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封后大典
封后大典當日,百官群臣著朝服躬立兩側,新帝一襲黑色滾今邊銀線勾勒騰龍圖案的龍袍,黑色冕冠,珠簾垂落,掩去蕭景行面上的神情。
太后坐在他右側,一襲金黃色太后正裝,面帶淺淡的笑意,十分雍容華貴。
蕭錦顏面色淡淡地坐在太後身側,一襲暗金紅色勾鳳凰于飛花紋,廣袖輕覆於身前,墨發挽成高貴的朝雲髻,頭戴鳳冠墜金紅步搖,一身華貴裝扮絲毫不比從台階下緩緩行來的新皇后差。
她時先皇親封的長玉公主,享超品位同國母,享群臣叩拜之儀,與帝王同享江山,便是往後的蘇若蘭見了她也得低一個頭,所以她坐在這裡完全合乎情理。
蘇若蘭一襲正紅色皇后冕服,頭戴華麗鳳冠,唇角含著吟吟淺笑,一步一步,步步生蓮,二十四名宮婢提鳳凰燈,與她冗長的裙擺一同往前走來。
都說穿嫁衣的女人最美,此刻的蘇若蘭一身皇后正裝為嫁裳更顯貴氣逼人。
禁軍們分立兩側,手持長矛,神色肅穆威嚴地守在台階兩側,目光平視前方,不敢有絲毫越矩之處。
薄太傅為群臣之首看著自己的孫女兒笑得合不攏嘴,右手頻頻摸著自己花白的鬍鬚。
李江手中捧著聖旨,聲音尖朗。
「立蘇式女若蘭為皇后詔,蘇氏門著勛庸,地華纓黻,往以才行,選入後庭,譽重椒闈,德光蘭掖。朕昔在儲貳,特荷先慈,常得侍從,弗離朝夕。宮壺之內,恆自飭躬;嬪嬙之間,未嘗迕目。聖情鑒悉,每垂賞嘆,遂以武氏賜朕,事同政君,賜之金冊,謙以持盈,益篤興門之枯,貴而能儉,永垂宜室之聲,勿替令儀,尚緩厚祿,欽此!」
東鍾在遠揚數十里的宣冊詞聲中緩緩敲響,鐘聲震闊,與皇宮正中擴散開來,直至遍布皇城上京。
「授寶冊金印!」
隨著聲音起,太后親自站起身,在晴娘的攙扶下緩步走到蘇若蘭面前,從宮人呈上的托盤沒取出兩個錦盒,鄭重地交到跪於跟前雙手舉止的蘇若蘭手上。
「賞鳳凰碧釧,賜鸞鳳呈祥金步搖!」
跟前的宮人退下,另一人上前跪於太後腳邊,紅木托盤上放著精緻漂亮的手釧和一支鳳凰振翅的步搖。
太后將手釧和步搖分別戴在蘇若蘭纖細的手腕上和插於鬢髮間。
「謝皇祖母。」蘇若蘭輕輕柔柔朝她行一叩拜大禮。
太后含笑點頭,由晴娘扶著走回去落座。
「新后蘇氏賢良溫雅,陛下特賜金玉滿堂,綢緞千匹……賜鳳儀宮居!」
寫滿了一整卷的聖旨從頭念到尾,直到最後一聲『禮成!』,蘇若蘭被宮人攙扶起,緩緩走上前。
蕭景行老僧入定般的身子微微動了動,也跟著走上前,兩人迎面遇上的時候,蘇若蘭抬眼嬌羞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輕輕福身行禮,「臣妾……」
「不必多禮。」蕭景行緩緩開口打斷她,伸手握住她貼在腰腹部的柔荑,帶著她轉身看向高台之下的文武百官。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震耳欲聾的聲音伴隨著喧天的鐘鼓聲,群臣盡數行跪拜大禮,禁軍們單手持兵器,也在喧囂聲中俯首。
新年後的第一件大喜事,南燕冊封新后。
緊隨著而來的,是新帝的三道聖旨。
第一道是一個月後挑選佳麗廣納後宮的旨意。
第二道是冊封衍王為江遠王,授封地江遠,即日啟程受封的旨意。
第三道是賜趙十一趙言承正三品兵部侍郎一職,並賜婚三公主蕭綺然與趙言承,擇日成婚。
三道聖旨連下,所有人因此竊竊私語,沒想到蕭景行還會重用趙家一脈的趙言承,更沒想到他會把蕭綺然賜婚給他。
倒是蕭衍給分封地的事情在意料之內,新帝登基,其剩下的兄弟不是以各種名義囚禁賜死,就是分封地讓他走得遠遠的。
實則,旁人不知,蕭錦顏卻清楚,她此時就在華清宮,她知道蕭綺然和趙言承的婚事是他們自己求來的,皇兄也並不是一個斤斤計較小人之心者,重用趙言承也是看在他的能力上。
而蕭衍受封江遠王也是他自己想皇兄求的旨意,他想帶自己的母后離開燕京。
不為旁的,就在昨日,蕭錦顏親自端了一杯毒酒送去陳皇後宮中,她給她兩個選擇,第一,喝了這酒去給她的母后陪葬,第二,讓二皇兄帶著她離開,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到燕京。
她是害死母后的幫凶,蕭錦顏本不想放過她,但是這些年二皇兄待她也很好,父皇的突然離世對他打擊很大,而陳皇后是他唯一的親人,若是殺了皇后,勢必會引起蕭衍的仇怨,若是他因此懷恨在心圖謀皇位,不過是徒添殺孽,倒不如讓他們走得遠遠的,失去了皇后的尊容,她便也什麼都沒有了,或許比起殺了她,讓她失去費盡心機得來尊貴更令她痛苦。
她希望她的仁慈,能夠給皇兄覓得一方安寧,也算是對父皇這件事的補償。
「顏兒,你可是好些日子沒來看望哀家了?哀家以為,你嫁了人便不記得哀家了。」太后在一旁開玩笑道。
楚卿白坐在一旁,見蕭錦顏似乎在想事情,並未回答,便道,「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所以沒能抽出空閑來,還請皇祖母莫要見怪。」
太后慈愛地看著他,「這麼多年,哀家是第一次聽到你喚哀家皇祖母。」
楚卿白默了默,「尊卑有別,卿白不敢造次。」
他清楚自己當初的處境,隨便一句話都有可能成為別人要他性命的把柄,何況本就身份有別,他非皇族,又豈能隨便稱呼?所以哪怕太厚待他再好,他依舊以太后相稱。
如今他與小錦成婚,喚一聲皇祖母便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太后眼中蔓延著笑意,「其實哀家知道你和顏兒都是怎麼想的,你們以為哀家會因為皇兒的是責怨你們。」
楚卿白微微垂眸,「當初請皇祖母出面作證,的確是無奈之舉,小錦心中有心結,若是不讓趙貴妃得到應有的懲罰,她會心中鬱結,卻不曾想因此讓父皇陷入兩難的境地,叫皇祖母白髮人送黑髮人,小錦因此事一直愧疚。」
一旁的蕭錦顏正好拉回神思,聽見楚卿白的一番話,微愣了一下,看向太后,「皇祖母,這些日子顏兒實在無臉前來見您,但是顏兒很快就要啟程離開南燕,只能厚著臉皮過來跟皇祖母道別。」
太后輕拍她手臂,「傻孩子,說什麼傻話?那件事哀家清楚你的立場,也知道你心中難受,但是真的不怪你,留著趙貴妃和趙家,早晚是禍害,只是你父皇一輩子為情所困,是他自己想不開……」
她語氣有些惆悵,抬手擦了擦眼角,「說這些事情做什麼,咱們不說這個,既然你們要走,自然要說些開心的事情。」
說著,她問蕭錦顏,「顏兒是何時知曉你娘的身份的?」
蕭錦顏道,「也沒有多久,大婚之前一段時日,是北月教的人找到我的,不過聽皇祖母的意思是,您早就知道我母后的身份?」
太后緩緩點頭,目光有些深遠,「是啊,早就知道了,當年還是你母親親口告訴我的,她與傾雪是手帕交,打小便認識。」
蕭錦顏微愣,楚卿白也微微詫異地看向太后,「皇祖母的意思是,我的母妃也是北月教之人?」
若非如此,她們兩個人又怎麼可能是至交?一個在南燕,一個身處嘉雲國北月教。
太后目光有些複雜地看了眼楚卿白,又看了眼蕭錦顏,「具體的事情哀家也不是很清楚,這件事或許要等你們到了嘉雲再親自去一探究竟。」
二人相視一眼,眼中儘是迷惑。
從華清宮出來,天氣大好,四周的白雪已經盡數融化,象徵著春日即將來臨。
「會試就快到了,皇兄的選妃大殿我們也看不到了。」蕭錦顏有些微感慨。
說實話,活了兩世,她去過最遠的地方居然只是毒王谷,甚至南燕邊境都未到過。
「卿卿。」她現在這麼喚楚卿白,因為每日叫相公,她實在叫不出不口,然後跟他商量了很久才敲定了這個稱呼,雖然依舊膩得慌,不過尚在接受範圍之內。
楚卿白低頭看她,「怎麼了?」
蕭錦顏雙手抱著他的右臂,與他一同走在青色石板路上,「你之前答應我,要帶我周遊列國,這句話還算數嗎?」
楚卿白微微挑眉,「怎麼?想去了?」
蕭錦顏點頭,「是啊,就是這通關文諜有點麻煩。」
楚卿白牽了牽唇,「有何麻煩的?各國皇族百姓的確不能入他國境內,但是浮生閣和九墓城可以,其他江湖勢力也不受邊境約束,可以在九州之內暢行。」
蕭錦顏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以江湖人的身份行走?」
楚卿白勾了勾眼角,「你意下如何?」
蕭錦顏側臉蹭著他的手臂撒嬌,「好主意。」
夜裡,蕭錦顏見花月在給自己收拾行李,自己便晃到小南苑去找姜毓。
近一個月,姜毓幾乎沒怎麼出門,每日不是躲在屋子裡繡花,就是在昭王府魚塘投食,看起來很有閒情逸緻,彷彿已經把蕭景行的事情都忘乾淨了。
「毓兒。」蕭錦顏心情愉悅地喚了聲。
姜毓扔掉手上的綉帕,甜甜應了一聲,「姐姐,你來啦?」
蕭錦顏彎了彎唇,走上前摸了摸她柔軟的髮絲,「行李都收拾好了嗎?」
姜毓點頭,「雲渺都收拾好了,明日直接啟程就是。」
蕭錦顏點點頭,「馬上就要回嘉雲了,你開不開心?」
姜毓點了點頭,「開心,回去就給皇兄一個驚喜,前些日子他與我傳信,說太子妃嫂嫂生下了一位小皇孫,我都還沒見過我的小侄兒長什麼樣呢。」
蕭錦顏想了一下姜暮黎那張俊郎的臉,雖不知道他的太子妃是何模樣,但想來也是個美人,生的兒子想必也十分可愛。
想著想著,她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果她和楚卿白有了孩子,也一定很可愛。
「姐姐,咱們是不是要先去北月教一趟啊?」姜毓突然問。
蕭錦顏趕忙拉回自己的思緒,點頭,「是啊,而且我們耽擱了不少時日,需得儘快趕到北月教才行。」
姜毓面上的神情滯了滯,有些恍惚,「我這次離開,以後是不是就再也不會來南燕了?」
蕭錦顏凝了凝眸,遲疑問,「那你是不是還有什麼心愿想了結?」
姜毓面上的神情清淡,眼中卻有濃烈的不舍,「我想在離開前再見他一面,至少我應該問清楚,他為什麼要拒絕我。」
蕭錦顏心口有些發酸,「毓兒,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知道真相,因為往往真相會讓人更心痛,答應我,不要讓自己更痛苦好嗎?明天我們就要離開了,以後你會慢慢忘記他的。」
姜毓眼眶一下子紅了,忍耐了多日的情緒瞬間爆發,「可是我捨不得,我只要一想到我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他,我就覺得心上好像被人拿著刀子在扎,我捨不得!」
蕭錦顏滿是憐惜地將她抱進懷裡,輕拍她後背,「毓兒,沒事,你想見他我便帶你去,但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若是你因此反而更傷心,我會很擔心的,知道嗎?」
姜毓哭得身子輕輕顫著,哽咽著點頭,「好。」
蕭錦顏輕嘆一聲,也不知道答應她再見一面到底是不是對的,但是她知道,若是不帶她去,毓兒反而會把這件事一直哽在心裡,索性長痛不如短痛,做個了斷也好。
。
夜裡,蕭錦顏帶著姜毓進宮,她提前打聽了蕭景行的行蹤,知道他在御書房,便直接帶著姜毓過去。
想了想,她還是多問了一句,「皇后在哪兒?」
宮人道,「回長玉公主,皇後娘娘在鳳儀宮。」
蕭錦顏微微點了下頭,最好還是不要讓蘇若蘭知道毓兒和皇兄見面,帝后之間不能存在什麼猜測和芥蒂。
即使皇兄現在不喜歡她,誰又能知道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