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如此大膽的話語

她一驚，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事情，急忙說：「放開我。」

「不放。」他搖搖頭，「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打算放開你。」

「你」震驚與他如此大膽的話語，紅娘慌亂的不知所措。她與他的對視，慌亂了一直以來平靜的心湖。那一雙眼，猶如千年的深潭，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莫名的情殤在他的眼底涌動，讓人不能忽視。

一直以來她都知道他是瀟洒俊朗的，她已習慣了白日里他邪佞與不羈，但是此刻，他竟與昨夜沒有絲毫的差別，現在的她就像獵物遇著了獵人般，本能地避開他，不想去記憶他在先前所給予她的所有印象，因為他太具威脅，哪怕是只在她的耳邊輕聲低吟也能排山倒海地佔據她的心房，讓她昨夜幽夢一整夜，只要暴露在他的視線下她便連躲也不能躲，無法逃就只能像是束手就擒的獵物般任他捕捉。

迷濛的眸子盯在他的臉上，悄悄在他迷離的眼瞳中流淌著，邪囂里有份濃得化不開驅不散的佻人惑意，像是掩蓋在夜晚下的狂魅，若仔細看得深點那麼將會在他的眼底看到另一個屬於他的縱情世界，足以引發出所有束縛之外的壓抑，直接發出另一種來令人忍不住想涉足其中，全然為他敞開，好更進一步地去探究他的深沉。

「不，」紅娘的神智陡然一清，劇烈的推開他。

「對不起，我嚇著你了。」尹磊居然變得彬彬有禮，「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吧。」

「嗯？」紅娘一時不適應他的反應，目光只好隨著他移動，只見他走到牆角邊的一顆巨大的槐樹下，慢慢的蹲下身來，整座宮殿里唯有這棵樹似乎還有生命，汲取著土裡微薄的養分，然後長得如此巨大。

尹磊在樹的周圍繞了一圈，找定一個地方后就用手小心的撥開上面的泥土，不一會兒，裡面就露出了一個鐵質的盒子，上面已經銹跡斑斑，因為常年氧化的結果早已失去了原來的光鮮亮麗。

「這是什麼？」紅娘看著尹磊遞過來的盒子，並未接。

「你自己打開看看吧。」尹磊說。

紅娘皺眉：「我可以看嗎？」

「嗯。」他點點頭。

小心的拂去上面還殘留的泥土渣子，用力的掰開鐵盒的蓋子，裡面露出一塊黃色的錦緞，與一塊帶血的白帕，白帕上面的血跡已經發黑，可見已經好幾多個年頭了，而紅娘一眼便能知道那血跡是由病人咯血而成。

「這是我娘的。」尹磊似乎陷入了那遙遠的記憶中。

「娘，娘，你不要死啊，娘，你不要扔下我一個人，娘。」小小的尹磊跪倒在一張冰冷的床上，握著他娘漸漸冰冷的手。

「咳咳，咳咳，」床上的婦人臉上血色全無，顫悠悠的伸出手想觸摸一下孩子的頭，卻忙不迭換成手邊的帕子，一嘔一大口的鮮血就噴了出來，染紅了白帕子。

「娘，娘，」小尹磊嚇壞了，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他依然穿的非常單薄，床上的婦人也僅僅蓋著一床薄被，可見這裡生活的艱辛。

「磊兒，娘的孩子，」婦人終於伸出一隻手，冰冷的寒意摸上他尚有點餘溫的臉，淚水掉得更凶了，「咳咳，咳咳。」

「大膽賤婢，得了肺癆還敢碰二皇子。來人啊，快點把二皇子帶走，」那帶著得意的，尖銳的聲音從門外響起，紛至沓來的腳步聲像催命的音符，婦人的蒼白的臉色都變青了，她緊緊的抓著尹磊的手想要從床上坐起來，「澄妃娘娘，咳咳，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帶走……我的孩子，咳咳。」婦人一激動，又嘔出一口鮮血，染紅了被子，也噴的尹磊一頭一臉。

「大膽，」澄妃伸出手指大聲的叫道，「來人啊，還不快點把二皇子帶下去，想二皇子也染上這肺癆的毛病嗎？」

「二皇子，得罪了，」兩名太監一左一右的架起尹磊的兩條手臂，想把他從那婦人的身邊拉開來。

「不要，不要，你們放開我，放開我，娘，娘，」尹磊大聲的哭道，聲嘶力竭，拳打腳踢，想從他們的手上掙脫開來，無奈力氣太小，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絲毫撼動不了被拖下去的命運。

「磊兒」婦人大叫一聲，一個不小心便從床上滾了下來，匍匐的摔倒在地上，哭道，「澄妃娘娘，我求求你，不要帶走磊兒，我的孩子啊，磊兒，娘娘，我求求你，」婦人蒼白如鬼，抓著澄妃的褲管苦苦哀求道，卻被她一腳踢開。

「大膽賤婢，你們是死人啊，還不快把她拉開，想讓她把這毛病傳染給本娘娘是不是？臟死了，給我滾。」澄妃盛氣凌人的說道。

「是，娘娘。」旁邊的宮女頓時想對地上的婦人施加酷刑。

「娘」尹磊使勁一個掙扎，終於掙脫了那些人的鉗制，朝著地上的婦人奔過去，用力的推開旁邊的那些人，「你們給我滾，給我滾，誰都不準碰我娘，不要你們碰，你們給我滾。」

「放肆，竟敢如此跟本娘娘說話，二皇子，本娘娘是為了你好，你要是聽話的話」

「你這個妖婦，你一定會不得好死，」尹磊厲聲指責道，「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給我掌嘴，」澄妃被氣得發瘋，揚起手，便要親自動手。

「住手，本宮在這裡，誰敢放肆。」澄妃的手剛剛要落下，卻被另一道柔和的嗓音阻止了，只是那道嗓音雖柔和，卻帶著令人不敢抗拒的威懾力，就連澄妃，也是嚇了一個機靈，然後悻悻然的放下手。

「給皇後娘娘請安。」一群人跪了下去，來人正是當時的慈佑皇后花月容，她的身後跟著貼身宮女夜晚寧。她快速的跑過去扶起地上的婦人，道：「大膽奴才，沒有皇後娘娘的懿旨，誰給你們的膽子竟敢如此對良才人？」尹磊訝異的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右手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皇後娘娘，咳咳，」婦人在宮女的攙扶下，匍匐的爬到皇后的面前，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不斷嘔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裳，她卻全然不顧，只顧著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抓著她的下擺道：「皇後娘娘，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吧。」

皇後於心不忍，嫻雅的臉上帶著寬容的微笑安慰道：「你放心吧，良才人，從此以後本宮會好好對二皇子的。」

「皇後娘娘」澄妃還想說什麼，卻被皇后呵斥道，「住嘴，這裡有你什麼話說，還不快快下去，否則別怪本宮對你不客氣。」

「哼，」澄妃氣不過，但是也無可奈何，只好憤憤的離去。

「咳咳」婦人又嘔出一口血，現在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她緊緊的抓著皇后的手，目光落在尹磊的身上。

「娘，你撐著一點啊，娘，你不要扔下我一個人，娘」尹磊跪在地上哭著。

「快宣太醫，太醫呢？」慈佑皇后握著婦人的手道，「堅持住。」

「皇后……娘娘……我……把孩子……託付給你了。」婦人艱難的搖著頭，「不……不用了。」她的手，慢慢的放了下去，最後一滴淚滑出眼眶，整個頭往旁邊一歪。

「良才人」

「娘」

「走吧，孩子，以後你就跟著本宮了。」良才人去了，就這樣去了。尹磊卻倔強的不肯動，跪在地上守著母親逐漸冰冷的身體。

慈佑皇后看了他一眼，旋即蹲下身來說：「二皇子，你母親臨終之前把你交給了本宮，本宮自會好好待你，難道你想你的母親走的不安心嗎？」她又說，「何況你也看到了這宮中形式多險惡，若是沒有本宮的幫襯，就憑你一個無權無勢的孩子還不立刻被人吞了？」

尹磊有些害怕的抬起頭，看著慈佑皇后優雅的面容，她的臉上的笑容很真誠，不帶半點的虛偽，也許就是因為這個笑容，在她伸出手的時候，他竟慢慢的將手放進了她的手心。

「孩子，你要記住，這個宮中有很多人在盯著你，也有很多人會千方百計的要你的命，但是你不能躲，你要堅強的活著，然後努力的強大，保護自己，這樣你才有機會為你的母親報仇知道嗎？」

「拓兒，以後他就是你哥哥，你們要好好相處，相互扶持，守望相助。」

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靠著慈佑皇后的庇佑，他度過了此生在宮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直到皇帝將他調到外邊，他離宮，可是這一走，竟連慈佑皇后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這成了他此生永生的遺憾。

「原來是因為這樣？」紅娘握著那一方染血的帕子，心下戚戚然，沒想到他還有這樣凄苦的身世，「因為你感念慈佑皇后對你的仁慈，所以你甘心扶持著尹拓，只因為他是皇后的孩子？」

「是，也不是。」尹磊點點頭，又搖搖頭，「我選擇幫他，這固然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是更重要的是我得為我自己的將來考慮。就算沒有尹拓還有尹天，如果尹拓失敗了，那麼繼位的必然是尹天，怎麼也輪不到我，但是他的母妃……」那個殺死他娘的兇手，他日夜恨不得拆她的骨，喝她的血，那個親手毀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子生命的兇手，他如何還能幫著他的兒子？

「而且我與皇上，雖然不算很親厚，但是畢竟是一起度過了幾年的，他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他比誰都明白尹拓小時候的那種孤苦無依的境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