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三更

孟靜姝心裡有異樣的感覺，面上就難免會有一些悲憫之色。雖然高雯對她並不好，還曾經多次戳過她的痛處，但總歸在一起生活了個把月。

「看什麼看！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下來！」高雯沒好氣地將手中的盆沖孟靜姝摔去。

「砰」地一聲塑料臉盤四分五裂，碎渣濺得到處都是，高雯摔門離開。

貝塔從上鋪爬下來，「自己不痛快也不應該拿我們出氣吧！」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關於冉菲凡插足高雯家庭的事情成了盡人皆知的話題。為這高雯還跟其他人大打出手，事情鬧得不可開交。

而這件事的當事人冉菲凡卻始終保持緘默，再沒露過面。

「沒事找不痛快。」貝塔湊近孟靜姝，給了她一個眼神希望得到認同。

孟靜姝從地上撿起臉盆，有些苦惱地望向門外。

回憶瞬間湧上來。

「還有轉圜的餘地嗎？」孟靜姝苦著一張臉追上謝必安。

「什麼轉圜的餘地？」謝必安裝作不知。

「就是陽壽已盡這件事啊！」孟靜姝瞪圓雙眼，雖然有先前被附身的經歷，可再怎麼說她也沒辦法做到視而不見，任由眼前的人就這麼憑白地死了。

「她還不滿18歲呢！」孟靜姝大聲強調，這是她最難以接受的一點，正是風華正茂時卻要面對死亡。

謝必安一直忙著手頭的事情，轉而認真地看著她，「那又能怎麼樣？」

被學長盯著，孟靜姝瞬間緊張起來，自知上次連累了他，癟著嘴開口，「我只是覺得不公平。」

謝必安平靜的眸子瞬間泛起漣漪，這麼多年他的心結才終於被說中，很快恢復正常，「這世界公平是相對的，不公平是絕對的。還有很多人還沒來得及出生就夭折了，又向誰去討公平？」

回頭就看到孟靜姝低垂著頭，「『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她到五更』這句話你應該也聽過，生死不是我們能左右的。如果你真想幫她，不如多陪陪她。」

這想法從孟靜姝的腦中閃過，她追著高雯離開的方向去了。

黑貓快速從床上跳下來，一溜煙跟著孟靜姝離開了。

貝塔還是第一次見它動作這麼迅速，平時總是懶洋洋的。

「我警告你，別跟過來了！」

黑貓跟出來就聽到高雯的咆哮聲，說著腳下的步子變得飛快。

孟靜姝眼見她雙肩上的三道火像搖曳的燭光閃爍了幾下，倏然熄滅了，「等等，你聽我說！」

高雯蒼白著面孔自嘲道，「說什麼？你巴不得我有今天對不對？！你們所有人都想要看我的笑話！我就是這學校里最大的笑話！」

孟靜姝緊走幾步抓住她的胳膊，「你冷靜一些。」

「你放開我！」高雯拚命掙扎。

兩人推搡間隙，一輛黑色轎車自街角飛馳而來。

孟靜姝瞠目結舌地看著，在即將撞到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回。

鈍器撞在身上的聲音，沉悶又壓抑，高雯的身體極速在空中旋轉幾圈重重砸在地上。

像是被戳破了洞的血包，一灘血迅速彌散開，空氣中充滿了鮮血腥甜的味道。

孟靜姝的世界霎時一片空白，耳中是不斷的蜂鳴。

「傻女人，你沒事吧！」龍焱半摟著雙腳癱軟的孟靜姝，她的視線卻始終無法聚焦。

先前還安靜的街道瞬間變得熙熙攘攘，膽大的行人漸漸圍攏上來，有人撥打救護車，有人報警，每個人都隔著一段距離站在高雯身旁。

龍焱蹙著雙眉靜靜地看著懷裡的人，這次要不是他及時出手，恐怕要上天的人就變成了面前的傻女人。

雙腿酸軟的孟靜姝癱坐在地，等重新找回理智的時候，高雯已經被救護車拉走了。

事件很快得到處理，肇事司機酒後駕駛負全部責任。而高雯則因為傷情過重還沒到醫院就斃命了。

接連幾天孟靜姝都有些恍惚，就算有先前女鬼的事情，她也總覺得死亡離她很遙遠。她時常會夢到高雯坐在下鋪悠閑塗指甲油譏諷的畫面，又或者高調炫耀父親給她從國外帶回來的禮物，那種明顯被父母寵溺的模樣是孟靜姝這輩子痴心妄想都得不到的。

很快高雯的父母來校收拾東西。

黑貓窩在被子上漫不經心地抬眼，相對於淚流滿面的母親，那個男人的悲情隱忍許多，一夜蒼老不復之前的中年氣魄。

頓時走廊里被圍得水泄不通，哀嚎的母親將遺物一件件整理好，高建波只靜靜站在一旁。

這中年喪女的男人自然不會知道，他跟冉菲凡之間的關係已經是全校皆知的事情，而今天到場的人們多半都是帶著看熱鬧的心態。

外表強勢的男人，終於在看到女兒擱在床上的一副常用耳機后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孟靜姝靜靜地看著，至少這一刻她覺得，拋去面前男人婚外出軌的事實，他是真得很愛高雯。

「貓哭耗子假慈悲！」

「可不是，婚內出軌的男人能好到哪裡去！可憐了高雯的媽媽，都這個歲數老公出軌，女兒還死了！」

「指不定沒這件事，高雯還不會死呢！」

……

門外眾人小聲議論，孟靜姝一顆心卻覺得冰涼。高雯離世，怕是沒人會比眼前兩個人更傷心更難過了，她悄然走近，心裡無數的話最終只化成兩個字，「節哀」。

當天下午，高雯就推開了店門，孟靜姝不自覺站起身。

高雯則在抬眼看到站在收銀台里的孟靜姝時，先是一楞繼而很快露出厭惡的表情。

謝必安將湯碗端上來，成功看到高雯嫌棄的表情，「惡。沒其他選擇嗎？」

「這可是童叟無欺的解憂湯，只有這一種配方。」謝必安略顯無奈，自上一任孟婆消失之後這秘方就失傳了，如今這湯也算為數不多的存貨，「反正一口下去，你也不會知道是什麼味道，趕緊喝了好上路。」

高雯雖然臉上充斥著不滿的情緒，仍然聽話地端起來。

「等一下。」孟靜姝突然打斷她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