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色石棺
第30章白色石棺
大火燃燒后的森林廢墟本就陰氣森森，此時在那天空中高高掛起的血紅色月亮籠罩下，就顯得更加張牙舞爪了。
而當一股彷彿冬日降臨般的陰冷突然蔓延而來后，這片本就詭異的森林廢墟，更是突然活了過來。
灰塵下、殘牆邊、幽井內、樹皮里……無數蟲子從各自的隱藏地點簌簌爬出，有潮蟲、蜈蚣、螳螂、毒蛇……
不同物種之間此刻卻在某種神秘力量的影響下匯聚成群，從四面八方翻湧而出后，朝著某個核心地點匯聚而去，密密麻麻，如同一股股黑色浪潮。
天空中的烏雲緩緩挪動間，伯尼等人被拴在教堂廢墟處的幾匹馬早已本能的驚叫嘶鳴了起來，馬蹄充滿躁動，被韁繩所緊縛的頭顱也在不斷掙扎，彷彿很迫切想要離開這個愈發黑暗的地方。
倒是一群群黑色烏鴉被此處浮現的氣息吸引了過來，一隻接著一隻，落在廢墟各處殘枝斷壁上或梳理羽毛，或嘎嘎亂叫。
直到一位身披黑斗篷的曼妙身影緩緩踏步而來，它們才被嚇得慌亂飛走。
這身影乍看起來似乎只是一位人類女子，但她走過之處，原本匯聚而來的大量蟲潮卻開始翻湧內卷，互相撕咬。
而當她抵達廢墟教堂的地窖入口處時，拴在此處的幾匹馬更是突然哀鳴了起來，繼而紛紛癱倒在地。
暗紅色的月光籠罩下，它們那渾圓精神的眼眸愈發渾濁，肥胖的馬肚子也飛快乾癟，最終倏然開裂，爬出無數染血的蛆蟲四散開來。
其中十幾隻蛆蟲蠕動著靠近了那身披斗篷的曼妙身影，一位消瘦的黑袍人見此連忙湊過去踩了幾腳果斷將之碾死。
隨後這位黑袍人朝旁邊女子低聲恭敬道：「就在這裡了，主人。下午的時候他們就進去了，我的烏鴉一直盯著這裡，始終沒見他們出來，裡面可能有一些麻煩……」
他口中的主人聞言沒有說話，只是盯著那處牆根下被打開的地窖入口，一雙暗紅色的眼睛閃爍不定。
她並沒有感知到內部有什麼異常，然而毫無異常似乎本身就是一種異常……
「守在這裡。」
如此吩咐，一襲黑斗篷的女魔鬼踏步朝著那狹隘的地底入口走去。
靠近后，她並沒有使用那張木質的梯子，而是身影一個恍惚，就出現在了下方的天井當中。
天井內有一些稻草堆積，前方則是一條幽暗的岩石隧道。
看著這條粗糙的石制通道，名為伊妮德·斯科特·暗火的女魔鬼，目光復又閃爍了起來。
她聞到了一些人類的氣味，也察覺到了裡面似乎隱藏著一股黑暗的力量。
只是她竟無法分辨出這力量的強弱與特徵！
「難道發現教會神眷者的不止我一個？」
暗暗驚疑間，她最終還是踏步走入了隧道之中。
只是沒走多久，那股被她感受到的黑暗力量卻倏然撲面而來，讓她猛地頓足，以為那捷足先登的傢伙準備朝她動手。
只是察覺到這點后，她卻根本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回應就已然中招——
眼前一花，周圍環境變成了另一番模樣。
哭喊、大吼、咒罵、狂奔……無數雜亂聲音代替了原本隧道的寂靜，瞬間傳入耳中。
凝神看去，此地是一處封閉的教堂，昏黃暗淡，有大量穿著寬鬆修士長袍的身影正慌亂地四散奔逃。
而她此刻則變成了一個追逐這些逃竄身影的存在，肚腩挺拔，身材肥壯，身上還有一股子餿臭味……
這讓她本能的就有些厭惡，只是隨後她就發覺到，自己現在除了能動彈一下眼睛外，連皺眉都不行！
「有魔王在引導這裡！？」
這種限制讓她察覺到了這地方存在著的那股力量到底是什麼，乃至於驚駭不已。
而當一排長椅如同蜈蚣般從她身前快速爬過的時候，她更是立即了解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人類的夢境當中！
一個被魔王之力所扭曲而形成的獨特夢境！
她因此徹底熄滅了反抗心思，變得老老實實，任憑自己附著在這個矮胖的人類男性身上東奔西跑，生怕一個不慎惹怒了這裡存在著的某位魔王。
同時，似乎她的出現觸動了那位魔王布置的某些機制，乃至於本來只是在教堂內逃竄的諸多身影突然能夠跑出教堂外擴散開來。
於是這位名為伊妮德·斯科特·暗火的女魔鬼，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會出現在充滿食材的廚房、一會又出現在了有著一排排木板床的卧室。
口中還不斷喃喃著一些重複話語，手頭上捏著匕首追殺著一個又一個尖叫不休的人類修士。
她隱隱察覺到了自己附著的這位屬於此處夢境的主人，而這位矮胖的夢境主宰不知為何似乎充滿了各種情緒，一會憤怒，一會悲傷，一會又慌亂尖叫……
這些情緒彷彿與他的動作是互不干涉的，乃至於就算這位矮胖身影哭泣時，也絲毫沒有停止對諸多修士的追殺。
只是因為這片修道院比較廣闊，想殺的修士數量也很多，他的進展始終很緩慢。
且每次殺到一定數量后，整個夢境都會從那處教堂內重新開始，一幫修士哭爹喊娘的四散奔逃，矮胖身影在後邊追著跑。
然後就在這個過程中，女魔鬼發現，那位暗處的魔王似乎並沒有對自己進行嚴格的禁錮，她仍舊可以通過僅有能夠動彈的眼睛來施展一些能力。
以及，隨著這矮胖身影的殺戮持續，她所能控制的，已經並不只限於眼睛了。
只是礙於魔王的威懾，她就算髮現了身上的限制愈發鬆懈，也沒敢有任何行動上的改變……
……
來襲的女魔鬼被暫時困在了兇手的夢境之中。
現實里的伯尼則在看了看那石門以及石門上插著的匕首后，踏步朝著門內行去。
只是沒走幾步，他腰帶上系著的袋子內就突然傳來一陣蟲子蠕動般的觸碰，伸手摸了摸，發現那是裝在袋子里的烏龜已經蘇醒的緣故——
抵達廢墟之前，伯尼就因為安全起見，把這小東西裝在袋子中了，眼下看來，他似乎忘記考慮對方蘇醒后的反應。
不過摸了幾下后，伯尼發現這隻龜動彈的節奏並不像是之前幾次那種相對呆板由玩家操控的模樣，反而如同一隻真正的烏龜，在本能地掙扎。
「玩家同樣被拽入夢境中了嗎……」
心中有所猜測，伯尼隨手將裝著烏龜的袋子解下然後繫到昏睡的兩位同伴身上，繼而順著高聳如巨人般的石門縫隙鑽入其中。
進入石門后，可感受到的氣浪更加明顯了，但已經從夢境脫離的伯尼短時間內是不會再次墜入夢境的。
因此除了頭髮與衣服被吹盪的獵獵作響外，他沒有受到其他什麼影響。
放眼看去，石門之後是一處廣闊的地下空間，一片隱匿於幽暗環境中的建築群率先映入眼帘。
這些建築群並非屋舍城堡一類，而是一種範圍龐大的，類似一個古代角斗場般的「露天」場地。
此刻伯尼就站在這「角斗場」最高處的台階上，腳下層層遞進的階梯就如同一排排石制座椅，圍繞著核心舞台存在，又彷彿一座倒立的圓尖塔，螺旋向下，最低點就是它的塔尖。
這些階梯呈暗金色的岩石鑄造，其中每一塊石磚表面都銘刻著看起來非常複雜的神秘紋路。
抬頭看去，岩石穹頂處有著無數懸挂在那裡的金色寶石，正隨著氣浪而不斷晃蕩，光芒閃爍，如同隨風飄動的風鈴海洋。
甚至也許真的具有「風鈴」的功效，周圍隱隱約約的，存在著一陣女性聲音在此處空間流淌，清澈悅耳，尾音帶有一種層層疊疊的空靈感。
如同教堂的聖詠，令人聽起來倍感安寧。
然而在這「教堂」的核心處，也就是這些圓形階梯所聚攏著的那個中央地點，所存在著的事物卻與聖潔和安寧完全相反——
那是一具被漆黑鎖鏈纏繞著的白色石棺，靜靜擺放在此處空間的底部核心，其上有各種怒目圓睜的鑲金天使浮雕存在，看起來充滿了威嚴與神聖。
然而這種表面上的神聖並不能遮掩這具石棺內存在著的黑暗與邪惡。
以至於伯尼只不過稍微看了那麼一眼，一股貪婪的慾望就悄然從心底浮現。
這種慾望很強烈，彷彿有一個魔鬼在他耳旁慫恿，催促他去開啟那具石棺，開啟后就能擁有足以買下整個世界的財富……
伯尼對此並不抗拒，於是這股貪念就彷彿化作了實質性的力量，讓他前進的腳步速度很快，視線中原本稍微朦朧的白色石棺也因此愈發清晰。
與此同時，隨著他的靠近，本來被遮擋在石棺側面的一堆東西接連映入眼中。
有梔子花鼠尾草等尋常植物，也有金蘋果魔鬼菇等超凡藥材，有碾碎的水晶粉末，有銀制的匕首，還有萃取裝在玻璃器皿中的植物精油等等。
其中甚至還有幾顆被亞麻布包裹著的黑山羊腦袋，血淋淋的，眼眶空洞……
這些與此地本來存在著的一切簡直格格不入，彷彿一顆設計精美的珠寶表面，被某位不講禮貌的小偷抹上了一把狗屎。
然而當伯尼飛快抵達石棺所處的平台上時，他卻並沒有馬上湊到那具棺材旁邊，而是不再理會心中浮現的貪念，腳步一轉，來到了這堆「狗屎」面前。
一位躺在石棺陰影下的矮胖身影首先映入眼帘。
這身影目前正躺在潔白的石棺側面，與石棺保持平行。
身下還存在著一片用特殊液體染料勾勒出的五芒星和無數複雜符號，與石棺周圍的另外一圈大五芒星通過幾道筆直的紋路相連接。
這人很眼熟，正是豬倌蒙德，只是此刻他處於熟睡當中。
或者說，就是因為他的熟睡，以及其身下那片與石棺相連的五芒星，此地才會有那種夢境存在——
【這是一座溝通靈界本我的字元儀式，該儀式可以將儀式舉行者的靈魂世界對外開放，並根據儀式的字元內容展現出不同效果】
……
效果不同，自然也就需要各不相同的力量源來支撐，眼下蒙德所用的力量源，正是旁邊那座石棺。
不過伯尼暫時沒有理會那座石棺，而是繞過五芒星來到那堆材料前，將其中一本表皮刻畫有黑山羊首的羊皮書撿了起來。
將之翻開到某頁后，伯尼口中發出幾個古怪如同囈語般的拗口音節。
於是早已提前布置下的「機關」悄然啟動，在頭頂那片金色寶石光芒籠罩下，手頭這本書上記載的幾段內容緩緩扭曲成為了另外一些截然不同的。
其中那個最核心的名字，則變成了伊妮德·斯科特·暗火。
伯尼隨後將書籍放回原位，同時目光看向不遠處那具詭異的白色石棺。
隨著他目光注視，心中貪念復又席捲而來，彷彿棺材內的某些東西，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重見天日。
或者說，這座明顯封印著什麼的白色石棺，而今已經無法再完整的發揮功效了。
不過如果它仍是完整的，那伯尼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還真不一定能成功……
收回視線，伯尼開始利用豬倌蒙德提前準備在這裡的一些材料於石棺另一側布置起了一個並不算複雜的呼喚儀式。
銀匕首、水晶粉末、魔鬼菇、梔子花、黑山羊腦袋……
這類呼喚儀式所需要的材料等於說是對應目標在這個世界上的身份標識，本身不一定需要多麼高品質。
但如果該存在不處於人類世界，那麼想要成功聯繫上就需要相應的獻祭了。
如果希望呼喚的目標能夠滿足自身某種願望，那麼就需要準備更多的祭品或者其他什麼代價。
總而言之，這個世界上的很多存在，都是「拿錢辦事」的。
不過眼下伯尼並不需要準備什麼祭品，甚至可以將儀式布置流程簡化到十多分鐘就能完成的地步。
只因他此刻想要呼喚的目標，其實正是自己，或者說，是自己的黑霧世界——
圓環三角與一些繁瑣字元構成了這個最簡單的儀式，將一些「身份標識」擺在對應的部位后，一切基本已經籌備完畢。
伯尼因此在三角的核心處，用魔鬼菇擠出的漆黑汁液與古代索尤金語寫下了該儀式所需要呼喚的那個名字——
尤彌爾·渥拉斯頓·晨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