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交代

接下來的日子，平靜而安謐，蕭錦顏每日陪著姜毓，看她綉繡花草蟲魚，以各種委婉的方式安慰一下她，之外便是陪著楚卿白彈彈琴，下下棋，十分風雅。

這日，府上來了一位客人，蕭錦顏讓花月把他請到前廳，自己換了身能見客的衣裳才跟著過去。

沐雙城好些日子沒見到蕭錦顏，此刻見她拂開門帘走進來，看著她越發嬌媚的模樣，心口仍舊禁不住有些酸澀。

他曾想著，待毓兒及笄之日，他便向她表明心意，可是那個時候他身在北月教，父親病重，他根本分不出心思來。

後來他收到即隨心送回去的畫冊，得知先聖女的女兒就是她時，他滿心歡喜，見父親病症得以穩固，便馬不停蹄趕到南燕。

可是他到燕京得知的第一個消息，卻是太后懿旨賜婚，將她許配給了昭王世子。

他當時多有不甘，卻也知道聖意難違的道理，便一直按捺著心思沒去打擾她。

直到大婚的日子越來越近，他又想著，或許她是不滿意這門婚事的呢？或許她並不想嫁呢？

他讓即隨心送信給她，約她見面。她不知道，在見到她之前他是何等忐忑，何等抱著僥倖心理。

直到看到她臉上幸福的笑容，他的所有熱情被一盆涼水兜頭潑下，澆熄了所有希望。

他把原本『父親希望我娶他心愛之人的女兒』換成了『父親希望能見見你，當做對他心愛之人最後的念想』。

大婚之日，他看見她一身嫁衣如火，當她把玉扇取下來的那一刻，他的心底狠狠撼動著，想著若是現在帶她走，她會不會願意？

可隨即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想著，若是真的這樣做了，她會恨自己吧！

「大師兄。」在他神遊天外之際，蕭錦顏已經站在了他面前，開開心心地喚。

沐雙城微晃了晃神，笑道，「一個多月未見，顏兒越髮漂亮了。」

蕭錦顏被他誇得不好意思，掩面道，「大師兄過獎了，快請坐吧。」

沐雙城微點了下頭，緩緩落座。

蕭錦顏坐到他對面，待丫鬟給他們添了茶，適才道，「大師兄過來找我，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沐雙城看著她，隱隱有些猶豫，「我知道顏兒在南燕還有許多事要做，但是師兄也是沒辦法，今日教中傳來加急密函，父親他……快要不行了。」

他的語氣有些頹然，臉上帶著傷感和深深的擔憂。

蕭錦顏身子微微一頓，喝到嘴邊的茶變得有些苦澀無味，「所以，大師兄來找我，是希望我儘快啟程？」

沐雙城有些內疚，「我知道這件事情本不關你的事，南燕如今正是不穩定之時，你皇兄剛剛登基想必也有許多事情需要既幫忙，但是我，實在很擔心父親他……」

蕭錦顏緩緩放下茶杯，「那大師兄可知，他還能堅持多久？」

沐雙城搖了搖頭，「信上說也許熬不過兩個月，但是我擔心，這個時間會更短。」

蕭錦顏擰了下眉，又問，「那從這裡到北月教，需要多久的行程？」

沐雙城粗略估算了一下，「如果按正常速度的話，需要一個月，若是快馬加鞭，二十日沒有問題。」

蕭錦顏點了點頭，「好，那請大師兄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我一定會跟你一併前去。」

「前去哪兒？」

楚卿白的聲音驀地在門外響起。

驚得蕭錦顏差點打翻面前的茶杯，忐忑不安地抬眼看向他低沉的臉色，「我……」

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沐雙城起身道，「那顏兒，我就先回去了，你們商量好了就派人來告訴我一聲，我就住在六師弟的地方。」

蕭錦顏點點頭，「好，師兄慢走。」

沐雙城微微頷首，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頓了頓，側頭看了楚卿白一眼，隨即拂開門口的珠簾離去。

楚卿白一張臉沉得能滴出水來，一言不發地看著蕭錦顏，直看得她心裡直跳。

她走上前，伸手握住他垂在一側的手，小心翼翼道，「這件事我原本就要跟你說的，只是一直沒想好該怎麼開口。」

楚卿白這才側眸低頭看著他，神色未定，「那現在想好了？」

蕭錦顏頗有些小幽怨地看他一眼，「你都聽到了，我還能瞞得下去嗎？」

楚卿白抿了抿唇，「你要跟他去哪裡？他又是什麼人？」

蕭錦顏老實交代，「他是我大師兄，也是毒王谷的弟子，他是北月教少主，此次來找我，是因為他父親病重，希望我去看看。」

「找你治病？」楚卿白顯然不信，「既然他也是師承毒王谷，為何不自己去治。」

聽著他不善的語氣，蕭錦顏眉心擰成一個死結，「這件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蕭錦顏抬頭打量他的臉色，還是難看的很，有些忐忑道，「我說了你可別生氣啊。」

楚卿白掀了掀眼皮，「看我心情。」

蕭錦顏：「……」

她拉著他到貴妃椅上坐下，自發殷勤地坐在他腿上，雙手抱著他的脖子。

楚卿白挑了下眉，溫香軟玉在懷，氣頓時消了不少。

蕭錦顏是為了防備待會兒挨罵，保證能夠在第一時間堵住他的嘴，犧牲美色安撫他。

調整好舒服的坐姿，蕭錦顏這才緩緩開口，「其實我也是前段時日才知道的，我母后她其實是北月教的聖主，原本應該嫁給北月教教主，雖然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設立這樣一個破規矩，但是吧，二十多年前，北月教遭正道人士的襲擊，導致教主身受重傷，我母后也因此失蹤，後來那教主便娶了別的女人生下了沐雙城，也就是我大師兄，然後他們的人找到我，說我是他們的聖主……」

說到這裡，她刻意停下來，觀察著楚卿白的神情。

「我記得，北月教的歷任聖主都是要嫁給其下一任教主的！所以，沐雙城就是下一任教主？」楚卿白語氣涼涼地問。

蕭錦顏心裡咯噔了一下，她原本是想略過這件事的，但是顯然已經不可能了。

她只得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誰立的這破規矩，但是我是堅決強烈反對的！小白哥哥，我只喜歡你，也只嫁給你！」

這種時候，果斷表忠心才是上上之策。

楚卿白眼尾微微一勾，眸中流露出危險，「所以，沐雙城曾是你的未婚夫？！」

「是冒名的未婚夫！」蕭錦顏立馬舉雙手反駁，「這件事是他們單方面的決議，我從來沒有答應過，如果我早知道的話……」

「會怎樣？」楚卿白閑閑問。

蕭錦顏的臉糾結成一團，「好像也不能怎麼樣……」

「不過，小白哥哥，我已經很多年沒見他了，也就兩個月前見過一面，今天見了一面，我對他絕對沒有任何心思，我只是把他當大師兄看，純粹的！」

楚卿白微蹙了下眉，「你們何時認識的？」

蕭錦顏捉摸不透他這句話的意思，忐忑道，「也就是我去毒王谷的那年，是大師兄接我進谷的。」

楚卿白眉心緊蹙，所以，在他不在的這些年，她都和他在一起？！

越想越心煩，越想越暴躁，楚卿白臉上隱隱浮現出滔天巨浪。

蕭錦顏嚇了一跳，連忙道，「小白哥哥，你別誤會啊，我們只是師兄妹，毒王谷只有我一個女孩子，其他的師兄都對我很好，但也都僅限於師兄妹關係，你千萬千萬別吃醋啊！」

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楚卿白更生氣。

還其他的師兄！那得是有多少個師兄整日圍著她打轉，陪著她長大！他不在的日子裡，她的身邊從來不缺什麼類似於哥哥的東西……

「小白哥哥……」

「我不喜歡這個稱呼！」蕭錦顏拽著他的衣襟輕喚一聲，可是最後一個尾音還未落下，便被他沉聲打斷。

蕭錦顏愣了一下，「為什麼？這個稱呼不好嗎？」

楚卿白涼涼地看著她，「你有那麼多哥哥，我只不過是其中之一！」

蕭錦顏有點懵，隨即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忍不住笑出聲來，原來是吃她的師兄們的醋啊？

見她發笑，楚卿白面上有些不自在，「笑什麼？」

蕭錦顏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你既然不喜歡，那我以後就不這麼喊你了，我換個稱呼怎麼樣？」

「楚卿白？卿白？這樣喚好不好？」

楚卿白眉頭緊緊皺著，沒顯得有多滿意。

蕭錦顏歪著頭想了一下，「那你現在已經長大了，我就叫你大白，大白行不行？」

楚卿白眉心頓時皺的更深，聽著跟喊什麼巨型動物似的！

見她還不滿意，蕭錦顏有點犯難，有點糾結，又有點扭捏，「那，楚楚？卿卿？白白？」

楚卿白眉心舒展來了一點點，大概是有點滿意了。

但是，他單手扣著蕭錦顏的腰問，「你我現在是什麼關係？」

蕭錦顏毫不猶豫，「夫妻！」

楚卿白揚了揚眉，「那我是你的什麼？」

蕭錦顏義正言辭，「相公！」

楚卿白一瞬笑了，「就這個。」

「啊？」蕭錦顏有點懵，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楚卿白眯眼看她。

蕭錦顏後知後覺地紅了臉，摸著後腦勺害羞道，「這麼叫會不會太張揚了？」

楚卿白彎了彎唇，「我聽說，咱們南燕長公主生性張揚，為人囂張跋扈，恣意妄為……」

蕭錦顏嘴角抽了抽，「那是以前！」

前世的她確是這樣的。

彼時，她受盡萬般嬌寵，自然要任性妄為一些，但是自從知道自己沒辦法和他在一起后，她就變得鬱鬱不樂，變得沉默寡言，只是這些他都不知道罷了。

想著，她突然問，「小白……相公，前世我從皇城上跳下來的時候，你是不是來找我了？」

她恍惚記得，在她閉眼之前看見一道身影向她飛奔而來，只是她不知道，那是她的幻覺還是真實。

楚卿白對她的及時改口很滿意，也沒隱瞞，點了點頭，「是。」

只是找到的，是已經毫無生氣的她。

蕭錦顏往他懷裡靠了靠，眉眼含笑，「那個時候你有沒有傷心難過？」

想到前世的事，楚卿白眉心劃過一絲陰翳，聲音有些發沉，「心痛到無以復加。」

蕭錦顏心底有些酸，「那個時候我最後悔的事，是沒能見你最後一面。」

楚卿白抱著她的手用了力，「是我大意了。」

蕭錦顏搖搖頭，「不是，是我太自不量力了。」

楚卿白低頭看著她眼眶紅紅的模樣，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不是你的錯。」

蕭錦顏點了點頭，一下子又笑了，「我一直很好奇，我死後你在作什麼？為什麼會跟我一起回來？」

楚卿白側臉貼著她的鬢髮，聲音悠遠地彷彿來自亘古，「你離開后，我殺了寒緋世，滅了他的族，然後自刎。」

他用簡單的幾句話概括了他所做的事，忽略了那個時候的癲狂和血腥。

他沒有告訴她，他是怎麼把寒緋世折磨致死，也沒告訴她，他是怎麼在失去她的痛苦中攜著滿腔恨意，神擋誅天，遇神殺神！

那個時候的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殺光了所有人之後也殺了自己。

蕭錦顏一時說不出話來，即使他不說，他也能看出他藏在平靜表面之下的瘋狂隱忍。

「相公。」她捧著他的臉，用額頭抵著他的，聲音低啞，「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再也不會留下你一個人。」

不知道是誰說過，兩個人之間，最痛苦的其實是留下來的那個人，每日飽受失去愛人的相思痛苦。

她想，她再也不要她的小白哥哥經歷一次失去她的痛苦。

楚卿白看著她，抱著她的手緩緩收緊，眼角猩紅，聲音低磁，「娘子。」

蕭錦顏輕輕『嗯』了一聲。

楚卿白雙手掐著她的腰，將她轉了個方向面向他。

跨坐的那種。

蕭錦顏一下子就感覺到他深深的渴望，臉色漲得通紅，不安地扭著身子。

楚卿白扣著她不讓她動，側臉貼著她的耳廓，低低喘氣，「自大婚之日後我便沒碰過你。」

他的聲音極其壓抑，蕭錦顏知道他是為了顧慮她的心情，所以一直克制著沒動她。

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但還是有些猶豫道，「可這裡是大廳，會有人進來。」

得到她的許可，楚卿白整個人更是綳得緊緊的，他低頭吻她的唇，聲音低緩，「隔壁書房沒有人。」

蕭錦顏瞬間把自己煮熟了，書房那種地方……

「你就不能忍一忍，現在還是大白天的，咱們回去再……」

「我忍不了。」

楚卿白抱著她往前壓了壓，讓她更明顯地感覺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