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昨晚難以入眠,但是陳湘在我身邊,我怕影響他睡覺,也沒敢翻身,只能閉目養神,不知不覺也睡著了,大概是因為有心事,早晨一下子就睜開眼了,看了眼窗外,天才蒙蒙亮。
我轉頭看陳湘,發現他已經醒了,眨著眼睛看我呢,我問他睡得好嗎,結果得知他昨晚也睡不著,怕影響我睡覺閉著眼在養神。
哈哈,好吧!
陳湘對於人生第一次賣東西這件事十分緊張也十分興奮,他早晨有一堆雞米花需要炸第二遍,時間很緊張。說起來我這才知道很多酥酥脆脆的小吃都是要炸兩遍的,好吃是好吃,但還是要少吃。
我幫不了他,洗刷好之後就跑去了工坊,我今天也很忙。
工坊那邊已經準備萬全,胡師傅他們也是起早把紙都分好類裝上車,拉著車往會場走,我也和他們一起,早飯沒時間吃,朱大嫂包了包子,我們在車上吃了就了事。
我們到達之後,胡師傅帶著夥計擺攤,我則跑去會場裡面忙。
鄒老闆的工程在昨天下午結束,今天早晨忙著給所有的花噴水,這樣花朵看起來更新鮮一下,他的攤位擺在門口,因為入場時要向賓客們推銷腕帶花。
酒香嬸兒是最忙的,她專門找了兩個夥計幫忙添酒,酒就在甜品台上,這兩個夥計要負責添酒,還要負責把喝完的空杯收起來。
點心鋪子的蘇老闆也很忙,他說昨晚已經把盤子擺好了,今天早晨端過來就行,只是雙皮奶是今天起早蒸的,現在運來了第一批放詩會裡,還有第二批是要放在外面賣的。
官府那邊的小丫鬟們來的是最早的,她們要幫忙干很多活,主要是泡茶、蜂蜜水之類的。
月師和舞娘也到了,他們暫時躲在後台,要等知府大人說了開場之後才進來,他們還有入場隊形呢。
正忙著就看見天籟坊的丫鬟們端著紙進來了,分別站在每個點位旁邊,她們也穿了統一的鵝黃裙,做了統一的髮型,看上去很正規。
陳湘這會兒也到了,他跟著工坊第二批運紙的車來的,我迎出去,幫他把雞米花擺在攤位上,這會兒有點燙,等會詩會開始時應該正好溫熱可吃。我拿了三十六個小紙筒放在各個點位上,雞米花一出,點心的甜香都被壓住了!我有那麼一瞬間感覺自己穿回了現代世界某炸雞店。
今天東家也早早來了,他心真大,竟然忍住了一直沒來看,把所有事情都交給了我和崔長宇,這會兒來一看,直接激動地給了崔長宇兩個讚賞的巴掌。巴掌排在後背上,我感覺崔長宇要吐血了。
崔長瑞也來了,小傢伙進了會場除了哇——就是哇——
更引起我注意的是崔夫人身後跟著的兩個女子,一個穿著緋紅長裙,尋常相貌卻給人一種溫柔安靜的感覺,一個穿著淺碧色的衣裙,長的漂亮,且自帶一股伶俐氣。
崔長宇介紹說,那位緋紅裙的是他的夫人衛遠霞,淺碧色的就是他心愛的小妾青萍。
少夫人對我點頭,青萍則對我行了禮,她們身份不同,態度自然不同。
我謝過少夫人的照拂,又誇了青萍的畫藝,青萍笑著說很期待今天的業績,自己也總算可以為家裡做點事了。
是很活潑靈動的一個姑娘,難怪崔長宇喜歡,我把陳湘也介紹給了他們。
少夫人依然很端莊地點頭致意,倒是青萍咦了一聲,拉著陳湘看了又看,說陳湘今日穿的衣服好別緻。
今天我們的衣服都是陳湘親手做的,用的就是少夫人送的那些布料,算不上特別好的料子,但是陳湘別出心裁,給衣服兩側捏了幾道褶子,這時候的姑娘也會穿褶子裙,但是還真沒注意到有誰像陳湘這般只在兩側做褶子的,確實很別緻。
崔長宇從鄒老闆那裡拿了三朵腕帶花,每個女士都有一朵,我注意到少夫人微笑說多謝夫君,崔長宇也只是點點頭回應,反而親手把腕帶花戴到了青萍手腕上。
青萍開心地晃動細白的手腕,問好不好看,崔長宇捉了她的手腕說好看好看,但不準給別人看,兩人嘻嘻笑笑,我看見少夫人別過頭去,眼中略帶苦澀。
夫人見了也只是安慰了她幾句,她不會太拘束青萍,我聽阿冬說過,崔長宇夜夜只在青萍那裡留宿,崔家也沒辦法,只能指望青萍給生個孩子傳宗接代。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唉,世道如此,怪不得誰。
正說話間,門外一陣喧鬧,這是賓客們來了,我們早有準備,不慌不忙接待。
賓客中有很多青年才俊,也有白頭老翁,還有一些羞答答的姑娘家,她們是平生頭一次參加這樣的盛會,還有些放不開。所有人都被詩會的繁華震住了,不可思議地到處摸摸看看,說空氣中都是花香,簡直是仙境。
我看見鄒老闆那邊忙成狗,他說的沒錯,沒有哪個姑娘能拒絕腕帶花,他的第一批花很快就被搶購一空,我眼明手快在哄搶之前挑了一條綁著淺黃月季的腕帶送給了陳湘,陳湘很羞澀地伸出手腕讓我在眾目睽睽下給他戴上,小傢伙,我可沒說要親自給你戴啊,越來越會浪了,哈哈。
因為有異性參加,所有的才俊青年也好,姑娘們也好,都很在意自己的形象,青年們都挺直腰桿,風度翩翩,姑娘們則捏著小團扇半遮著臉羞羞的這裡看看那裡看看。
我突然覺得自己可能一不小心辦了一場相親大會……
在眾多才俊中,有一人特別顯眼,他身邊穿著一身潔白的長衫,衣襟滾了淺青色的綢緞邊,長的白白凈凈,眉眼都很漂亮,氣質出眾,像極了原世界演古裝劇的英俊男主,身邊擁簇著不少人。
我對崔長宇說:「那就是鄧帥?」
崔長宇笑說:「怎麼樣,我就說你一眼就能認出他吧。」
我讚歎,確實是神仙模樣,難怪把知府家的小姐也被他迷地五魂三倒。正想著呢,有人在外面大喊一聲知府大人到,所有人都連忙讓出一條路,迎接知府王大人。
王大人今天依舊穿著便服,不過比昨天的要講究些,這麼一看他還挺有氣度的,留著電視上中年男人常見的鬍鬚,面帶微笑,顯得又親民又威嚴。
陳湘悄悄跟我說王大人的鬍子修的好看,讓我也修一個,我摸著特地颳得乾乾淨淨的下巴驚呆了,這就是古今男性審美差距嗎?崔長宇吃吃地笑,說他也不想留,留鬍子是中年成熟男的象徵,等他這顆躁動的熱血之心安定下來再說吧。
王大人身後跟著一個漂亮的姑娘,穿著淺粉色的長裙,戴著漂亮的珠花,走起路來娉娉婷婷,很是婀娜好看,如果不是我昨天見過她風風火火的樣子,差點就被她的外表騙了,沒錯,就是那個敢於在大庭廣眾下說自己喜歡鄧帥的王大小姐。
王大小姐一見著鄧帥就兩眼放光,提著裙子跳到鄧帥面前,雙頰微紅,說:「子修哥哥,我今日好看不?」
我看見鄧帥眼皮抽動了兩下,哈哈哈,太好玩了,鄧帥看上去很是窘迫,偏那王大小姐是個大大咧咧的,一點都不體諒他,雙手伸直,把自己的新衣展示給他看。
「子修哥哥,你看我今日淑女不?你不就喜歡矜持的嗎,怎麼樣,今日可以喜歡我了吧?」王大小姐真是……鮮活可愛的性子啊……
陳湘在旁邊偷笑,他也覺得這大小姐開朗又明媚,可愛極了。
然後我看見鄧帥捂住了腦門,哈哈哈哈,這可真是……
知府大人見了,把自己閨女拉過來,小聲說了句注意形象,王大小姐一邊敷衍地點頭,一邊對鄧帥揮手:「子修哥哥,我一會兒來找你。」
鄧帥再次捂住了腦門,我覺得他的頭一定很疼很疼,哈哈。
知府大人大概也很頭疼,我見著他腳下一個趔趄,哈哈哈哈。
但是到底是知府大人,很快就穩住了被女兒折騰得肝顫的神經,站在了詩會場地最高處的涼亭中,說了一堆開場詞之後,宣布詩會正式開始。
我沒時間再去看八卦,也管不了陳湘這邊,我和崔長宇對視一眼,默契地在場地里悄然行走,我們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保證接下來的環節不出錯。
是的,今天我們不是來風花雪月的,我們是來幹活的。
知府大人話音剛落,天籟坊的樂師和舞娘就翩然出場,樂師奏起歡快悅耳的音樂,舞娘在鮮花叢中悠然起舞,我看見很多蝴蝶在花叢中飛來飛去,舞娘越舞越陶醉,越舞越動人。
我看傻了眼,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崔長宇目不轉睛盯著最中央的盛裝舞娘,喃喃道:「蓉娘的舞真是越發動人了!」
一曲結束,天籟坊的人退下,知府大人宣布大家可以隨心所欲,盡情遊玩,留下墨寶。
有人問筆和紙在哪兒,東家大笑到:「別急,此次的筆墨紙硯由我崔記傾情提供,來呀,上筆紙!」
三十六個姑娘優雅彎身,將筆和紙一一擺在點位上,我的心都揪了起來。
我聽見有人嘀咕不就是個筆紙嗎,怎麼還這麼大陣仗,故弄玄虛。
然後在姑娘們揭開紅布,露出內頁之後,所有的疑慮聲都消失了,充斥我耳朵的是一陣陣驚嘆聲和抽氣聲。我知道,我們成功了。
大家拿著紙議論紛紛,說這是什麼紙,好漂亮,都不捨得在上面寫字了。
姑娘們拿起墨,蘸著清溪水在天然而成的「硯台」中將墨磨好,有識貨的人驚訝道:「竟然是秋水墨,也對,只有秋水墨才配得起這樣的紙。」
我的心放下了一半。
很快,會場就熱鬧起來,大家賞著美景,吃著點心,吟詩作對,十分愜意,十分熱鬧。
我長出一口氣,今天應是成功的了。
我出去看陳湘,不料卻發現陳湘被圍住了,嚇我一跳,我趕緊跑過去,發現竟然是王大小姐拉著鄧帥在跟陳湘說話。
王大小姐拿著一桶雞米花,對陳湘說:「你覺得怎麼樣,布料我出,要多少錢你說了算。」
陳湘好像有些為難,我趕忙過去問怎麼回事,陳湘見了我像是見到了救星,說:「張成哥,你幫我拿個主意。」
我問怎麼了,陳湘還沒說話呢,王大小姐搶先開口說:「你就是他男人嘛?」
我說:「是,大小姐有什麼事嗎?」
王大小姐笑得燦爛:「正好,他好像拿不定主意,我就跟你說說,我見他今日衣服怪好看的,讓他給我也設計一件,就要這種樣式的,不過要多點花紋裝飾,我要做個大紅色的,做我和子修哥哥大婚的喜服。」
我:「……」
頭快疼炸了的鄧帥:「……」
一無所知的陳湘有些不好意思,說:「二位要大婚是天大的喜事,也是很重要的事情,我的手藝實在普通,怕……」
王大小姐笑著搖頭:「沒事沒事,我們可以商量著來,不合適就改。」
我:「……」
鄧帥快瘋了,無奈地說:「如玉,別鬧了,走吧走吧。」
王大小姐杏眼一瞪,問我:「你是當家的,你說行不行?」
我:「……」
我特么的能說不行嗎?
我只能對陳湘說:「既然大小姐信任你你就放手做吧,我也會幫著你設計,別擔心。」
陳湘見我這麼說就只好答應了。
王大小姐高興了,說我:「聽說這詩會是你設計的,你的審美我放心,我改天會把布料給你們送去,先走啦!」
說罷拉著鄧帥就走了。
好多圍觀的人都在偷笑,崔長宇拉著青萍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說:「王大小姐和鄧帥是青梅竹馬,兩人從小玩到大,鄧帥的性子就是清冷安靜的,總是一副處事不驚的模樣,唯獨受不了王大小姐的潑辣和直白,王大小姐成天追著他跑要給他做媳婦,他卻一直不敢回應,看樣子頭疼的很。」
我也笑了,這小年輕的戀愛也是很勁爆嘛,我說:「我倒覺得王大小姐性子陽光可愛,不拘小節,鄧帥不該錯過她。」
青萍笑嘻嘻接話:「怎麼會錯過,別看他倆現在這樣,早晚得成一對。」
我說你怎麼知道。
青萍捂著嘴笑:「這滿奉州城誰不知道啊,再說了,知府大人的掌上明珠成天追著他跑,誰還敢去他家提親啊,這鄧帥鄧子修,怕是在劫難逃咯,嘻嘻。」
此言一出我們都笑了,我好奇地問:「鄧帥,字子修,少東家,你的字是什麼?」
崔長宇嗨了一聲,說:「都是讀書人才稱呼彼此的字,我也有,叫文昌,平日里也沒人喊,要是別人喊了我還彆扭呢。」
我摸著下巴說:「那我是不是該給自己取個字?」我問陳湘:「阿湘,你覺得什麼詞適合我?」
陳湘瞥了我一樣,小聲嘀咕說:「流氓。」
崔長宇和青萍沒聽清,疑惑地說:「什麼?」
我:「……」瞧今天繁花似錦,風和日麗,是個在床上教訓陳湘的好日子吧?我覺得是。
我嘿嘿一笑,對崔長宇和青萍說:「流光,阿湘果然給我取了好字。」
崔長宇哦了一聲,驚訝道:「張夫郎隨口一出都是好字,要不你給我也取一個,我不想叫文昌了,改個什麼光,什麼雪之類的,比較有詩情畫意。」
陳湘:「……」
哈哈哈哈,看陳湘憋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真的太好玩了。
我們在這邊說笑,胡師傅在不遠處急切大喊:「少東家,別光顧著玩了,紙都賣光啦!」
我們連忙跑過去一看,真是一張紙都不剩了。
胡師傅說:「還有人找家僕直接跑去鋪子那邊買了,還好我們在鋪子那邊留了一些,但是倉庫里是一張都沒有了,您看這怎麼辦?」
卧槽,賣這麼好嗎?
好得有點超出我的預料了。
這時隔壁鄒老闆的攤位也在嚷嚷:「一朵花都沒了,鋪子里的花全禿了!」
「莊子里的呢?」
「莊子里那些還沒開呢!」
「撿著帶花苞的,拿出來整盆賣!」
「好嘞!」
點心鋪子更絕了,麵粉沒了……
唯獨雜貨鋪還比較淡定,他們的干雜果賣的不緊不慢,一批賣完又來一批。
酒香嬸兒已經開始接明年的訂單了,她說她的桃花酒桂花酒之類的,只能在當季出,每年就那麼多。
大家的生意都好的很,陳湘的雞米花早就賣沒了,陳湘說最後一桶賣出去的時候還是溫熱的,我這才想起來問他賣多少錢一桶,他說十文錢。
我:「……」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背過氣去。
他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賣貴了。
我真是拿他無語,我告訴他,鄒老闆那一朵花要賣上一兩銀子,這是宴會上,大家的消費都比較高,一桶雞米花賣半兩銀子也會有人買。
陳湘嚇了一跳,說那不是坑人嗎,十文錢就已經賺了好幾倍本錢了。
我真……
得出結論,陳湘不適合作生意。
算啦,反正已經賺錢啦,陳湘開心就好啦!
東家也過來了,我、崔長宇、胡師傅和東家湊在一起,當場訂下再上兩台印刷機,詩會一結束我們三個就一起去訂做。
工坊的工人還要繼續加班加點一段時間,我們和酒香嬸兒一樣,也接了許多訂單,真是接單接到手軟。
接銀子也接到手軟,不過那銀子不是我收的,都是鋪子里的賬房在收,什麼時候能輪到我摸摸那些銀子啊!
詩會的受歡迎程度遠超過我的預料,等到傍晚,到了原定收攤的時刻,知府大人突然宣布此次詩會持續三天。
天啊!
我們都要瘋!
一方面真的很賺錢,另一方面貨物量跟不上啊!
胡師傅頭都要愁掉了,我跟他說紙先緊著女士那兩款,也就是花瓣和蓮花印,胡師傅問為什麼,我說今天來的姑娘太少了,接下來兩天肯定有更多在今天猶豫觀望的姑娘頂不住小閨蜜的安利跑來玩,崔長宇說有道理。
胡師傅繼續發愁。
晚上沒能有時間教訓陳湘,我在工坊幫忙直到深夜。詩會對於文人和姑娘們是享受,對於我們來說就是又苦又甜,這叫什麼,痛並快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