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北地行（下）

第三百零六章北地行（下）

沈家大奶也由衷感嘆一聲，才應道：「我原本同相公兩人就是青梅竹馬自幼定下的親事。一來，我家相公本是隔著好了幾房才得的唯一嫡子；再加之，我進門直到第三年頭上才好容易懷上頭一胎，卻不料又讓婆婆著急的家中子嗣願望給落了空；我娘家的長輩們也都勸著給相公納個妾以繼香火。」

聽著倩娘這段難言的過往，這旁的妯娌三人也都唏噓不寧起來，薛氏也已是搖頭感嘆道：「哎，這世事本也是這般的，就是你母親家長輩們不勸著如此又能怎樣，還有那宗族裡的親戚又該如何言語，何況還要聽著外頭哪些閑著無事就愛嚼舌根的，那一通添油加醋的閑言碎語起來就更是沒個邊際咯」

倩娘也不由抽出絲帕來輕輕拭淚頷首：「好在老天保佑，讓我在家中大兒三歲時又給夫家再添了一個次子來，此行我們夫婦倆瞧著你們一家幾房人都能這般融合美滿，回頭再看自家大院中那些頗為紛亂複雜的，又怎能不感慨良多的喲」

接過麗娘遞來的茶盅，再飲了小半盞，才收起了淚勢接著言道：「就是這般才讓我們夫妻倆更珍惜如今這平淡又溫馨的小日子，跟來的那兩個姨娘也時常同我說起，現下比起往日里四房姨奶奶在偏院中彼此爭鬥來的愜意安穩許多，所以我家相公才已是經過此行一路走來，更是看的分外明白內宅安寧才能正理，畢竟還是家和萬事興，這內宅不穩又何來興家業一說喲」

頓了一頓后，才轉而再次提及初來時的提議：「我家相公都想著此次再歸惠泉時，便也要學著你們家在家訓里添上一句，今後起我們沈家子嗣也不得隨意納妾的才好，往後我們家然也定能像你們家這般和和美美過上紅火的好日子。因而上，才更是想著要與你們家結成這份兒女親家來的。」

聽得自家大奶起了頭來，倩娘身後的老媽媽也忙向著對面幾位太太欠了欠身，才開言附和道：「我們幾位小姐如今也愛跟著貴府四小姐學習字、算術哪就連家裡的小少爺們現在也更願意守在一旁，聽著府上的幾位公子爺念書又跟蕭院長做文章的。」

有了內宅管事媽媽如此一提醒，這旁的倩娘便索性更進一步言道：「而且看這兩個孩子也是極投緣的，如今在家只要一得了個好物件，就立馬領著隨身的小廝趕著去叫你們家珍娘先過目的才得安生，所以我們夫婦倆才想著要同你們家結個兒女親家。」

稍稍停了一下后，才哂笑道：「雖說我們家商鋪也算得是咱們鎮上頭一份的人家，但好在不論是我們本家長輩們，還是宗族主事中皆是為了子孫們的出身著想始終都不曾入得商籍，就是再大的生意也俱是有幾位信得過的掌柜們出得面商談的。若是幾位嫂嫂顧慮到此樁便大可放心，斷斷不敢為了錢財小事失了這書香之家的身份。」

聽著沈家大奶的這番清楚明了的解惑后，蕭家幾位妯娌也俱是頷首微笑著，本來這定親就並非兒戲之事，自然是不能這般輕易就定下的，如今沈家大奶誠意前來聞訊也是未敢保證就一定能成此好事的，也只是將家中諸事據實相告而已，卻不知自己的這番不帶修飾的誠實之言反倒更令蕭家眾人皆為之首肯下來。

於是就在這年關將近之際，同一大院之中的蕭、沈兩家人就自此便做了兒女親家，雖是比不得往常在家中僕婦眾多、席面精緻但在沈家人眼中卻是異常的溫馨和美，若是往後待時局安穩后再想如眼下這般兩親家聚首一堂相談甚歡卻也是極不易的咯

晚間待散了席后，沈家夫妻倆回到屋中還有些餘興未減的說道起來：「相公，我瞧著親家說的不錯，即使是閨女們出嫁后定要管著內宅之事，若能多少教導些當用的學識還真是有備無患哦，你瞧瞧那親家的二閨女便是如此。」

「誰說不是，聽說他們家那個天才般的四郎便是打小就由這位親家小姐領在身邊啟蒙的喲可見並非真如親家謙虛道，只是不過爾爾那般簡單的咯」

說著倩娘已是滿面欣慰的附和道：「相公，你說我們家這兩個丫頭如今在此處住著，倒是跟這親家小姐學了不少有用的，現在就姨娘們的那兩個本都拘在各自屋裡的也開始歡喜坐在一旁聽講了，若是回去后可怎麼好？是不是該像得親家那般也置些閑書來讓她們幾個接著自己翻書學呀？」

「嗯，她們姐妹幾個本就基礎淺得很，還是聽親家提議請先生來家給兒郎們啟蒙之時，便擱著屏風讓她們幾個在後面聽便是了，定是好過自己一知半解的胡亂猜測好」

轉眼挨過了在南方從未曾見過的這般漫天飛雪寒冷冬日，等到迎來有些遲到的溫暖日子也已是初夏時分了，都在氈包里關了有好幾個月的孩子們更是興奮不已，堇娘領著妹妹便往後面山坡上一處能沐浴陽光的所在就學著當地牧民的樣子席地盤腿坐了下來。

聞著青草的新鮮味道，一大一小兩個皆是一身當地袍子的身影倒是同這面前的大草原很是相得益彰，遠處已能隱隱望見一大片雪白雲朵般的羊群在不停變化著各種不同形狀來。

「二姐，這裡可真好看，就是冬日裡太凍了又不得出門，我不愛的，若是能日日都這般就好了」

身邊的堇娘卻是笑了笑道：「你也曉得雨後才出虹的吧，若這草原上日日都這般風和日麗的，你又哪裡覺得分外的愜意好看喲」說著又摸了摸珍娘的髮辮才回過頭去，重新望向前方這一望無際的寬闊草場。

「姐夫，我家二姨姐說得在理嘛？」忽聽得身側一處傳來一聲意外的詢問，頓時將姐妹倆的視線給吸引了過來，只見這旁穆容領著沈家的嫡長子同自家兩的幼弟四人立定在她們一側。

就聽得一旁的五郎忙拉了拉穆容的衣袖，挺了挺胸膛試圖糾正著沈允文的言辭道：「這是我們家的二姐夫，怎麼就成了你姐夫了。」

小傢伙很是自豪的仰起頭來開顏笑呵呵的回應道：「我都喊你五哥了，怎麼你姐夫就不是我姐夫了哪，還有那個…我家娘子不是你妹妹嘛？」

「不許混說,你同我家三妹還沒成親哪，哪裡就你家娘子了，不害臊」五郎已是著急扳過自己身旁正一臉笑顏，伸直了臂膀指著珍娘方向的沈允文來。

而此刻旁邊的穆容只得頗為無奈的朝著堇娘微微搖頭，轉而高聲言道：「看著天不錯，他們想要跟著我學騎馬去，你們要不要也一併過去瞧瞧啊？」

聽著學騎馬這邊的姐妹倆也俱是眼睛一亮，來草原這麼些日子了也能時常見著當地的牧民騎馬飛奔。馬車在家時倒也常坐可若說起自己單獨騎在馬上卻是會的真不多，雖知曉這一時半會兒要想駕馭自如定是不能，可好歹也想試試騎馬的感覺卻是不爭之實。

就在大家剛換上單袍沒過月余的功夫時，便陸續有大大小小的消息接二連三的傳來，足以證明此間為時年余的紛亂朝政終在當今高壓施政下逐步走入了正途。

半月後，已在這山谷中穩妥渡過亂世的兩家也趕在七月流火前，道上好走時就要上路了，若是不然這北地又是冬季來的極早可就又不能順利往回了。

此行一路端是大家曉得如今世道重又平靜下來，定是有不少同他們一般避世在外之人，卻在半道起就有些始料未及的遇上了大批的人流來。雖是一路往南不必為天氣轉涼而擔憂，但莫說是投店借宿了就是想要安穩的打個尖都不易喲

好在出行前穆容特意給車隊中的大物件置辦了一輛草原上獨有的勒勒車，如今倒成了為兩家馬車隊開路的先鋒了，即便是這般行進著，待到趕回鹿鳴村中也已在路上整整多行上了七八天的時日來。

就在蕭家的車馬沿著自家當年給村中修的便道往村裡進來時，卻被眼前的景象給怔了怔，原本眾人都滿心以為入眼之處皆應一派慘淡凄涼，而此刻卻是猶如從未被這亂世所波及到一般，望著不遠處的田地間那一大片沉甸甸的稻穀在晚風中微微輕擺，已是讓人仿若隔世般的有些恍惚起來。

「這是……東家，是東家回來了，爹，爹，是東家他們回鹿鳴來了」就在眾人不由的跟著最前頭馬車上的蕭銘楠紛紛落下地面，有些目不轉睛地為自己眼前那異常熟悉的場景所感染時，就聽得田埂那端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

由他這一嗓子喊過後，一行人就見田間又有不少人也跟著直起了身子朝這頭望向過來，一路跟著王老實往這邊過來的蕭家二房佃戶們也皆是滿面的笑意，看樣子幾乎是兩戶家中的所以人此刻都在地里忙活著。

只見領頭的王老實已是忙指著兩房院落的方向稟道：「大東家，東家，咱們哪樣都沒給拉下，該種的還照舊都播種妥當了，兩個大院我們五家佃戶也都按時合力掃除過的，眼下就能住得人，能見著東家們安然回來就是頂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