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為敵
唔,忠心的手下為他出頭斷送了性命,姓周的眼裡卻只有憤怒而沒有悲傷,可見這人的確是個冷血無情的人物,若他是周家長子,周家一定比現在更難對付,不能任由他坐大,不然後患無窮。梁鳳歌慢吞吞地收回玉環,微笑著道:「這就是與我為敵的下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見周家人俱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便很愜意地笑了:「別和我講道理,我現在不想講道理。」
周嘉先沉聲道:「做人不要太狂妄……」
梁鳳歌可沒興趣聽他教訓,慢悠悠地站起身來,突然一拳砸在周嘉先高挺的鼻樑上,冷笑:「這是替卿卿賞給你的,賤人!」轉身往外大步而行,只丟下一句:「雖然你們壞了做客的規矩,但我這個人大度,不想太和你們計較。今晚和明早都管飯管飽,過午不候。」
梁鳳歌一走,跟著他進來的幾個年輕侍衛全都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周嘉先捂住流血的鼻子,心情凝重與手下的人面面相覷,良久,才沙啞著嗓子道:「此地不可久留,大家兵分幾路,先去準備棺材壽衣把人收斂了,明日一早備好乾糧就走。」
有人憤憤不平:「公子,難道我們就這樣忍氣吞聲地離開么?」
周嘉先苦笑:「不然能如何?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自己是不怕死,但總要顧著你們的性命。」
有人擔憂道:「可是無功而返,反倒折了一條命,還丟了這麼大的臉,回去后大公子和將軍一定會怪罪於您,那些平日就嫉恨您的人也不會閑著。」
「沒有辦好事情本就是我的錯。就算是父兄怪責,我也無話可說。」周嘉先輕聲道:「事情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我自有定奪。」為了不稀里糊塗地娶朱悅悅,他已經得罪了姑母一家人,又在祖父和父親跟前打了包票,保證一定能把朱卿卿帶回去並找到那本食譜,他當然不能無功而返。他一定要見到朱卿卿,非見到不可,他不信朱卿卿這麼快就移情別戀,就算是她和梁鳳歌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也不可能變得這麼快,他再清楚不過她的良善易心軟。
眾人見他怏怏不樂,少不得寬慰他:「姓梁的小犬目中無人,狂妄自大,不過是仗著手下之人器利,又有個厲害的老子罷了。真和公子您比,他哪裡比得您?他要向咱們宣戰,難道周家又會怕了他?朱三姑娘是個聰明人,不會不懂得分辨明珠與魚目。」
周嘉先沉默不語。他不贊同他們的說法,第一,若不是梁家這幾年勢力越來越大,家中長輩也不會千方百計想和梁家結盟,甚至想把嘉人嫁過來。第二,梁鳳歌不到弱冠之年便已威名赫赫,難道真的只是仗著有個聰明能幹的好爹,再天生一副蠻力?不是那麼簡單的。如若梁鳳歌真是個輕浮之人,就算是嫡長,以精明強幹仁義忠厚而聞名天下的梁亦寬絕不會挑他做繼承人,因此梁鳳歌這副狂傲自大,甚至於那些孩子氣似的泄憤言行,應該都只是迷惑人的假象。第三,朱卿卿見到他會是什麼態度?他其實並不太確定。周家可以往梁家頭上潑污水,梁家當然也可以往周家頭上潑污水,更何況周家在朱卿卿眼裡本來就已經夠黑了,不需別人再抹黑。朱卿卿雖然良善,卻很認死理。
見他沉默不語,眾人又開始憂心忡忡:「只怕放我們回去是假,路上伏擊是真,還是先商量商量怎麼應對吧。」
周嘉先也就打起精神,弄乾凈臉上的血跡,拿出隨身攜帶的地圖,召集眾人上前商議。眾人見他受了如此奇恥大辱,仍然能保持淡定安然,忍不住又對他多了一重敬意。
梁鳳歌收拾完周嘉先的事,心情很好地束了頭髮去見他爹。梁亦寬見了他便遣散了幕僚,微笑著招他過去:「如何?」
梁鳳歌道:「殺了一人,嚇破了他們的膽子,應該明日一早就會走人。」
梁亦寬半點意外都沒有:「你之前和我說的話我想過了,就照你說的辦。左右之前我也和你朱三伯伯有過約定,如今也算是兌現諾言。」
梁鳳歌高興地道:「我就知道父親最是寬仁厚道守信……可是母親那裡又要怎麼說……」他如今已經長大,再不是小時候那個倔強得不懂變通,只會一味埋頭狂沖,遇到了牆就一遍又一遍地撞得頭破血流的梁鳳歌,知道迂迴婉轉,借力打力了。
梁亦寬欣慰地道:「你能把你最大的毛病改好,為父實在很欣慰。你母親那裡我自然會去說,她雖然脾氣不太好,卻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我父子出生入死,圖的什麼?圖的就是一個舒心自在,你真喜歡,便去娶進來。」
梁鳳歌笑得開心,出去后也不去找朱卿卿,自去安心做事。梁亦寬沉吟片刻,起身自去後頭尋梁太太說話。
梁太太正聽梁鳳羽掰著手指說道自己開鋪子的各種好處,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急得梁鳳羽抱著她歪纏:「娘啊,究竟好不好的,您總要表個態吧?」
梁太太看向朱卿卿:「卿卿,你們幾個女孩子中你年紀最大,你說好是不好?」
朱卿卿心裡一跳,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梁太太這麼精明,一定發現是她攛掇梁鳳羽的了,要是梁太太不反對,倒也沒什麼,若是梁太太反對,那就要討厭她了。可是不管怎麼樣,她都是要開這個鋪子的,朱卿卿打起精神笑道:「伯母若是問我,我當然是要說好的。因為這事兒原本就是我挑起來的,那天鳳羽妹妹問我申州如何,我便告訴她申州的女子會借父兄和家裡的名頭自己經營鋪子,為自己掙嫁妝或是添補家用。我很是羨慕。」
梁太太不置可否,低頭喝了一口茶才對梁鳳羽道:「這事兒我須得先和你父親商量。」
梁鳳羽想的是趁熱打鐵把這事兒定下來,不依地纏著梁太太不放,梁太太看向朱卿卿,本意是你自己挑起來的事,就該自己上來勸。朱卿卿卻是根本沒看她這裡,而是掉頭看著門外發怔。
梁太太有些不高興,隨即又看到朱卿卿恭恭敬敬地站起來行了個禮,口稱:「侄女見過伯父,伯父萬福。」
原來是梁亦寬進來了,梁太太忙笑著迎上去嗔怪道:「怎麼來了也不使人通傳一聲?我好去門口接你。」
梁亦寬笑道:「老夫老妻的,講究這些做什麼?我是遠遠就聽見鳳羽撒嬌,便不讓她們通傳,特意走近來聽她在鬧些什麼。」言罷和氣地讓朱卿卿坐:「有些年沒有見著你了,還記得是個白胖粉嫩的小丫頭呢,轉眼就已經長大成人。這兩天我都挺忙的,沒空到後頭來,今日既然見著了你,便要和你說一句,凡事都不必拘禮,只當在自己家裡。」
朱卿卿恭敬地應了,梁亦寬見她實在拘束,便轉頭去問梁鳳羽:「老遠就聽見你在鬧,鬧什麼?」
梁鳳羽忙著上前撒嬌,把她想和朱卿卿一起合夥兒開鋪子的事兒說了。
梁太太忙給梁亦寬使眼色,梁亦寬視而不見,微笑著道:「想試試手也很好,省得將來去了夫家不事生產,什麼都給人捏在手裡頭。不過有一條,不許說是我們家的人開辦的,更不許借著家裡的勢力佔便宜,不然給我發現了,就立即關張大吉。」
梁鳳羽不高興地噘起嘴來:「有這樣的嗎?那要怎麼開?」
梁亦寬笑道:「旁人就是這樣的,你不缺錢,無非就是玩一樣兒地學點本事,不這樣,你學什麼本事?」話是對著梁鳳羽說的,眼睛卻是看著朱卿卿的。朱卿卿根本沒想到要借梁家的勢發她自己的財,拉著梁鳳羽一道所求的不過是不叫人去她鋪子里生事而已,如今梁亦寬肯答應她們開鋪子,已是比什麼都好,何況梁亦寬這話說得句句在理,不由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梁鳳羽見實在沒辦法撼動父親的意志,只好退了一步:「要是有人到我們鋪子里來惹事,您也不讓家裡管?」
梁亦寬笑道:「這個可以例外,若真有,你們先自己處理,處理不好,再讓大管事去處理。如此,可滿意了?」
梁鳳羽心滿意足,拉著朱卿卿告辭:「那我們就不打擾父親、母親說話了。」一出了門,就迫不及待地和朱卿卿商量起開辦鋪子的事來,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聽得梁太太皺了眉頭:「將軍何故輕易許了她們?這事兒分明就是朱家丫頭的意思。」
梁亦寬笑道:「你是因為是朱家丫頭的主意才不許?」
梁太太道:「才不是!女孩子家就該溫柔貞靜……」
梁亦寬好脾氣地打斷她的話:「這是亂世。她嫁得遠,陳氏百年大族,人情複雜遠非我們家能比,我知道你給她挑了很多能幹的僕從,就指望著她能享福,但你要知道,山高皇帝遠,奴大也能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