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皇位之爭
第二日夜負雪被送入了皇陵,百官披麻戴孝相送,負雪城的百姓站在街道兩旁目送著他們最敬仰的帝王走完最後一程。
夜負雪離世后,北離不能一日無主,夜負雪無後也沒有合適的人能繼承,這個時候就是先皇後娘家人出面的時機了。
先皇后姓秋,是北離第一大家秋家的嫡出女兒,秋家上一任家主離世,現任家主承襲的時候正好是夜負雪得勢之時,秋家現任家主並不會幹涉夜負雪的決定,後來以年邁身子不好為由不再入朝,如今夜負雪離世這位秋家家主卻以親舅舅的身份出面主持大局,其動機著實可疑。
「照你這麼說,這位秋家主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琉玉右手食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每一下地敲著,年輕的太監公公承迄恭敬地立在一旁。
聞言承迄道,「這個奴才就不清楚了」
琉玉揮了揮手,「行了,下去吧」
「是」
琉玉走到床榻邊上從枕頭下拿出兩樣東西,一個是沉甸甸的聖旨,另一個是一封封好從未拆開過的信。
琉玉拿了信坐回桌旁,捏著那封信良久才下定決心把它拆開。
白紙黑字,筆墨銀鉤。
「妹妹,當你拿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了,原諒哥哥自私地將北離交給你,皇兄累了,不想要再經受一次次的病痛折磨,所以先走一步,你一定要好好地幸福地生活下去,北離一直以來都只是表面的平靜,秋家人虎視眈眈就尋找著這個機會,哥哥相信你能解決好這些事,所以,哥哥把北離交給你了,答應哥哥,保護好北離,也保護好你自己」
琉玉不自覺的已經淚流滿面,淚水模糊了信上的字,那一聲妹妹夜負雪從來沒有叫過,她也從來只叫他皇兄,此時此刻信上全部是哥哥的字眼,琉玉心裡一抽一抽地疼,她從來沒有後悔過任何一個決定,可是現在,她後悔了!
後悔曾經誤會他,後悔曾經沒有用更多的時間陪伴他,後悔他們之間的記憶太少,後悔相伴的時間太少。
「哥哥」琉玉臉貼著那封已經沒有了夜負雪的溫度的信,輕輕呢喃出聲。
「哥哥,對不起」
對不起以前不理解你。
「哥哥,謝謝你」
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哥哥,我會守護好北離,為了你,沒有人能傷害北離」
夜負雪的頭七之後,秋家家主秋靖殊以親舅舅之名監國輔政,眾臣現在沒了主心骨有秋靖殊出面又有雷霆手腕,很快,一半的大臣都擁護他,甚至有人提出要他登基為帝。
當然,朝中不乏精明之臣,計算沒有了夜負雪也一樣能穩如泰山,持反對態度。
兩波人僵持不下,朝堂上每日都烏煙瘴氣,吵得不可開交。
承迄每日都來給琉玉彙報朝堂上的情形,琉玉每次只是淡淡地點頭示意知道了,但是手上一直沒什麼動作。
承迄從一開始的焦急漸漸變得淡定,每日照常彙報情況也不再幽怨地問琉玉該怎麼辦。
琉玉一直守著夜負雪的靈位整整一個月才脫下喪服取下白簪花離開了靈堂。
大殿上的爭吵聲一直持續著,秋靖殊也推脫了繼承皇位的建議,每日只以輔政大臣的身份上朝,看著兩方人馬爭執不休,從來不阻止。
琉玉剛開始的時候沒明白他到底打的什麼算盤便按兵不動,直到某一日傳來戶部尚書深夜遇襲喪命的消息。
「遇襲?」琉玉冷笑,「他這是要開始排除異己了!」
「早該知道的,他每日上朝什麼也不做就為了觀察哪些人反對他,好在背後動手」庭歌壓低了眉眼沉聲道。
琉玉點頭認同,對楚悅道,「請侍書公子」
楚悅點了點頭離開,沒一會兒功夫蕭立秋便來了。
「參見公主殿下」
「免禮」琉玉抬手示意,「請坐」
蕭立秋頷首落座,「不知公主傳召所為何事?」
琉玉讓楚悅去煮茶,然後才道,「侍書公子跟在皇兄身邊多年,不知對朝中情形了解多少?」
蕭立秋沒想到她會問得這麼直接,倒是愣了一下才道,「略知一二」
琉玉挑眉,略知一二?
蕭立秋道,「據立秋所知陛下在世的時候大臣們都是聽話的好臣子,現在嘛,公主也知道現在秋大人大權在握,我一個小小的侍書也沒有需要的上朝的必要了,不過立秋倒是聽說現在朝中分了兩波勢力,一部分人向著秋大人,一部分人持反對態度,前些日子死的戶部尚書就是反對的人之一」
琉玉點點頭,這些她都知道,今日找他來的目的並非為此。
「侍書公子認為,皇兄的遺召是由庭歌宣讀還是侍書公子宣讀更為合適?」
「遺詔?」蕭立秋詫異不已。
琉玉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他並不知道夜負雪留下來的聖旨。
庭歌道,「陛下在南陽的時候給了我一紙詔書,並囑咐我在他離世后拿出來」
琉玉把聖旨找來放到蕭立秋面前,「就是這個」
後者遲疑了兩秒才拿起聖旨仔細地閱讀。
琉玉只看見他的表情一刻比一刻怪異,末了還不可置信地看了琉玉一眼。
琉玉嘴角一抽,「你這是什麼表情?看不起我?」
蕭立秋收起那副怪異的神情拱手,「立秋不敢」
琉玉呵呵一笑,「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蕭立秋眉毛一抖,琉玉這話怎麼聽怎麼有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公主殿下女中豪傑,秋大人定然不是您的對手,只是立秋擔心,秋大人老謀深算啊!」蕭立秋還是決定用一種委婉的說法。
琉玉哼了一聲,「別以為你這麼說我就聽不出來,你是覺得我贏不了秋靖殊,會輸!」
蕭立秋頗有些口不對心道,「立秋,沒有那個意思」
「得了得了,你愛怎麼想怎麼想吧,反正聖旨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明日早朝我會直接去明朝殿,其他的就交給你了」琉玉懶得跟他多廢話,直接下了命令。
蕭立秋猶豫了一瞬才點點頭,「是」
琉玉警告地看他一眼,「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但是你要知道北離若是落在秋靖殊的手上將會是一場災難,我並不是貪戀權勢之人,我甚至討厭這些東西,之所以打算這麼做是為了皇兄,我不管你怎麼看我也不管你對我有多麼不滿,現在我們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人,我希望你能暫時放下這些偏見好好配合我」
蕭立秋僵在原地,震驚地看著琉玉,嘴巴張張合合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女人看穿心思,還這般赤裸裸地說出來。
他的確對琉玉有意見,如果不是因為琉玉陛下不會輕易放棄活著的機會,也不會丟下北離一個人走,如果不是因為琉玉陛下不會整日悶悶不樂郁成心結,最重要的是,陛下對琉玉千般好萬般好琉玉卻還是選擇跟著琉雲笙隱居,若不是在最後琉玉回來了自己估計會恨這個女人。
蕭立秋離開后,琉玉問庭歌,「你說他靠得住嗎,他會不會藉機報復我?」
庭歌給了她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你說呢?」
琉玉低頭,好吧,總歸是自己做的選擇。
當日夜裡,琉玉給琉雲笙寫了一封信,洋洋洒洒地整整十頁紙,雖然那些字還和以前一樣沒什麼進步,但琉玉看著看著就覺得很開心。
她把到北離后發生的事都一字不落地跟琉雲笙講了,夜負雪的死,自己的傷心,還有北離的現狀,還有問他的情況,囑咐他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能看別的女人,照顧好阿楠。
其實西涼的情況她多少知道一些,有承迄這個百事通她想不知道都難。
西涼皇在年前就已經去世了,三皇子起兵造反意圖逼宮登位,琉玉笙輕輕鬆鬆便化解了一場危機,他下令將三皇子終生囚禁。
這一舉也算是殺雞儆猴,其他蠢蠢欲動的皇子也都安分了。
琉玉笙順應民意於次年登基為帝,他一上位便以雷霆手腕整頓了朝綱,年滿十八的皇子都封了王爵劃了封地,不聲不響便扼殺了皇子們所有的後路。
琉玉把信綁在黑鷹的腳上,摸著它的腦袋柔聲道,「去西涼皇宮,把信交給西涼最尊貴的男人,順便提醒他不準看別的女人知道嗎?」
黑鷹揮了揮翅膀,也不知道它挺沒聽懂琉玉的話。
琉玉笑著拍拍它的背,「去吧」
黑鷹在天空盤旋了一陣便朝著西涼的方向飛去。
琉玉站在窗邊負手看著漆黑的夜空,西涼現在的夜空是什麼樣子的呢,琉雲笙現在在做什麼呢?明日有一場硬仗要打,自己竟然有些緊張。
同一時間,西涼皇宮
一抹白影站在一座華麗的宮殿門口,抬頭望著北離的方向,深邃的風目中含著濃濃的思念。
玉兒,你現在在做什麼?
「主上,天色不早了,該歇息了」庭七小聲地在一旁提醒。
這半年多來主上嘗嘗會半夜不睡覺抬頭看著北離的方向,他知道主上這是想念小夫人了。
琉雲笙收回視線垂眸道,「楚悅那邊可有新的消息傳來?」
庭七立刻道,「今日剛來了信,小夫人已經從北離皇離世的傷痛中走出來了,明日就要正面對上秋家家主秋靖殊了」
琉雲笙點了點頭,「那便好,著人盯緊點,一旦秋靖殊有任何傷害他們的異動,直接殺了」
庭歌垂首應下。
琉雲笙轉身往殿內走去,庭歌跟上去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琉雲笙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庭歌立即道,「相國大人正在張羅著選妃之事,朝中大臣也都蠢蠢欲動想藉此機會將家裡的女兒送進宮來,主上您看?」
琉雲笙頓住腳步,眸中一閃而逝的冷凝,「看來相國大人是老當益壯,想女人了,改日送兩個女人到他府上,記住,以我的名義」
庭歌不自覺一抖,腦袋完全不敢抬起來,「是」
——
天將亮時分,隨著一聲鳴鐘響北離的早朝開始了。
和往日沒有差別,一開口就是關於北離不可一日無主,需得早日立新帝。
「陛下生前未留下一男半女,上哪兒找人繼承皇位去?」有大臣冷斥道。
「立主當立賢,為何一定是要陛下的子女,秋大人治國之才,又心繫萬民一心為國,當時新帝的最佳人選」
「李大人這話說的可就沒涵養了,什麼叫立主當立賢,咱們陛下何等經世之才,若是他的子女定然也會是才德兼備之人,何況秋大人為長,難道李大人希望將來史官記上一筆,外戚坐大,掌勢奪權?」
話音剛落,坐在龍椅下方輔政位置上的秋靖殊目光一瞬冷了下來,目光掃過剛剛說話之人,「齊尚書這是什麼意思?」
被喚作齊尚書的中年男子挺直了脊梁骨看著上方的人,「下官沒有別的意思,下官只是擔心將來歷史會被後人歪曲誤會秋大人是狼子野心弒君奪位之人!」
『嘶』
『噌』
隨著眾人倒吸冷氣的聲音,一道晃眼的銀光閃過,秋靖殊隨手抽出殿中的劍對上齊尚書,「後人會不會誤會老夫不知道,但是現在老夫懷疑這是齊尚書的意思,齊尚書應該知道以下犯上是死罪!」
齊尚書八風不動地站在原地,面前的劍看也不看一眼,徑直盯著秋靖殊道,「這些不過都是下官的隨口一說罷了,想不到秋大人這般心胸狹隘,因為一句猜測就要殺人滅口!」
秋靖殊冷笑一聲,下巴上的鬍子隨之一顫,「老夫現在有理由懷疑齊尚書的動機,到底是我狼子野心,還是你動機不純,是齊尚書想要坐上這把龍椅所以三番五次挑釁老夫,老夫本無意於那個位置,但是既然有人想要,還是動機不純之人,老夫現在就答應各位,坐上這至尊之位好好打理北離,順便清查清查滿朝之中心思不正之人」
秋靖殊一把扔掉手中的劍,一轉身,竟是要朝那龍椅之上坐去。
不少大臣激動地連忙下跪,「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還有一部分人站在原地,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他們把目光落在文臣之首的丞相奕中天身上,希望他能拿個主意。
偏生弈相大人像是感受不到身後一道道焦灼的視線一般,負手立在原地,頭微微仰著閉著眼在小憩。
秋靖殊轉過身來,目光在大殿中一一掃過,有人受不住他凌厲的視線,膝蓋一軟就跪下去了。
直到殿中只剩下弈相和齊尚書兩個人站著,秋靖殊才收回視線拂袖準備坐上那至尊之位。
只要坐上去他就是北離的帝王,就是北離至尊之人,籌謀了二十五年隱藏了二十五年這個心愿終將是要達成了。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還沒坐穩下去,大殿門口突然響起一道清透冷凝的聲音。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