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在山上宅了多年的時樂，沒跑多久，就累的有點喘。

他仗著本體的個頭小，瞅著什麼帶洞的漏縫的就直往裡頭鑽。

片刻后。

後面追過來的羅澧，蹲在地上，看著面前也不知道是誰刨出來的坑洞，壓著對刨洞那人的殺意，放緩了聲音，哄著鑽進去的兒子。

「乖崽，出來讓爹爹抱抱。」

「不要！」

時樂坐在坑裡，濕漉漉的圓眼睛里滿是憤懣，他怒斥：「壞爹！騙崽！」

羅澧眼底劃過抹笑，索性直接拂乾淨地麵灰塵，坐了下來。

「你說爹爹壞，讓爹爹有點傷心。」

他眼裡明明帶笑，聲音卻故意壓低，像真的很傷感似的：「別人家的崽，長大了不都是要繼承家業么？」

「為了你，爹爹可是打拚了多年。現在爹爹身體不行了，想要回山上修養修養，再看看你爸爸。」

「崽啊，看著你繼承閻王位，這大概是爹最後的遺願了，你真的不能滿足爹嗎？」

羅澧的語調越來越悲傷，最後，甚至直接咳了起來。

時樂聽著他的咳嗽，還有他說的那些話，剛才還憤怒的小臉，頓時蔫吧了下來。

「你，你是不是又在騙崽？」

羅澧沒回答，而是直接咳出了幾口血。

血浸在地上，刺眼的紅意讓躲在坑裡的時樂嚇的趕忙爬了出來。

「爹！」

時樂一出來，就仰著小腦袋看羅澧。

只見羅澧那張俊臉上果然白的嚇人，唇角還染著血。

他對上時樂慌張的眼神，抬手抹了下唇。

「崽。」

「爹的遺願……」

時樂攥緊爪爪，原本堅定回山的念頭，現在瘋狂動搖。

眼前這個人，是親爹。

雖說親爹這些年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跟他見面。

但是，但是他又說了，是在為自己打拚，現在打拚不了，才想退休的。

心軟的時樂拒絕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短暫幾分鐘，也許是漫長半刻鐘。

總之，攥著爪爪的時樂，吸了吸鼻子。

他把爪爪伸出去，握住了羅澧的一根手指。

手指很涼，涼的讓時樂更加覺得他爹真的要死了。

「我答應你。」

時樂垂著腦袋，渾身都散發著低迷的氣息：「你回山吧。」

「最後的時間，你要好好陪我爸爸。」

他爸爸養他很不容易的，他知道爸爸也愛這個爹爹的。

所以，就算是為了爸爸，他也得讓爹爹回去。

羅澧心愿達成，滿足的把握著他手指的糰子給抱起來，對著那張生無可戀的小圓臉，連親了好幾口。

「我就知道，我們崽崽最乖了。」

時樂沒吭聲。

他木著小圓臉，覺得在這一刻，從前的時樂已經死掉了。

現在，他只是一副沒有靈魂的軀殼罷了。

羅澧抱著懷裡的小糰子，揉揉臉，捏捏爪，再擼一擼短尾巴。

真爽啊。

他帶著時樂去見了判官，又見了黑白無常。

「以後，地府的新任閻王，就是時樂。你們輔佐著他，讓地府穩定運作就行。」

「好。」

見完幾位在地府里算是重要的人，羅澧又陪時樂待了一夜。

次日。

時樂睜開眼，他爹已經沒了，而他還是只小糰子。

在這個到處都是鬼的地府，時樂面無表情的想到，他別想在化成人形了。

就算化形，用不了幾秒，又得被嚇成糰子。

床頭放著身玄色的……糰子衣服？

衣服下還壓著張紙條。

「崽，這是爹親手給你做的，你用本體也可以穿。」

「爹走了，有事找判官崔鈺。」

小紙條上簡單兩句話交代完，再沒有別的廢話。

時樂坐在床上，麻木的看著紙條跟衣服。

過了小半天。

他抬爪搓了搓臉，認命的把衣服給套到了身上，除了衣服，還有個戴在腦上的流蘇冠冕。

時樂戴上后，甩了甩腦袋——

然後就被流蘇簾給拍的像挨了巴掌。

時樂：「？」

時樂丟掉流蘇冠冕，泄憤的踩了兩爪。

磨蹭好一會兒，他被崔鈺給請了出去。

崔鈺把地府律條，刑法，全都堆到他面前。

「小閻王。」

「叫我名字吧。」時樂聽著閻王倆字就覺得自己不配。

閻王掌地府惡鬼，他怕鬼。

崔鈺最講究等級分明，自然不敢直呼他的名字。

想了想，他做出退步：「那我就叫您一聲大人吧。」

大人，聽上去比閻王好點。

「行吧。」

時樂勉強點頭。

「您的工作，就是要對那些作惡太多的惡鬼，評判他們可否入輪空，若入輪迴，又將去六道之中哪一道。」

「若不入輪迴，是送去哪一層地獄，還是要當場讓他魂滅。」

「普通人的生死輪迴，鬼差按著生死簿便可按部就班的去執行。」

「那些特殊的，則是需要您親自處理。」

時樂消化了一會兒，才明白：「就是說，那些不走正常路的鬼，尤其是特別壞的鬼，都需要我來決定他們去哪兒？」

「對。」

「那這些很壞很壞的鬼，是不是長得也很醜？」

崔鈺：「……」

崔鈺梗了下：「大人，地府里的鬼，其實大多都不太好看。」

畢竟，人類死亡的時候，安詳去世的並不多。

時樂哆嗦了下。

但礙著有外人在，他還是強撐著冷靜，吩咐道：「這些定罪的活，你也能做吧？」

「能，但我還有別的事。」

崔鈺恭敬回道：「大人，你需要儘快的熟悉好地府的所有事務。」

「我儘快。」

時樂看著面前這些書，心道，就算儘快，那估計也得拖個上月或者上年吧。

「對了，以後我還可以去人間么？」他爪爪翻了翻書，隨口問道。

崔鈺遲疑了下。

「去人間的，一般都是無常和無常手下的鬼差。大人您要管理十方閻羅殿，怕是時間上有些緊張。」

十方閻羅。

時樂忽然想到自己以前看到的個知識點：「十方閻羅，那按理說這裡應該有十位閻王爺吧，除了我爹，其他九個呢？」

如果有其他九個在，他的工作興許還能再分出去一點。

崔鈺沉默了下，如實回道：「死了。」

時樂：「？」

時樂懵逼：「誰幹的？」

能把閻王都給滅了，是個狠人。

崔鈺臉色為難，看樣子並不太想說，可對上時樂催促的目光，他只能接著回道——

「羅澧大人。」

時樂聽著這個名字，腦袋轉了轉，呆住：「我，我爹，我爹把別的閻王都團滅了啊？」

他問的都有點結結巴巴，顯然是怎麼都沒想到，昨天還抱著他親的那個命不久矣的爹，手段會這麼狠。

崔鈺點頭。

空氣像是瞬間安靜下來，時樂毛絨絨的小身子再次抖了抖。

「我爹好像有點暴躁哦……」

緩了好一會兒，時樂才弱弱道：「你說，如果我不答應繼承閻王殿，他會殺自家崽崽嗎？」

崔鈺哭笑不得：「這怎麼可能啊？他疼您還來不及，要不是為了您，他也不會——」

剩下的話，崔鈺像陡然意識到不能說，忙換成了別的話題。

「總之，他很疼您。為了您，他可以做任何事。」崔鈺篤定道。

時樂順勢介面：「那讓他回來繼續當閻王呢？」

崔鈺：「……」

崔鈺臉疼。

剛篤定撂出去的話，瞬間打了他的臉。

「任何事里，不包括這件事。」

崔鈺忍著臉疼，說完這話，忙借口還有別的事要忙，讓時樂在這繼續背律法，他匆匆告退。

整整背了一個星期。

在第二個星期的頭一天，時樂窩在書房裡，終於掀桌了。

「我要去人間！」

他叫來崔鈺，范無救，還有那個謝必安，語調堅定的宣佈道。

崔鈺淡定問道：「您的書都背完了嗎？」

「沒，沒有！」

但態度依舊堅決。

崔鈺嘆了口氣：「大人，不背律法，不見惡鬼，不坐正殿。」

「您這樣下去，不行啊。」

時樂眼神落到范無救身上，這幾天范無救經常來看他。

他知道的，范無救每天都可以去人間，而且，在人間那個鋪子，至今還沒找到新店主。

「崔判官。」

在滿是惡鬼的地府里憋了一個多星期，時樂早就坐不住了。

他沉著小圓臉，開始認真忽悠：「就算不背律條，該如何處置那些惡鬼，我也有辦法的。」

「現在已經新時代了，我們地府也應該與時俱進，用新技術來運營地府。」

「所以，為了讓地府早日引進新技術，我決定在五號鋪子里成立一個地府辦事處。」

「為什麼不在咱們地府成立？」

時樂瞥他一眼，悲憤：「地府沒有網！」

他住在山上都安了wifi，可偌大的地府，竟然沒有網！

十級網癮小糰子，被迫戒了一星期的網，都快瘋掉了。

「新技術需要網路支持，我得出去。」

崔鈺眉頭緊鎖，想到地府這破敗的環境，還有蕭條的經濟。

良久，他終於點頭。

「好。」

他們小閻王有這份為地府辦事的心，他要給予支持。

「成立辦事處可以，不過，大人您每天還要再完成一件任務。」

「什麼？」

「跟著范無救或者謝必安，去做一做勾魂的業務。」

崔鈺說的有理有據：「您現在懼怕惡鬼，這對您的工作十分不利。」

「去做最基礎的勾魂業務，這可以讓您慢慢適應跟鬼魂們打交道的生活。」

說白了，這話就一個意思。

您太慫了，跟著無常去練練膽子吧。

「我要是不勾魂，還可以去人間么？」

崔鈺垂眸不語，用沉默的姿態告訴了他答案。

試圖溜出去，但地府太大，壓根出不去的時樂，只能憋憋屈屈的同意了去勾魂。

不就是勾個魂嗎？

只要還能去人間上網，他咬咬牙，幹了！

但是臨走前，他得去把地府那些奢侈的在柱子上門口上鑲的金子都給摳下來。

金子在人間可是很值錢的。

他要摳下來去換錢！

崔鈺的效率很快，沒等多久，就送來了一身新做的無常服，還有根勾魂的鐵鏈子。

時樂把衣服暫時放下，找了個袋子，出門去摳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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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樂馬上要去勾老公的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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