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9章 訴求
第1120章:訴求
「一人不及你,我可以用人數湊。你也知道我這裡都不是庸手,無論如何總能和你拼個兩敗俱傷,而在石國,你受傷的話,恐怕就不那麼安全了。」洛菁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看荊晨,「除非你能對我一擊必殺,否則……」
「否則,我還是要妥協啊。」荊晨拋開茶盞,大笑了一聲,長身而立。
黑衣人皆有些緊張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按在武器上的手指微微收縮,雖然荊晨說了要妥協,但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罷了,幾次見你都是如此局面,我也該離開了。」荊晨頓了頓,有些遺憾的環視四周,雖被眾人包圍,他卻十分之氣定神閑,「菁菁,其實我只是希望能和你好好的相處,這樣的願望也變得困難。」
「對你,我不放心。」迎上荊晨的目光,洛菁毫不退讓。
真是一次糟糕的會面。
荊晨心中如是想著,洛菁也是如此,這一點上兩人倒是有了難得共識。的確,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們兩個真的有著諸多相識的地方。
一樣的冷酷,一樣的心思縝密,一樣的不肯放棄。
荊晨終於是離去了,臨走時他卻信誓旦旦的認為洛菁會有去找他的那天。
輸了心,不能再輸了面子嗎?那些內心如同萬千螞蟻啃噬的痛苦,一直存在著的吧,只是荊晨並不習慣將那樣的一面暴露出來。
暴露自己的痛苦,只會讓荊晨覺得懦弱和羞恥,收穫不了愛情,他不想再收穫同情。
天色漸晚,荊晨甩動著衣袖大步走在被太陽炙烤后,餘溫裊裊的街道上,每邁一步,心便收的更緊,直到所有的浮動的心思被全部點滴不剩的收攏而回,強壓在心底。
他並不擔心洛菁會追擊,是以走得自然洒脫。
對於荊晨的宣稱,洛菁不置可否,她沒有義務去認識關心和了解所有的人。
「主子。木鸞請主子責罰。」暗衛們退下后,木鸞便噗通一聲跪在洛菁面前,頭垂的很低,完全沒有了往日里的風情模樣。
「你何錯之有?些許小事,不用計較。」
洛菁大約猜到了木鸞的心思,對著曾經以狠辣著名的頭領荊晨,木鸞心有畏懼是人之常情,最終她能在關鍵的時候挺身護主,洛菁已然覺得足夠。
「是。」木鸞頭抬起又垂了下去,眼中盛滿感激。
「倒是那雲婉來信是怎麼回事?今日被耽擱了太久,你速速講來。」
……
出乎洛菁的預料,她見到的不僅僅是雲婉的來信,還有雲婉本人。
冥城與石國相隔遙遠,雲婉如今算是冥城的代城主,輕易難以出門,若非遇到大事,不會如此不辭勞苦奔波而來。
恰巧今日剛到,等在茶樓時,洛菁卻因荊晨來尋而耽擱到了傍晚。
雲婉雖然已經早已洗漱裝扮過,但眉間長途奔波的倦怠卻是遮掩不住,她進來后對著洛菁行了一禮,一舉一動如弱柳扶風,細細看去又不失堅強風骨,整個人的氣質如月華清照。
「雲婉參加公主殿下。」
上次見面時,洛菁還是沈國的皇后,如今娘娘這個稱呼好像已經變得如雲煙縹緲,早已不知過了多少年月般。
洛菁點頭,讓了坐,心中也有讚歎,比之上次相見,經歷風雨的雲婉已更加成熟大氣,從一個性子嫻靜的閨閣小姐蛻變出爍爍光華。
因為一直有書信往來,雲婉對著洛菁只是初時有些陌生,漸漸便放開了心扉。
互相問候之後,洛菁便問其來意。
「我……」雲婉低頭靜默片刻便幽幽嘆了口氣,雙手下意識的絞著裙邊,略有掙扎的開口,「我覺得白暮寒似乎有些不太對。」
「如何不對?」
洛菁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事關自己的二師兄,她也是上心的,只是,白暮寒的古怪不是一日半日了吧。
「我也說不太清楚,但他似乎心思沉重,又時不時的發獃。」雲婉大約覺得自己表述的不夠清楚,抬頭急切的看了洛菁一眼,「這個其實並不是大問題,但我無意中發現,冥城的所有主事之人,似乎都被換掉了,或明或暗的,甚至還有人冒名頂替,我暗暗啟動父親留給我的私人力量,探查許久才發現這一切都隱約指向了白暮寒。」
雲婉的聲音有點顫抖,洛菁可以想象她的心情,一朝醒來,發現身邊最為親密心愛的人,實則是個擇人而噬的猛獸,那種彷徨與恐懼的滋味,一般人真的難以承受。
「也就是說,其實現在冥城幾乎已經被白暮寒所掌控?」
「是。我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突然間自己的家卻完全被陌生人佔據。這次也是冒了很大的風險趕來,希望公主能夠幫我。」雲婉有些期盼又忐忑的看向洛菁。
她知道洛菁和白暮寒的關係,不確定來找洛菁是不是個好主意,而父親那般正生死之戰,雲婉真的不知道還能求助於誰。
洛菁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在面前的矮几上,她對這個二師兄也是知之甚少。
自己能夠短短几年就建起暗閣,白暮寒有自己的力量也是正常,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在。
夕陽漸漸暗淡,天色已晚,洛菁不便在皇宮外久留,只能安慰雲婉兩句,讓木鸞給其安排住處。
「這事我還要思量一二。」
雲婉躊躇了少許,行了一禮:「公主殿下,雲婉與暮寒相識許久,若他想要冥城大權,我交給他就是,但他卻如此暗中行事,我旁敲側擊也不曾得到隻言片語,我擔心暮寒也許有什麼苦衷,或者身不由己。請公主看在同門之情上,相助一二。」
「放心,那是我二師兄,我自然會放在心上。你何時回去?」
「只能再逗留兩日,否則我難以解釋。」
「我知道了。你且安心等待。」
雲婉道了謝,才忐忑的在木鸞的安排下離去。
送走雲婉后,木鸞轉回時發現洛菁正站在窗前,目光幽幽的探到遠方,不知眺望著什麼。而被派出任務的木梟也已經回來,正默默侍立在洛菁的身側。
「安排好了?」
「是。」
「木梟,回宮。」
在石國,皇宮規矩其實並不嚴苛,洛菁的出行一般都是極為簡單。
就算是他國,不論皇家還是貴族官僚,也不怎麼講究排場,這與建國時的底蘊薄弱有關,也與前朝的窮凶極奢有關。
若是放在前朝,如她這般的公主出行,別說是出宮,就算是在皇宮內行走,也是要求頗多。如轎攆規格,所綴飾物品種及多少,隨行人員人數還有所走的道路,都有嚴格的規定。
料想那時候的人,在諸多規範下,心靈被壓抑到扭曲,私下裡便各有不堪。
石國的皇宮幾乎和沈國的皇宮一樣,多是安靜的。洛菁帶著木梟,就這樣施施一路走來,也沒預見幾個宮人侍衛。
最後一絲光明已經完全褪去,灰白的天上,一輪半月早早跳出,彷彿一張剪影貼在天空,一陣風就能吹散。
「主子,左家最近毫無動靜。左安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府中,沒有和外人接觸,只是偶爾會去一家小酒館里喝酒。那家酒館位於貧民區,老闆曾經和左安有過交集,左安常去的地方,已經證實確有其事。」
洛菁只是抬頭看了看天空,灰白泛著墨藍的顏色,像是紙上氤氳開的墨汁。
不知為何,洛菁覺得自己的記憶似乎出了些狀況,彷彿許多曾經親近的人,都在心中慢慢消散,彷彿過去的經歷只是別人的故事,無法感同身受。
不自覺的撫摸著小腹,那裡孕育著的生命更是讓她有種不真實感。
雲婉,白暮寒,左家,荊晨,沈昭城,還有自己久久找不見的師父,這些人都在自己生命力出現過,如今又都離自己頗為遙遠。
父皇那邊應該已經安排好了吧,想見自己的夫君,卻還要用這種辦法,真真是可笑啊。
此次出征,大家都心知肚明,本就是做個樣子,所以朝臣們對公主要領兵的事的反應不一,不過最終因為石皇指派了兩個老成持重的將軍輔佐洛菁,並允許他們便宜行事,這才壓下了反對的聲音。
其實文臣們都無所謂,武將們有些疙瘩,讓並不了解的公主帶領大家打仗,對他們來說太過荒誕。
政治,本就不是他們擅長的。
不過石國也是多年沒有戰火,內亂相對兩國的戰爭只是小打小鬧。所謂的武將,也大多少了鋒芒和勇猛的銳氣。
「那冥城雲婉之事,主子有什麼打算?」木鸞跟了洛菁許久,大約能夠了解她的煩憂。
這是個萬事不會繚繞其心,又不肯放真正放下的人。
「若是平日,我可以去一趟,如今冥城只是被二師兄掌控,但實際上並不至於有什麼後果,或者後果暫時還難以預測,所以可以放一放。」
木梟深以為然,洛菁的身體狀態,只是去隨軍出征已經讓她心驚膽戰,若真的去往冥城那種蠻荒之地,其間還不知道會出什麼狀況。
在木梟看來,冥城的死活又與主子何干。
「但冥城之事也不能不管,我手邊可用之人不多,你和木鸞是不能去的,回頭挑兩個不人和雲婉一同回冥城,保護她也順便監控一下。」
不知為何,對於冥城的事,洛菁心中隱約有些不安,彷彿那裡有他所牽挂的事情,若是不弄個清楚,她會有遺憾的。
「父皇昨日已經差人來個我打過招呼,木梟你明日陪我去校場。」
「是。」木梟口上答應著,面色卻是一凝,心中翻滾其難言的滋味。
真的到了這一天,她還是有點兒不敢想象洛菁會帶兵出征沈國,每個人似乎都徘徊在宿命的掌心中,不知何時便如此身不由己。
石國的校場建在城南,軍營里屯兵三千五百,日常操練不輟,平日也不會放回去從事農事和生產,人雖少,卻是石國最為精銳的力量。
以石國的富裕程度,其實可以招收更多的士兵,然一則是之前天下太平,又有沈國幫襯,石國並不擔心戰事,倒不必浪費人力,二則是兵馬強壯恐會讓石國與周遭國家的關係危機加深。
故石國給人的印象一直是軍事虛弱不善征伐,彷彿隨便一個軍隊就能將其衝擊站領。
也就是這樣,石國沒被其他國家放在眼裡,反而安全的存在了下去。
……
白暮寒看著桌上的酒菜,卻全然沒有胃口。
雲婉離去已經數天,他又怎麼會毫無所覺,說是去山莊查看今年的果樹情況,順帶散散心,這樣蹩腳的借口,白暮寒看在眼中,也只是笑笑。
不,他根本笑不出來。
為了楚亭風便歸附荊晨,這讓白暮寒一再懷疑自己的也許被洗了腦,迷惑了神魂。楚楚說荊晨的迷魂術已經修到了一種控制人於無形的境界,那麼自己這樣,也算是被控制了吧。
雲婉去了哪兒,他也是知道的,他聽之任之,也只是想看看有沒有破局的希望。
「小師妹,你別人我失望!」他喃喃的念著,端起酒杯閉眼仰頭飲下。
酒是冥城最好的酒,酒名「醉鄉」。
冥城中的江湖人大多喜酒,冥城釀酒的生意一直極好,而冥城中大多人又來自五湖四海,家鄉對於他們來說只是個遙遠的回憶。
「醉鄉」據說是可以讓人在醉夢嘗到家鄉的味道,此酒一出就受到追捧。
當然家鄉的味道有些誇張,但酒的確是好酒,入口清冽,回味卻又渾厚甘醇,酒氣似能侵入肺腑,滲入血液,滾燙炙熱,飄飄然然間讓人如墜雲端,無比妥帖。
勞心勞力的替荊晨掌控了冥城,期間白暮寒也是一直在打探楚亭風的消息。
不是算無遺策嗎,就這麼容易著了別人的道?
白暮寒說不清他對楚亭風的複雜感情,算是救命恩人吧,將他救回提供了安寧的生活,並傳授他知識與武功,那種心底感激和孺慕之情,從來不曾偽作。
至於楚亭風偏愛沈昭城這件事,白暮寒說到底不過是羨慕,他骨子裡也許有狡詐狠辣的一面,但不至於把羨慕變成嫉恨,以至於恩將仇報。
這些年,他執意想求的,也不過是師父的讚許和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