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一盞殘燈半部殘卷
話說男女情愛是為世間珍物,故觀大鳥之廻翔,小鳥之啁噍,葛盧所聽之牛,西巴所感之鹿,情愛各深於其類矣。
人有七情,喜怒憂懼愛惡欲,饒是六情都盡,惟有愛情難除。眾人皆知愛情美,卻不曾逢曉,正所謂「世緣情愛總成空,二十餘年一夢中。」
卻說今日欲要評說的男女主角,真可謂是「十里長亭霜滿天,青絲白髮度何年?今生無悔今生錯,來世有緣來世遷。笑靨如花堪繾綣,容顏似水怎纏綿?情濃渺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復躚。借問吹蕭向紫煙,曾經學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辭死,顧作鴛鴦不羨仙。」
世間的事,不論其是喜是悲,是歡是憂,皆是有一番因果循環於此,執筆嘆其身世,也不免為筆下人物一番嗟嘆,只望各位看官看后勿加責念,畢竟僅是一部名不見經傳的筆者留下的一篇大話。
正文
一聲凄厲的慘叫過後,代替的是久而久之的平靜。
單雋將手裡捏著的那顆帶著鮮血似乎有著生命一般的碩大珠子輕輕碾了,隨手一揚,那珠子粉碎的飛沫就於空中淡淡的散開了去,在月華下顯得如此詭秘。
自己已經記不清這是親手解決的第幾隻妖了,只記得從那年開始,自己殺紅了眼,從此就再也沒有停歇過。
歲月蹉跎,過去了這麼久,難道真如他人所言,自己的那顆心,越來越沒有理性了么。
單雋微微閉上眼,一頭長及腳踝,烏黑的發因著身體外圈包圍的氣場,即便在將樹枝吹得隨風狂舞的大風中,都未有一絲一毫飄動。
抬手摸了摸額頭間因為魔化加劇越來越明顯的血印,靜靜的凝望著西方片刻,沉默許久過後,拿起插於泥土中的骨劍,回身一步步走去。
有風吹過,單雋方才站立過的那塊地上被烈火焚的如今只剩下一堆的灰燼被吹散,除了四處飛濺過的鮮血和周圍樹榦上斑駁的刀痕,已經看不出任何曾經的痕迹。
再深的痕迹,也早晚都會被忘記。
尚未來得及飛身,不知從哪片土地里滾出來一個長相奇怪的傢伙,慌忙之間,竟是抱住了自己的腿。
單雋略顯煩躁的回頭看了它一眼,帶著血光的眼凶色一閃,嚇的那傢伙竟將手掐的更緊了些。
「大王!您……您……您什麼時候能回魔窟去,小的們都在等著你回來加冕呢,畢竟魔族不可一日無主啊!」
「鬆手。」
話語還未到,骨劍已經頂在了那傢伙的脖頸上,單雋面色平靜的目視前方,淡淡的說:「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要妨礙我。」
「可是……大王……」
一個清脆的耳光,那傢伙被甩的口吐膿血,單雋依然沒有回頭,聲音愈加寒冷的說了句:「說我是魔者,死。說我是魔族之王者,萬死。」
地上那傢伙一聽此言,嚇的沒敢再說一句話,在單雋話都沒說完的時候,已經遁的不見了蹤影。
單雋卻依舊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低下了頭小聲的又說了一句:「小憐,若你見我,可會也認我是魔?」
一處昏暗的山洞,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到岩壁上滲出的水叮咚的脆響,洞深處的一方平台上,單雋眉目緊鎖,盤腿而坐,身體外罩著一層黑紅色的暗光,他本人微閉雙眼,雙手結著珈藍印,嘴唇微動,竟是在念誦佛語。
單雋身體表面此時微微泛著一層微弱的金光,而他自身的那圈黑紅的暗光劇烈的繞動著,不知道是想逃避還是想滅了那層光,一時間兩股光交錯在一起,交鋒處猛烈洶湧。
單雋越念眉頭越緊,結著印的手都開始不停的抖,念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唵……悉殿都……漫多羅……跋陀耶……娑婆訶!」
眼見著就撐不下去了,最後一句念出,單雋雙眼怒睜,眼中的血色更濃,一鬆開手上的印,身體表面那層金光頓時被黑紅的光吞了,他自己也雙手撐在檯子上,吐了一口濃血出來。
空中傳來一陣很空靈的聲音,像是奸笑,又像是嚎哭,不停的重複著一句話:「你這是何必,你心已成魔,就再不可能為佛……」
那聲音交織成千百萬聲,疊在一起,環繞在自己周圍,單雋胸口本就血氣胸涌,被這聲音一激,更是難以忍受,一邊是自己遲遲不肯放手的善念,一邊是啃噬自己越來越深的魔意,自己站在中間,幾乎快被撕裂了。
「小憐!!!!!!」
一聲長吼,方圓百里內已經安睡的魔物都紛紛抬頭,沉默的嘆了口氣。
一隻剛成型不久的地魔抬頭看了看聲音傳來的方向,對著身邊稍大一點的石頭魔說:「好了,可以睡了,他今天的神經發過了。」
石頭似乎沒有太深的睡意,蹭了蹭地魔說:「你說大王每天都這個樣子發瘋,到底為了什麼啊,那個小憐到底是誰?」
「噓!」地魔一道法術就封了石頭的嘴,鬼兮兮的說:「你活膩歪了?可千萬別叫他大王,被他聽到了,把你碾成沙子!」
石頭忙點點頭,在土裡鑽的更深了點。
地魔嘆了口氣說,「我還是地怪的時候,就聽他成天這麼吼了,這算來算去,吼了也快七八百年了,但是我聽那些大魔頭說,他似乎這麼吼了七八千年了。」
「我滴個二姐的乖乖哦,七八千年了?每天都吼?」
「聽說初期吼的還要厲害,把洞那邊的山都給震塌了,還給他自己埋在裡面,那些大魔怪都以為他死了,誰知道第二天那山崩了,他從裡面怒氣沖沖的出來,不知道飛哪去了,回來后他用法術重新砌了洞,又繼續吼。」
石頭魔糾結的看著山洞的方向問:「他道行那麼高,既然不願意稱魔王,為何又要混在魔堆里啊?這不是自我矛盾么?」
「你說這世間什麼東西不是自我矛盾的?」地魔白了石頭一眼,小心翼翼的說:「他這王來的必然,聽說是上個大王的新姬妾惹的事,據說這傢伙殺了快一萬年的樹精了,幾乎給樹精一族滅了,前大王不知道哪根筋錯亂,接了個樹精回來,聽說長的美是挺美的,可就是把這個煞星給勾來了。」說到這裡,地魔輕輕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說。
「結果呢……」石頭聽的一陣唏噓,趕忙接著問。
「結果?」地魔眉眼一翻,不屑的瞪了石頭一眼說:「還用問結果?當然是給那樹精滅了,順帶前大王一起搭進去了,他自然也就被魔族認成了大王。」
「……」
「嘖嘖,聽說那個慘的啊,一家子好幾十口連灰兒都不剩啊。」
「……」
正說話間,就見洞口紅光大盛,單雋垂著眼走了出來,嚇得石頭二話不說找了個地縫就鑽了進去,被地魔強行拖上來的時候,洞口已經恢復了平靜。
「幹嘛去了?」石頭用幾乎只能自己聽到的聲音問了一句。
「還能幹嘛去,不知道哪家的樹精又要倒霉了。」
石頭抖了抖問:「他幹嘛非和樹精過不去?」
「你問他去啊,我哪知道。」
地魔說罷就沉了,估計是睡覺去了,只剩下石頭看著那洞口的方向自言自語:「你說這就算再深的仇,殺個幾十個,消了氣也就完了,他這一殺就殺了千兒八百年,這得要多深的仇恨啊?」
見地魔不理自己,石頭也拱了拱,嘆了一聲,「哎……都是孽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