道:「暇之獨領詞林,何惜一詩贈之?」

沈墨聞言不由向亭外看去,白玉也看著他。

「有何不可?但恐才劣,反辱沒佳人之名。」沈墨溫聲道,清俊出塵的臉上依舊掛著淡淡淺笑,舉止溫柔儒雅。

白玉卻覺他這話是諷刺,心中微冷,嫌棄她配不起他的詩是吧?何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白玉目光淡淡瞥向他一眼,很快又移開,低眉順眼,虛與委蛇地笑道:「沈大人身份尊貴,奴家不過一舞姬,且才貌不堪,豈敢勞煩沈大人賜墨?」

沈墨笑容微斂,凝望著她那張嫵媚妖嬈卻透著疏離以及諂媚奉承的臉,長眉微凝,定定注視她片刻,心下心頭那微妙的不暢,他淺笑有禮道:「若是白玉不見棄,我自當絞盡腦汁為之。」

白玉心裡哼了聲,卻恭恭敬敬地向他一福身子,言笑晏晏道:「多謝大人賜墨。」

兩人對視著,目中皆坦然自若,神色皆客客氣氣,不露半點聲色,彷彿兩人之間不過普通交情,在座的眾人誰又能想到,兩人顛過鸞倒過鳳,方才還在帳篷中又親又抱,糾扯不清?

沈墨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身形一動,翩然起身立於欄杆前,望著天上一輪澄澈銀盤,沉吟片刻,郎聲吟了首《劍仙》:

驚破魔障醒幻夢,扶淚一醉了前事。

除卻艷裙釵而弁,俠骨冰肌是吾身。

雙龍舞月寒光閃,怎知巾幗輸鬚眉?

如今莫學兒女態,一段豪情誰與爭。

大家聽罷都拍手大讚。

白玉不怎麼聽得懂,但聽得懂那句莫學兒女態,便覺得沈墨是在諷刺她,暗諷她為情愛所困,丟不開女兒家的小思想,又暗勸她不要自作多情,對他痴心妄想。

是,他沈大人厲害,拿得起放得下,瀟洒不羈,斷情絕欲,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白玉氣得心裡直冒火兒,卻又發作不得,只能輕移蓮步,好似那風裊牡丹枝,嬌嬌笑道:「奴家之名有賴大人傳誦了。」

傳誦個鬼,她才不要把這段不堪的情-事傳給後人知曉,她臉面還要不要了。

「此言客氣了,白玉早已是名動京城。」沈墨報以一笑,目光溫柔專註在她身上。

白玉微微一笑,隨後無動於衷地移開了目光,她已然看透了這男人。

整日戴著這一張溫柔似水,溫潤如玉的假面具,不累?

她都替他累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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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與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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