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 訣別

第二日，為了免除白靈兒對兒子的擔心之苦，李坤先帶李卓回柳月山莊。當然了，小兒子李想也自然要帶上，拜見家母之禮是免不了的。

白靈兒見兒子安然回來，自然是欣喜若狂。

再見李想，得知其身份，白靈兒先是一愣，隨即釋然，對李想也是疼愛有加,免不了又對南小蝶母子的際遇感慨不已。

李坤當即向白靈兒表明，要去神山見南小蝶，白靈兒含笑道：「這是理所當然之事，你何須問我？」

於是，李坤即刻便跟李想去神山。

按照李想指定的方位，李坤使用劍靈的空間屬性功能，直接來到神山魂族聚居地峽谷之外。

「爹爹，魂族就住在裡面。」李想指著峽谷入口對李坤說道。

李坤點了點頭，想到即將見到闊別已久的南小蝶，心情自然是頗為複雜的。

李坤在峽谷外略微停頓了一下,深深吁了口氣，讓自己的心緒變得平靜了一些，這才攜了兒子李想的手，父子倆並肩向峽谷中走去。

誰知，父子倆剛入谷口，便聽見一聲驚喜的叫聲從一個隱蔽之處傳出——

「李坤大哥？」

李坤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黝黑的粗壯青年迎面飛來。

李想忙叫道：「星仔哥哥！」

來人是星仔，星仔長大了，變成了一個粗壯的青年，但臉型依然依稀可見當年的容顏，況且李想已經打招呼,李坤自然也立刻認出了他。

李坤忙高興地叫道：「星仔！」

星仔飛

落在李坤父子二人跟前，用欣喜的目光看著李坤，激動道：「李坤大哥，真的是你！」

李坤呵呵一笑，忍不住向星仔胸膛捶了一拳，星仔的胸膛像岩石一般堅硬。

李坤含笑道：「星仔長大了，也壯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星仔卻說道：「李坤大哥倒沒什麼變化，還是那麼年輕俊秀，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星仔說著，又看著李想，竟而沉聲道：「李想，你偷偷逃出神山，把你娘急壞了，你回去可要當心。」

李想竟然脖子一揚，不以為然地說道：「我才不怕呢，有爹爹在。」

李坤寵溺地看了李想一眼，說道：「嗯，爹爹自然會給想兒撐腰。」

李坤說著，便要向裡面走。

星仔卻忙攔住李坤，肅然道：「李坤大哥，你不能進去。族人會不歡迎你的。」

李坤就此收了笑，直視著星仔，問道：「為什麼？」

星仔急道：「李坤大哥，你不要誤會，不是我不讓你進去，是因為——」

不等星仔說完，一個深沉的聲音傳來——

「李坤，我們魂族人不歡迎你，其中的原因還需要說么？你不會這麼健忘吧？」

話音剛落，一位老者便從天而降，擋在李坤前面，敵視地看著李坤。

李坤自然一眼就認出來了，來人是魂族的豐毅長老。

李坤傲然道：「豐毅長老，你這是何意？是想要像當年一樣，舉全族之力圍攻我李坤？」

星仔深怕兩人即刻起衝突，忙

對豐毅長老說道：「長老，且莫衝動，我這就去稟告爺爺。」

星仔一邊說，一邊飛速向谷內跑去。

既然星仔已經去稟告巴彥族長了，豐毅便沒有立刻對李坤採取行動，但依然堵住去路，不讓李坤往裡走。

李坤也索性等巴彥族長來了再說。

李想緊緊抓住父子的手，就像深怕父親突然消失了一樣。

豐毅看著李想，冷厲的眼神竟然略微變得柔和了一些，竟而說道：「李想，你這孩子越大越頑皮了。這崑崙墟是個什麼所在，你難道還不知道嗎？怎麼可以隨便亂跑？」

李想不服氣地說道：「我可沒亂跑，這次是為了去見爹爹。」

豐毅冷哼道：「你別忘了，你是魂族人。」

李想不服氣道：「我是魂族人不假，可我還姓李。」

「你——」豐毅氣得說不出話來。

雖然豐毅在教訓李想，但李坤能夠明顯感覺到豐毅其實是關心李想的，為此，李坤難免受了感動，對豐毅也就客氣了很多。

李坤含笑說道：「豐毅長老，想兒說得不錯啊，他雖然是魂族人不假，可終究流著我李坤的血脈。這人倫綱常終歸還是要講的吧。」

豐毅冷然道：「李坤，這是兩碼事，我魂族人能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賜。我們魂族將永遠視你為敵。」

李坤忍不住又傲然道：「是么？」

豐毅頹然道：「老夫知道，我們現在不是你的對手，但我們無所畏懼，絕不容許你張狂。」

李

坤說道：「我李坤今日前來，不過是想要見見吾妻南小蝶而已，又何來張狂一說？」

豐毅怒道：「南小蝶乃我魂族聖女，豈是你能玷污的？」

李坤嘿嘿一笑，說道：「我跟她連兒子都這麼大了，這玷污之說豐毅長老只怕不能說了吧。」

「你——」

豐毅長老氣得說不出話來。

恰在此時，一個極為滄桑的聲音遠遠傳來——

「豐長老，我族凋落至此，早已不復往日榮光，這聖女制度也名存實亡了，已無固守必要，不提也罷。」

話音未落，一位滄桑老者已然到了跟前。

李坤忙禮貌道：「李坤見過巴彥族長。」

巴彥族長不似豐毅那般對李坤帶著敵意，神情頗為淡然，但也斷無歡迎之意。

豐毅對族長還是極為恭敬了，忙自覺退後，把主位讓給了巴彥族長。

巴彥淡然看著李坤，說道：「李坤，你現在今非昔比，成為了崑崙境盟宗之主，定然有不錯的未來。你當致力於崑崙境盟宗之發展，實無必要惦記著我們魂族這一支殘沒之族。」

多年不見，李坤萬萬沒想到巴彥族長竟然消沉如斯，由此可見，這些年魂族的遭遇確實給這位老族長帶來了極大的打擊。

李坤不免對魂族充滿了同情，再無半點狂妄之心，忙真誠道：「巴彥族長，魂族也是我們崑崙境修仙界大家庭中的一員，如今崑崙境升境成功，對於我們來說，既是挑戰，又是機遇。這些年

，魂族雖然經歷了苦難，但在您的引領下，總算是挺了過來。魂族再復昔日榮光，定然指日可待。所以，族長不必傷感，請讓李坤跟你們休戚與共，在這崑崙墟共謀發展可好？」

巴彥淡然道：「李坤，我魂族跟崑崙境修仙界素無交集，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體系。崑崙境升境之前，我們魂族是一個隱居部族，崑崙境升境后，依然不能改變我魂族跟你們之間的不同。我魂族經歷了無數苦難，終於在這神山覓得一個安生苟活之地，自然不想再受到外界的打攪。所以，老朽希望你不要來打攪我們。」

巴彥族長說完，竟然沖李坤微微躬身一禮，說道：「老朽代全體族人求放過。」

李坤萬萬沒想到巴彥族長竟然對自己如此謙卑，連忙還禮道：「族長您這是要折煞我李坤了。」

巴彥淡然道：「老朽這是為族人祈福。」

李坤苦笑道：「沒想到，我李坤今日在巴彥族長的眼中，竟然變成了洪水猛獸，是會給魂族帶來災禍的凶神惡煞。」

「罷了，」李坤嘆道，「我尊重你們的心愿，不過，我今日特意來見小蝶，還請巴彥族長不要阻攔。」

豐毅長老忙說道：「南小蝶是我魂族人，不能見你。」

巴彥種族忙舉手制止豐毅，說道：「李坤所求不為過，南小蝶畢竟跟他有夫妻之實。既然來了，豈能不讓他們見上一見？」

聽巴彥族長如此說，豐毅也就不

說話了。

李坤忙感激道：「多謝族長成全。」

「去吧。」巴彥族長側身讓道。

李想忙帶著李坤，回家去見母親。

「娘，你看誰來了？」

李想帶著李坤，剛進入院門，便沖裡面大聲叫道。

「想兒，你這孩子，終於回來了，急煞為娘了。」

從屋裡立刻傳出南小蝶的抱怨聲，但那聲音中卻又帶著毫不掩飾的驚喜和輕鬆。足見這一段時間，她是如何地擔心李想。

話音剛落，南小蝶就跑了出來。

「小蝶！」

李坤激動地叫道，眼睛定定地看著南小蝶。

南小蝶猛然看見李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竟然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看，果然是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

南小蝶的眼淚頓時在眼圈中打轉，卻硬是憋住沒讓流出來。

「你怎麼找這裡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南小蝶竟然淡淡地問道。

李想忙知趣地說道：「爹爹，娘，我去找卓靖叔叔去。」

李想說著，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李坤努力剋制住想要衝上去擁抱南小蝶的衝動，含笑道：「怎麼？不歡迎我么？我可以進去說話嗎？」

南小蝶沒有說話，轉身便進入了房間。

李坤忙快步跟進。

南小蝶進入房間，再也端不住，竟然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這十餘年的心酸和思念之苦，這一刻通通化作眼淚，肆意地流了出來。

李坤再也控制不住，忙衝上去，將南小蝶摟在懷中，哽

咽道：「小蝶，對不起，你受苦了。」

過了很久，很久，兩人的情緒終於宣洩完畢。

李坤這才責備道：「這些年，你為何要躲著我？你可知道，我找得你好苦！」

南小蝶不語。

李坤只得嘆道：「罷了，不說這些了，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現在好了，我們終於都挺過來了。」

南小蝶依然不語。

李坤的心不由一沉，不安問道：「你怎麼啦？是怪我另娶了白靈兒嗎？」

南小蝶終於開口了，搖頭道：「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爭風吃醋之人嗎？」

李坤高懸的心終於落下，忙高興道：「沒有就好，想兒都這麼大了，我這個爹爹實在愧對你們，以後我一定好好彌補你們娘兒倆。我這次來，便接你們離開這裡。」

南小蝶忙說道：「我哪裡也不去，這裡才是我的家。」

李坤驚道：「為什麼？難道你這是要跟我決裂嗎？」

南小蝶看著李坤，淡然一笑，平靜地說道：「我們兒子都這麼大了，我還跟你決裂有何意義？」

李坤忙又問道：「那你為何不肯跟我走？」

南小蝶堅定地說道：「我是魂族人，這裡才是我的家。外面的世界不屬於我。」

南小蝶說著，又肅然道：「李坤，你不會理解我的。因為你沒有經歷過我的經歷。我們魂族人這些年經歷了無數磨難。在磨難中，我們族人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團結。如果不是因為我們

有著強大的凝聚力，我們魂族早就滅亡了。」

「還有，」南小蝶噙著淚說道，「雖然族人曾經排斥我，視我為魂族的不祥人。可當我們想兒出生后，他們全都改變了態度，不但接納了想兒，更是為了保護我和想兒，犧牲了三位長老。」

李坤之前從李想口中，只知道大長老是為他犧牲，還有巴彥族長為他負傷，沒想到，實情竟然更為慘烈，竟然犧牲了三位長老。

南小蝶繼續含淚說道：「你不知道，大長老在咽氣之前，拉著我的手，對我說，說是她把我帶來的魂族，併當了聖女，雖然我這個聖女並不聖潔，有違聖女的傳統，但在她心目中，我永遠是魂族的聖女，因為，我在魂族危難之時，而且，不為魂族所容的情況下，依然對魂族不離不棄。這才是魂族應該有的聖女精神。所以，她要我把這種精神傳承下去。」

「另外，你要明白，在族人逃難過程中，長老們不惜犧牲自己也要保全我和想兒。其實，這是他們在保護魂族人的精神。我現在在魂族，已經不是一個普通的人，而是一種精神，是魂族的希望。你說，在這種情況下，我能拋棄族人，跟你走嗎？」

南小蝶這一番話說得李坤的心都碎了，儘管心中有一萬個不願意，卻半個不字也說不出來。因為，他聽懂了，南小蝶現在之於魂族，其實是一種凝聚精神的化身，這種精神是長

老們用生命為代價賦予的。南小蝶的餘生，便擺脫不了這種宿命。這是魂族人在苦難中重塑的聖女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