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世界008(12)lLnj()
路明非一直知道，布龍澤是一個特別驕傲的人，說了分手，就絕不會回頭再說和好。因此，那日之後，他也做好了被布龍澤無視的準備。
可是，真的面對布龍澤的冷待時，他還是難受，心臟像是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
布龍澤沒有嘲諷他，更沒有無視他，布龍澤只是不再付出關心，見到他也只像是見到了陌生人。
今天一早，昂熱突然出現，以調查學生學院生活的名義將路明非拉出來。等路明非拉開車門，車裡還有另一個人，低著頭玩手機的蒼疏影。
「只是家庭聚會，嗯？」同樣看見了路明非，蒼疏影挑起眉毛，出口的話不免帶出幾分不滿。
「要和同學好好相處。」昂熱一點都不在乎蒼疏影那小小的不滿。
蒼疏影哼笑一聲，不說話了。同學？好吧他們的確是同學，但同學之外，他們還是前男女朋友，昨天剛分手的。
路明非站在門口，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上去還是找個借口離開。
「上車吧，你們也好好聊聊。」昂熱一巴掌將路明非拍了進去。
路明非坐在蒼疏影身邊，看著他低頭拿手機出來玩，畫面是他很熟悉的俄羅斯方塊，可是，這一回，蒼疏影不會抬頭問他怎麼了。
「孩子們，坐穩了！」見路明非注意力被蒼疏影拉走，蒼疏影卻專註於玩手機，昂熱故意大聲招呼了一句，將油門踩到底。
完全不知道昂熱開車習慣的路明非，在汽車加速瞬間，身體出於慣性，往後栽倒。
但在他撞上靠背時，有人拉了他一把，順便幫他扣上了安全帶，避免他因為慣性從車裡飛出去。
「謝謝……」拍了拍胸口，他心有餘悸的向拉他的人道謝。可話剛出口，他就意識到了不對。
他現在是在後座，車上只有他、昂熱、布龍澤三個人，昂熱要開車，他正栽倒，所以，誰幫的他？
沿著那隻手看過去，路明非只看見，蒼疏影平視前方，彷彿搭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不是他的。
「父親，你再這樣無視交通規則，我是會沒收你的鑰匙的。」若無其事的收回手，蒼疏影也不看路明非，徑直對昂熱抱怨道。
「布龍澤，你要理解一個一百三十多歲的老頭子的習慣。」昂熱將一隻雪茄遞到後面來，「明非，會剪雪茄嗎？」
「習慣你違章超速和無證駕駛？」沒等路明非接過，蒼疏影就搶了過來，沒好氣的道，「雖然龍族基因讓你變得很強大，但你還是會生病的。楚子航去補牙，你是不是打算去換肺？」
「一根雪茄而已，何必那麼凶……還是說你把被拋棄的怒火發泄在我身上了？」昂熱看看坐在一邊各種彆扭尷尬，卻又捨不得拉開和蒼疏影距離的路明非，意有所指的道。
蒼疏影冷笑一聲，沒回答。
昂熱長嘆一聲:「兒女都是債啊。」
路明非瞅瞅昂熱，再看看蒼疏影，乖乖閉嘴不說話。他其實有些好奇蒼疏影說的內容，補牙啊，師兄看起來像是可以面不紅氣不喘參加鐵人三項的人，也會蛀牙？
昂熱一直有關注路明非，見他流露出好奇之色，當即放下蒼疏影，轉而對他道:「明非，別光坐在那裡聽，我可不是找你記錄家庭談話的。」
來自校長的關心，讓路明非受寵若驚，連忙答道:「哦哦好的……」頓了頓，他鼓起勇氣，小心問道，「校長，師兄……他也會蛀牙嗎？」
「我以為你想問的是，為什麼我會沒有駕照。」昂熱故作調皮的眨眨眼，語氣詼諧，「楚子航也是人啊。就像我，雖然我不會生病，但會老。」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老。」昂熱輕鬆的態度，讓路明非放鬆了一些，話語間也沒了那份拘謹，「校長，車速能不能慢一點……」
雖然汽車雜誌很推崇這種推背感，可是路明非一點都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推崇的。他直接被壓在座位上動彈不得，心驚膽戰，生怕自己被甩飛出去。
「年輕人應該好好享受才是……哎，到了。」
一個漂亮的飄移，瑪莎拉蒂停在了六旗遊樂園門口，昂熱拍拍方向盤，轉身道:「布龍澤，帶明非進去玩吧，我一會兒去找你們。」
蒼疏影皺了皺眉，明顯不想答應，但他在和昂熱對視片刻后，沉默的下了車。
看著蒼疏影和路明非一前一後的離開，昂熱重新拿出雪茄，沒有點燃，就這麼叼著，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遊樂園裡都是來玩的人，有情侶也有家人，可是，這裡面絕對沒有路明非他們這樣的，明明是走在一起，中間卻像是隔了一條馬里亞納海溝。
路明非是想不到該說什麼，蒼疏影則是不想說話。
昨天路明非可是打亂了他好多計劃，這口惡氣他還沒出呢。
不過，在看見路明非頭上的汗珠后，蒼疏影彆扭了片刻，默默地往他那邊走了一步，假裝不經意的將太陽傘往他那邊挪了挪。
惡氣什麼的，和任務比起來，算得了什麼。
灼人的陽光突然被遮去，路明非下意識的扭頭看去，只見蒼疏影繼續昂首挺胸目視前方，一副對周圍事情都不關注的模樣，只是他拿傘的手，離自己近了一些。
這一瞬間，路明非只覺得心裡又苦又澀，像是丟了一百塊黃連進去，非常的不好受。
布龍澤……
「擦一下。」同時，一張雪白柔軟的餐巾紙，遞到了他面前。
「布龍澤，路明非。」路明非還沒來得及接過餐巾紙，就有人發現了他們，「你們……」
「被校長丟過來的。你給新生做培訓？」蒼疏影迅速截斷了那人的話，表情也從冷淡轉為淡淡笑意。
楚子航點點頭，對他身邊的女孩子道:「布龍澤·納迦和路明非，S級學員。她是新生，夏彌，A級。」
楚子航是一如既往的簡潔，蒼疏影和夏彌對視一眼，卻是同時露出排斥厭惡的情緒，可他們面上，依舊是禮貌笑容，語氣都是那麼自然。
「漂亮學姐你好，我是新生夏彌，以後請多多指教。」夏彌熱情的道，可她彎起的眼睛里，隱藏著冰冷。
「指教談不上，大家都是朋友。」蒼疏影彎了彎眼睛，弧度非常小，也沒什麼溫度，稍顯冷淡。
不過，他們倒是極為默契，沒有對對方伸出手。
路明非好奇的看著夏彌，臉上是最純粹的對美麗的欣賞。
作為一個宅男，他心裡有一張自己的美女排行榜——當然現在估計要改名叫美人排行榜，畢竟布龍澤根本就不是女孩子——排第一的是布龍澤，這個不用說，第二是蘇曉檣，她「小天女」的外號也不是浪得虛名。
她是個混血兒，媽媽是葡萄牙人，有歐洲人的清又有東方女孩的溫潤；柳淼淼第四，陳雯雯只能排到這還得考慮到裁判員路明非有因為個人好惡而加分的嫌疑。
但這幾位都說不上「完美無瑕」。「完美無瑕」其實不是個好詞，活的東西都有缺點，真正完美無瑕的臉大概只會出現在雕塑家的刻刀下。
而看到這個女孩的臉，你會覺得雕塑睜開眼睛，活過來了。
「面癱師兄有了一個蘇茜，如今還來勾搭漂亮學妹……」看了一會兒，路明非把目光挪到了蒼疏影身上，有點苦悶的想，「我要是上前，就算分手了，布龍澤也是會打我的吧……」
強勁的風從腦後掠過，帶著轟隆隆的巨震，隨之而來的尖叫聲幾乎刺破耳膜。
他們頭頂上空，鐵黑色的鋼軌如同一條擰轉身體的巨蛇，陡峭地升入大約50層樓的空中，猛的折返而下。一列過山車帶著遊客們的慘叫聲升到最高點，速度減到最低，而前方等待著它的是懸崖般的直墜。遊客們屏住呼吸不敢叫了，看著懸崖慢慢接近，就像斷頭台上的人等待鍘刀落下。
「是『中庭之蛇"，全世界速度最刺激的過山車，高度150米，時速最高250公里。」昂熱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笑眯眯的和大家解釋道。
過山車進入下滑軌道，彷彿自由落體。慘叫聲再次席捲整個遊樂園，嚇得一隻掠空而過的鴿子翅膀一抽，幾乎栽下來。
路明非猛地一哆嗦，下意識的去看身邊的蒼疏影，被過山車支配的恐懼感霎時襲上他心頭。
意料之中，蒼疏影的眼睛亮了起來。
「又來了……」路明非近乎絕望的想著，在蒼疏影奔向長龍般的隊尾時，身體已經自覺的跟了上去。
不過這一回，在昂熱和夏彌表示也想要嘗試第一排的位置時，蒼疏影沒有強求，選擇了第二排。
而楚子航……楚子航坐在他身邊，抓緊兩肩的握手，臉色蒼白平視前方，就像是犯了錯被老師罰坐姿。
「還好不是第一排，也不是第二排，以及還有個同命相連的師兄……」被膽小和臉皮薄一起逼上過山車，路明非只能找各種理由安慰自己，「中庭之蛇其實也不算什麼，過山車之前也有坐過，這個就是更快更陡一些而已嘛……」
不過，這些東西，在過山車開動后，全被他拋之腦後，「啊——」
果然過山車就是他的剋星！！！…………
過山車事故概率大約為兩萬分之一，也即是說，全世界的過山車運行兩萬次，就有一次會發生事故，而事故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但那其實是概率學，事實上，你每一次坐過山車，都有可能發生事故，只是概率在你看來很小。
不幸的是，路明非就遇見了這樣概率極低的事故。
當路明非從過山車上下來時，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去找從過山車上摔下的楚子航和夏彌，也不是過去攙扶昏迷的昂熱，而是……傻傻的盯著蒼疏影，眼中水霧瀰漫。
「別哭。」將昂熱扶到座位上，一回頭就看見要哭出來的路明非，蒼疏影無奈的扯扯嘴角，認命的上前安慰，「我沒事。」
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溫度熟悉的香水味……他積蓄已久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我後悔了。」
他從來沒有哪一次，如現在這般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是孤獨的，所謂的血之哀，真真切切的作用在他身上。
什麼高手最寂寞？孤獨的人都是裝腔作勢，你總擺出孤獨的pose那是因為你沒吃夠孤獨的苦，還覺得這pose蠻拉風的。..
真正孤獨的人從來不去想它，因為如果你已經很孤獨了，又救不了自己，你所能做的只是不想。曾經的路明非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在深夜裡坐在天台上眺望遠處的燈火通明，想象自己牛逼起來的一天，咧嘴無聲地傻笑。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蒼疏影驟然沉默下去，哪怕是被路明非用力抱緊，力氣大得他全身骨骼都在抗議，像是要將他按進身體里一般，他也沒有說話。
許久之後，他放鬆下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好。」
閉上眼睛，主動抱住路明非，他又重複了一遍，「好。」
既然拿走了你的心，那麼，你的要求，我自然會竭盡全力完成。等價交換，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