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遠房表妹
耳邊所有的風聲都散去,只有那一聲低沉婉轉悠遠綿長的聲音在在耳邊低低地響起。
「當真?」
琉玉吶吶地轉頭看向一旁的帶著銀面具的男子,她很肯定方才那兩個字就是出自這個人之口,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沒有再刻意的壓抑。
借著周圍的火光,琉玉看見了他完美的下巴,艷紅的薄唇,真是,秀色可餐。
她舔了舔唇,乾巴巴地道,「你故意整我!」
琉雲笙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放下她的腳讓她站穩在地上,而勾在她腰上的手依舊保持動作並沒有要撤走的打算。
琉玉瞥見周圍看熱鬧的人群,耳朵有些燒得燙,「先,先放開我」
聞言,琉雲笙非但沒有放開她反而手上用力一下子拉近兩人的距離,滾燙的鼻息隔著風帽上的錦紗噴洒在她的面頰上,似一雙溫柔的手輕輕地拂過,帶來微微的癢。
「可是你說的,誰先找到對方就要答應一個要求」琉雲笙湊近她,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琉玉心裡跳了跳,硬著頭皮點頭。
琉雲笙輕笑一聲,變戲法似的手往後一勾再拿出來手上赫然多了一株開著淡藍色花朵的蘭草,「給你的」
琉玉臉頰不受控制地發燙,幸好被風帽擋住了沒被人看到,她怪嗔他一眼,「都老夫老妻了還搞這些把戲」
琉雲笙眼尾上挑,驟然抬高了音量,「就是七十歲了我也照樣搞這些把戲」
周圍頓時爆發出一陣鬨笑。
琉玉此刻若是有神力必然要劈一條地縫把自己塞進去,她一把奪過琉雲笙手上的蘭草推開他朝人群外跑去。
周圍的百姓面面相覷,琉雲笙掩唇輕咳一聲,「她害羞」
百姓們頓時露出一副瞭然的表情。
琉雲笙朝他們抱拳道,「今日多謝諸位,告辭」
百姓們笑著對他擺手,「不用不用,小夥子快去吧,可別讓媳婦兒跟人跑了」
琉雲笙笑著頷首,然後轉身沒入人群。
在他走後片刻,人群中立刻響起一道軟軟糯糯的嗓音,「爹爹,等等糰子」
然後眾人只看見一個圓乎乎的小東西從人群里鑽出來,手上還抱了一大盆比他人還高的蘭草,一個漂亮的小姑娘牽著他朝男子奔去,在他們身後還有一個全身上下掛滿了各種小玩意兒的男子急急忙忙地追上去,一邊追一邊還在喊,「兩位小祖宗,你們慢點兒」
南陽一百三十九年冬,妙谷公主和陸大將軍的大婚之日,舉國沸騰,群民歡呼,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地朝皇宮走去,百姓們在街道兩邊一字排開,全程跟著隊伍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陸辛一身大紅喜服坐在馬背上,發上依舊只綁了一條衿帶,只不過今日是紅色的,俊雅的臉上抿著笑意,握著韁繩的手有些發緊,看起來是有些緊張。
琉玉牽著顧楠,琉雲笙抱著飯糰子,四人混在人群里跟著迎親隊伍走著。
琉玉能看得出來陸辛是發自內心的高興,有著一個準新郎對婚禮的期待與緊張。
沒一會兒功夫,隊伍在皇宮門口停了下來,百姓們不能入內,迎親隊伍也不能進去,只有陸辛一個人下了馬步行入宮。
眾人在外面了等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就看見陸辛懷裡抱了一個人出來,鳳冠霞帔蓋著紅蓋頭,便是今日的新娘了。
接了新娘隊伍原路返回,朝著將軍府而去。
將軍府此刻已經是賓客臨門綵綢高掛,就等著新郎和新娘拜堂了。
百姓們被堵在了將軍府門口不讓進,但依然不妨礙他們通過大門看進去正好面對著拜堂的正廳,高堂上沒有人只有兩塊靈牌,是陸辛已故的父母,大廳兩側是前來參加婚禮的諸位大臣,最前面是陸辛的妹妹陸曼和她的新婚丈夫。
隨著禮官喊拜堂的聲音響起,所有人都屏息斂氣靜靜注視著這神聖而幸福的一幕。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新娘被送進喜房,陸辛便在大廳里招呼客人,將軍府的下人有人在散喜糖,就連站在外面的百姓們都有份。
琉雲笙不動聲色地靠近琉玉護著她和顧楠,周圍的百姓都在興奮地搶喜糖,一邊搶還有人在說,「吃了喜糖,沾沾喜氣,來年抱個大胖兒子」
「哈哈哈」
很快百姓們都散了,琉玉幾人也相繼離開,但是並沒有走開多遠,琉雲笙讓庭七和楚辭帶顧楠和飯糰子去玩,然後和琉玉兩人去了一家成衣鋪子。
又是花燈節那晚的打扮,只不過琉玉不願意再穿那種粉粉噠的顏色便挑了一身顏色稍微淡一些的紫色,頭上戴了風帽把自己嚴嚴實實地遮起來。
琉雲笙一身月牙白衣袍,袖口上綉了朵朵荊花,半張面具只露出嘴唇一下的部位。
為了避免引起人的注視,兩人特地挑了一條人少的路去到將軍府。
「什麼人?」門口的侍衛毫不客氣地攔住兩人,戒備地看著兩人的裝扮,真是怎麼看怎麼像是來搗亂的。
琉玉笑了一聲客氣道,「這位大哥,我們是來參加將軍的大婚的」
侍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喜帖」
琉玉應了聲『好』便從袖口的暗袋裡拿出那張紅紅的喜帖遞給他。
後者仔細檢查了兩遍確認是真的了才抬手讓路,「進去吧」
「多謝」
府上賓客們還在暢飲,拉著陸辛又是祝賀又是勸酒的,兩人的出現瞬間就引起了注視。
「這兩位是?」看著他們兩人打扮的這麼,嗯,嚴實就不得不讓人好奇。
琉玉不看別人只看向陸辛,聲音含笑道,「陸大哥,我是遠房的表妹,這是你的表妹婿,你忘了嗎?」
嘎——
所有人面面相覷,遠房表妹?表妹婿?
就連當事人陸辛都是一臉懵然地看著他倆,有些不確定道,「表妹?表妹婿?」
琉玉點了點頭,「沒錯,表妹,表妹婿」她指指自己又指指琉雲笙。
陸辛已經連著被灌了好些酒,這個時候腦子已經處於混亂的狀態,見琉玉這麼肯定地說他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麼確定了。
他讓人去喚了陸曼過來,把琉玉的話給她複述了一遍,然後小聲問道,「你記得這什麼遠房的表妹和表妹婿嗎?」
陸曼輕輕搖了搖頭,然後走上前看了看琉玉又看了看琉雲笙。
正打算說不認識的時候,一旁的琉玉突然開口了。
她笑著問,「曼曼,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們以前還在一個學堂上過學的,五年前」
陸曼張開的嘴慢慢合攏,身子僵硬地轉頭看向琉玉,「你是,玉……」
「錦玉」琉玉不急不緩地打斷她的話道,「我姓劉,叫錦玉」
陸曼瞬間睜大眼睛,劉,琉。
錦玉,琉玉。
琉玉微微笑了一下,陸曼又驚又喜地對陸辛道,「哥哥,真的是錦玉,是咱們的表妹」
陸辛蹙了蹙眉,劉錦玉!
他怎麼覺得這個名字有些奇怪,他捏了捏酸脹的額頭,心想,自己一定是喝醉了,曼曼都記得自己倒是忘記了。
陸曼給琉玉兩人安排了一間客房,又給她們端來了些許飯菜這才按捺著激動的心情離開。
琉玉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想不到她還記得我」
琉雲笙偏頭看她,「不應該記得嗎?」
琉玉搖了搖頭,隨意道,「我和她是在容祁皇後為九公主選伴讀的時候認識的,後來又在宮學一塊兒上學,那個時候我總覺得她和我之間有距離,她的看法是一般貴族子女的看法,只要不牽扯到自己身上其他的都不重要,甚至可以見死不救,在那之後我便下意識地與她拉開了距離,直到後來小谷要去東晉和親我替她去了,從那之後我們便沒再見過面,我沒再去宮學我們之間便斷了聯繫,或許在她看來我們也不適合做朋友吧,畢竟我總是因為一些事情被牽扯進去,於她而言算是累贅」
「玉兒」琉雲笙不贊同地蹙眉,「不許你這麼說自己」
什麼累贅,於他而言她是比美玉還要珍貴的無價之寶,天下皆輕唯她獨重。
琉玉笑著把他蹙在一起的眉撫平,「不要老是皺眉,很容易老的」
琉雲笙握住她的手挑了挑眉,「老了你會嫌棄嗎?」
琉玉沒回答,反而無比正經地問他,「我老了你會嫌棄嗎?」
琉雲笙立刻搖頭,「不會,就算你頭髮全白了,牙齒掉光了我也不嫌棄」
琉玉『噗』地笑出來,「我也是,就算你鬍子都掉到地上了,連眉毛都白了我也不嫌棄」
兩人吃過飯後便有人來把碗筷桌子都收拾乾淨,陸曼進來的時候琉玉已經取下了風帽,看著那張和當年沒什麼變化的臉,陸曼忍不住感慨了一聲,「多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
琉玉回以一下,「你也是」
陸曼愣了一下,正準備跟琉玉說什麼,瞥見她旁邊的琉雲笙,嘴裡的話一下子頓住了,改成了恭敬地福身,「西楚陛下」
琉雲笙還帶著那面具,聽了她的話只是很淡地應了聲便對琉玉道,「我出去逛逛將軍府,你們慢慢聊」
琉玉點了點頭,「好」
等琉雲笙離開了陸曼才恢復有些僵硬的身子,琉玉笑了笑,「這裡是將軍府,你才是主人,不要那麼拘謹」
陸曼吐了吐舌,她這不是緊張嗎,剛剛那可是西楚帝王,曾經的南琉世子,一個神話般的男人。
陸曼在琉玉旁邊的凳子上落座,開口喚了一聲「玉兒」又發現不對勁,有些糾結地道,「我是該叫你鳳兮長公主呢還是西楚皇後娘娘?」
琉玉對這些稱呼倒是沒什麼好在意的,「現在的西楚是曾經的北離和西涼,鳳兮長公主是曾經的北離攝政長公主,現在的西楚皇后叫夜鳳兮」
琉玉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下意識的喜歡夜鳳兮這個名字,除了琉雲笙還喚她玉兒之外,其他的人都當她是夜鳳兮,她也樂得接受,或許是因為這個名字才是她真正的名字,又或者這是她和夜負雪之間僅剩的聯繫,所以,她願意在除了琉雲笙外的人面前做夜鳳兮。
陸曼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很自然地改口道,「鳳兮,你回來南陽是為了我哥哥和公主的大婚嗎?」
琉玉點了點頭,「算是,也是為了來看看母,南琉王妃」
陸曼沉默了一會兒道,「我聽說王妃的身子已經大不如前了,入了冬之後就一直躺在床上,聽說是受不得涼,你知道王爺和王妃的關係不太好,所以一直都是琉汐兒在照顧王妃,你若是去見王妃少不得要和她碰面」
琉玉倒是沒想到她擔心的是這個,愣了一下才道,「放心吧,我和她又沒有深仇大恨,見面了也沒關係」
陸曼『啊』了一聲,驚奇道,「可是我怎麼聽說她挺恨你的」
「恨我?」琉玉不解,她們之間有仇嗎?何談恨?
陸曼遲疑了一瞬道,「我說了你可別傷心啊!」
琉玉點了點頭,「你說」
陸曼這才道,「好像是因為北離曾經的陛下,就是你的皇兄,他離世的時候琉汐兒想去送她最後一程但是被南琉王給阻止了,說她現在的身份不合適,何況北離皇身邊有你陪著已經不需要她了」
琉玉瞭然,這是把沒能見皇兄最後一面的怒火發泄到了自己身上呢!倒是南琉王那幾句話有深意的很,什麼身份不合適,不就是變相地告訴她她的身份被自己搶了嗎?這麼一想來,琉汐兒不喜自己倒也說得過去了,她跟皇兄之間的感情也是極深的,若不是因為那件事情琉玉和她也不可能換回身份。
但是,那又如何呢?這一切是誰的錯?琉汐兒沒有錯,夜鳳兮也沒有錯,夜負雪更沒有錯,三個人都只是受害者罷了!
琉玉和琉雲笙在將軍府住了一晚,夜裡的時候琉雲笙翻牆出去了一會兒,聽說是飯糰子鬧騰的厲害,非不睡覺要見他,不得已之下琉雲笙只好百般不舍地丟下琉玉一個人在府里看糰子去了。
琉玉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她很想現在就去見淳于谷,想問問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她知道現在不能去,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之夜,無論自己怎麼想總歸是要尊重小谷的決定的,想知道她的想法也不是非今晚不可。
琉玉思想上糾結的很,不知不覺便累的睡著了過去,琉雲笙回來的時候她已經香甜地入了夢。
琉雲笙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唇角三分柔軟七分寵溺,「晚安,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