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更愛你
蕭錦顏不知道楚卿白什麼時候會回來,索性開門見山道,「我聽毓兒說,貴國大長公主十八年前帶著重傷的丈夫回嘉雲,而他的丈夫至今昏迷未醒?」
姜暮黎愣了一下,全然沒想到她是問這個問題,「不知道長玉公主打聽這件事情是為何?」
蕭錦顏勾了下唇,「實不相瞞,當初黎太子離開南燕之時便問的問題,我左思右想,您要問的問題是就是為了大長公主的丈夫吧?」
姜暮黎蹙了下眉,也不隱瞞,「確實如此,姑姑為了此事整日愁眉不展,我當日也是突然想起,毒醫之名九州上下皆知,我一直想找機會請公主去為姑父看看,但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開口。」
蕭錦顏微點了下頭,「我知道黎太子的顧慮,畢竟這麼多年過去大長公主也沒有想到辦法,我年紀輕輕醫術有限,並不一定能對此有益,甚至有可能適得其反,我理解。」
姜暮黎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說出來,一時有些尷尬。
蕭錦顏兀自笑著,「不過黎太子似乎忘了,毓兒打從娘胎帶出來的毛病也是十五年之久,為何黎太子就相信,我一定能治好她?還是說,黎太子是以此為試探,試探我的醫術?」
姜暮黎臉色微變,神色有些僵硬,「長玉公主這是什麼意思?」
蕭錦顏輕笑一瞬,「不過是胡亂瞎猜罷了,黎太子不必放在心上,但是我可以實話告訴黎太子,我和小白此番來嘉雲,一是為了送毓兒歸國,二來,就是想來看看大長公主十八年來都解決不了的問題,究竟是什麼,竟能難道天下無數醫者?」
姜暮黎沉了下眸,「我姑姑對姑父看得很重,尋常不輕易讓人接觸或者治療。」
言下之意便是,大長公主未必會答應讓她去看她丈夫的病情。
蕭錦顏面色不改,反而無所謂一笑,「黎太子不去試一試,又怎麼知道她不會答應?」
姜暮黎有些疑惑,「聽長玉公主這意思,是篤定我姑姑會同意?」
蕭錦顏站起身,「小白快回來了,我得先回去了,這件事有勞黎太子。」
姜暮黎沉眉看著她出門,一時竟猜不透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林挽瑜進來的時候,便見他揉著額頭,看起來十分難受的模樣,「怎麼了?」
她上前輕輕揉著他的額頭,「可是長玉公主跟你說了什麼?」
姜暮黎拉著她的手將她帶入懷裡,面色有些冷凝,「她想去看姑父的病情,我在想,要不要去跟姑姑說。」
林挽瑜一笑,「原來是這件事啊,你不是一直都在幫姑姑想辦法嗎?如今毓兒也痊癒了,足可見毒醫的名聲並非作假,你不妨去問問姑姑,也許她也希望長玉公主去看看姑父呢?有希望總好過沒有希望吧?」
姜暮黎略一沉吟,「當初帶毓兒去南燕,的確是因為毒醫的名聲響亮,一是希望她真的能因此好起來,二來也是想因此看看毒醫的醫術究竟如何,但是毒醫的性格素來怪異,尋常不會輕易救人,之前毓兒的事也是我使了些手段,她此番突然主動提起,我是擔心其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
林挽瑜輕輕揉著她的太陽穴,聲音溫柔,「我看長玉公主不是什麼心機重的人,何況她只是提出去看看姑父,若是不能醫她自不會輕易出手,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姜暮黎沉吟片刻,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去問問姑姑。」
蕭錦顏回去的時候楚卿白已經回來了,正坐在屋子裡盯著窗外發獃,聽見聲音,他轉過頭來,聲音淡沉,「你去哪兒了?」
蕭錦顏心裡咯噔了下,「沒,沒去哪兒。」
楚卿白蹙了下眉,走上前直接彎腰抱起她放到床榻上,「不是跟你說不要到處亂走嗎?萬一磕著碰著如何是好?」
蕭錦顏抱著他的脖子,用臉蹭了蹭他的臉,「我知道了,你別生氣,我實在是在這屋子裡悶得慌,所以出去透透氣。」
楚卿白微挑了下眉,「真的?」
蕭錦顏果斷點頭,「當然是真的,你不知道,懷有身孕就需要多活動,不能整日悶在屋子裡,這樣對胎兒不好,對我也不好。」
一聽這話,楚卿白眉心一下子擰緊,「沒騙我?」
「當然了,我是大夫,我比你更清楚怎麼養胎,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的,孕婦沒有你想的那麼嬌弱。」
蕭錦顏再三保證,楚卿白還是將信將疑地看著她,「可是剛剛有人看到你去了姜暮黎的書房。」
蕭錦顏臉一僵,乾笑兩聲,「我就是逛著逛著就逛去那兒了。」
楚卿白眯了下眸子,「有事瞞我。」不是疑問句,是非常篤定的肯定句。
蕭錦顏突然覺得屋子裡的空氣有些悶,透不過氣來,她瞪他一眼,「我就知道你是關心你兒子,我待在屋子裡這麼難受,你就害怕你兒子有個磕著碰著的,楚卿白!你是不是有了兒子就忘了我?!」
說著,她直接站起身,氣勢洶洶地望著他,小臉皺成一團。
楚卿白忍不住失笑,伸手捧著她的臉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一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你,有身孕的人身體會比常人脆弱許多,我是怕你有個三長兩短的。」
蕭錦顏哼哼唧唧地不依,「我才不信,你就說得好聽!」
楚卿白低下頭,薄唇貼著她的唇輕輕吻著,「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絕對沒有騙你。」
蕭錦顏唇角彎了彎,又壓抑著憋回去,偏開頭不讓他親,「那你說,以後孩子出生了,你是更愛她,還是更愛我?」
楚卿白掰回她的腦袋,滾燙的唇在她臉上猶疑,「更愛你。」
三個字毫不猶豫,擲地有聲。
蕭錦顏這才滿意了,伸手抱著他的脖子回應他。
吻著吻著,楚卿白突然一頓。
「怎麼了?」
蕭錦顏不解地看著他。
楚卿白攸地一笑,眸子輕勾,有些危險,「學會轉移話題了?嗯?」
最後一個字他尾音輕揚,勾出一抹婉轉曖昧的味道。
蕭錦顏身子一顫,笑得有些勉強,「我,我哪有?」
楚卿白扶著她的腰,額頭抵著她的,「說吧,剛剛找姜暮黎做什麼去了?」
蕭錦顏後背有些涼,這個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為色所迷了?這個時候還能想起來問這些?
「那什麼,也沒什麼事兒,就只是,我們不是一直在這裡打擾人家嘛,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特意去感謝他的。」
蕭錦顏決定扯謊。
楚卿白顯然不信,「還撒謊?」
蕭錦顏額頭冒出冷汗,她收回手,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些,「我......沒撒謊。」
語氣有那麼些底氣不足。
楚卿白最是了解她的性子,在他面前撒謊的時候就跟犯了錯額孩子,根本沒有任何底氣,絲毫騙不過他。
輕嘆一聲,楚卿白有些無奈道,「我知道你是去做什麼的,今天無殤宮的書信送過來了,所以你去找姜暮黎。」
蕭錦顏靜靜地看著他,似乎並沒有從他臉上找到應有的傷神,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抱住他,「小白,無論如何,我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但是我既然答應了琴無殤,就不能言而無信,眼下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必須要親自去看看。」
琴離的情況沒有那麼緊急,卻也不容樂觀,她之前計算著時日,最多一個月的時間,她必須要回去。
楚卿白看她半晌,微微點了下頭,「我知道。」
他聲音平靜,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彷彿就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
蕭錦顏抬頭看著他,眼中有心疼,「小白,我知道你心裡難過,你別憋著,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楚卿白捏了捏她的臉,薄唇勾起,輕笑著,「我現在有了自己的家,別人的家我已經不稀罕了。」
蕭錦顏的心一瞬揪緊,眼眶微紅,緊緊抱著他,「嗯,有我和孩子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無論別人曾經如何拋棄你,如何丟下你,現在我們之間有了另外一個家,永遠不會再被丟下。
姜暮黎的動作很快,第二日一早就帶來消息,說姜傾雪想見她一面。
蕭錦顏和楚卿白商量了一番,原本蕭錦顏是打算自己去的,但是楚卿白執意要跟著,蕭錦顏便也隨了他。
有些事情遲早是要面對的,就算不是現在,也是以後。
姜傾雪約見的地方是宮外的大長公主府,這是姜傾雪離開嘉雲之前居住的地方,後來帶著昭王爺回來,便一直住在這裡。
府上的人不多,只有幾個下人,而且每個人幾乎都不說話,安靜地仿若一抹空氣。
蕭錦顏握緊楚卿白的手,跟著帶路的下人走進大廳。
姜傾雪已經在裡面等了多時,雙手緊緊握著,不停往門口張望。
看得出來,她今日特意打扮過,不再是一身白,而是穿著淡雅的紫色襦裙,髮絲半挽,清雅中帶著一絲淡然的煙火氣。
她目光有些忐忑地落在楚卿白身上,似乎又害怕看到他討厭的眼神,很快挪開看向蕭錦顏,臉上揚起溫雅柔和的笑,「想來這位便是毒醫,南燕長玉公主蕭錦顏吧?」
蕭錦顏微微笑著,禮貌地點頭問好,「大長公主。」
姜傾雪早就知道了楚卿白成婚的消息,也一直都知道他這些年都經歷了些什麼,只是沒有辦法親眼看見他,只是從別人的描述中畫了許多的畫,那日初見,她有一種直覺,眼前站著的,就是她分別多年的親生兒子。
她想了多年,念了多年,盼了多年,她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相見,但是她無時無刻不在想他。
那日看到他陌生厭惡的眼神,她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但是又無可奈何。
但是知道他成婚的消息,她還是高興了許久,十八年來從未有過的開心,她的兒子長大了,成家了,唯一的遺憾,是她沒能親眼看著。
如今,他的抗拒她能理解,也因此自責,可是她別無選擇。
「大長公主,您今日答應見我,想必是願意讓我去看看......」
蕭錦顏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昭王爺,似乎喊什麼都很奇怪。
姜傾雪笑了笑,「隨我來吧。」
兩人跟著她前往後院,進入一處冰窖之中,剛一走進去刺骨的寒冷便襲遍全身。
蕭錦顏微微瑟縮了一下,楚卿白脫下外袍披在她身上,伸手將她攬在懷裡。
蕭錦顏朝他一笑,往他身邊靠了靠。
隨即偏頭看向前面帶路的姜傾雪,她穿得很單薄,可是她好像一點也不怕冷,從進來到現在沒有一點異色。
她蹙了下眉,想來她不是不怕冷,而是已經習慣了這個溫度。
很快,冰窖深處,一張冰床之上躺著一個人,一身黑衣也掩不去的卓爾不群,即使他閉著眼,眉眼之間也透著濃重的壓迫力。
他渾身都都冒著冷氣,嘴唇發白,手腳都被凍得僵硬,唯有輕淺的呼吸表示他還活著。
蕭錦顏是第一次看見這個當年名震九州,攻無不克的昭王爺,果然與傳言中一般叫人驚艷。
蕭錦顏感受到手上一瞬傳來的力道,有些重,還有些沉,輕輕發著抖。
蕭錦顏偏頭看了一眼楚卿白,他薄唇精敏,眼睛直直盯著前面的人,眼中有些恍惚,還有些難以置信。
蕭錦顏用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她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一個去世了十多年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或許比恨更多的還是感動。
她不知道當年昭王夫婦為什麼會詐死離開,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忍心丟下一個僅有三歲的孩子,但是從他們的遭遇看來,他們的離開並非自願,而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
否則昭王爺不可能這麼多年都昏迷不醒,而且毓兒說過,當初昭王妃帶他回來的時候,他渾身都是大大小小的致命傷,想來他們當年,一定是經歷了什麼劫難。
姜傾雪眼角帶著紅,這些年哭得太多,已經在眼睛上留下了舊疾,她能重新看見已是萬幸,但自那之後便再也流不出眼淚,即便每每見到面前昏迷不醒的人,她的眼睛都酸澀的厲害。
蕭錦顏牽著楚卿白走上前,微微鬆開他的手,抬手搭上昭王爺的手腕。
入手一片冰涼,比之冰窖的溫度還要冷得驚人。
蕭錦顏微微垂眸靜靜聽了半晌,再抬眼觀察他的臉,並無中毒的徵兆。
她取出銀針在她脖頸一處穴位紮下去,再取出來的時候銀針並無任何異樣。
與姜毓的情況截然不同。
蕭錦顏微微蹙起眉。
「如何?」姜傾雪忍不住問。
蕭錦顏收起銀針,再認真檢查了昭王爺的情況,這才道,「他的體內有天星草的藥性,想必當年您給他服用的便是天星草,才得以保全他的性命。」
姜傾雪微微驚訝,隨後眼中有喜色,「的確是天星草,但是他服下以後,身上的傷都已大好,現如今卻遲遲不醒是為何?」
蕭錦顏微微斂眸,「天星草藥性太重,對於瀕死之人而言並非是什麼好葯,所謂物極必反,天星草太烈,造成這麼多年的昏迷並不奇怪。」
姜傾雪心中一震,「你的意思是,這天星草並非是救人的東西?當初的人騙了我?」
蕭錦顏搖頭,「也不是這個意思,當年若是沒有天星草,他早就活不成了,但是也因此陷入長久的昏迷,這是副作用。」
姜傾雪緩緩點了下頭,「那要怎麼做,他才能醒過來?」
她問的有些急,蕭錦顏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楚卿白突然道,「這裡面太冷了,先出去再說吧。」
姜傾雪這才發現蕭錦顏的嘴唇隱隱泛白,身子微微發抖。
不等她說話,楚卿白已經攬著她先一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