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這段時間就是風平浪靜沒什麼波瀾的日子,我也終於過上了有規律的上下班的生活。
七夕的活動也策劃好了,說起來是做了一出鵲橋相會的節目,實際上就是一場服裝展和包包展。
我和崔長宇定做了一些七夕主題的紙和禮盒,還是老樣子,這種活動模式大家還是很吃的。
不過我們都知道不久的將來會發生的巨變,不約而同地想在這一天多賺些錢,所以多做了幾種款式的紙張。
我動用了鏤花機,在部分紙的角上做了鏤空的花樣,這些紙做的也比較厚,硬硬的,看上去很有質感,胡師傅拿著這些紙愛不釋手,他說這不是紙,這是藝術品哈哈。
今天我、崔長宇和胡師傅在一起開了一個小會,我們要商量一下接下來三年國喪期的生意問題,這必須早做打算才能臨陣不慌。
預計國喪期我們的印花紙要全部都停掉,一旦被扣上個在國喪期期間賣花里胡哨的東西的帽子,甚至有搶購的行為發生,會被視為對皇室不敬,嚴重了腦袋就沒了,所以我們要做一些低調點的東西。
嘗到了新產品帶來的甜頭,我們都不想回到以前賣大白紙的平淡日子,崔長宇和胡師傅兩個人把殷切的目光全部投向了我,我感覺壓力山大,好在我早有準備。
我說正好有一個東西可以討巧,時間也很充裕,我們也還需要準備一些工作。
他們問是什麼。
我說你們有黃曆嗎?
他們好像很失望,說這東西誰家都有。
我說明年的有嗎。
崔長宇問我什麼意思。
我笑笑,拿出毛筆和紙,在紙上給他們畫了一個桌面日曆。
他倆一開始以為這就是黃曆,然而我給他們講了之後,他們立刻察覺到了不同。
我設計的日曆是一日一頁,上面印刷日期,年份,還有一些名言警句,其實我本來是想印段子的,不過國喪期不適合娛樂,就改成了名言警句。
整個月份牌用鐵環串起來,胡師傅說鐵環太貴,改成光滑的木環,我們也都同意。
這東西實用,不出格,低調又能掙錢,雖然不能掙大錢,但是絕對比光賣大白紙掙得多。
崔長宇和胡師傅都說這個好,現在開始準備雕版,定製木環也需要一段時間。唯一的問題就是新皇的年號,這個不急,畢竟按正常推算,新皇登基是在新年之前,而日曆卻是來年的。
黃曆每一頁紙都需要一個雕版,很是麻煩,三百多個雕版夠胡師傅他們消磨時光慢慢弄了。
他們倆興奮地又朝我這邊湊了湊,問我還有沒有賺錢的點子。
我:「……」
有是有,但是這三年不適合,因為賺錢的東西都是花里胡哨的要吸引眼球才行啊,結果他倆說沒關係,可以先出點子,再細細商談,也可以先把東西做了屯那兒。
我真是,這倆人掉錢眼裡了嗎,要不我把頭蓋骨掀開你們自己看?
我認真地想了想,說:「我有很多想法,不過都要基於一種特殊的技術。」
胡師傅歪脖子看我:「什麼技術?」
「做出半透明的結實的油紙。」
胡師傅瞪著眼說:「咱們的油紙已經很透光了,用咱家的油紙糊窗,家裡都亮堂著呢!」
我說:「還不夠,這麼說吧,透過油紙要能看出物件的顏色,這般才行。」
胡師傅:「……」
「另外還有油紙染色技術,染出漂亮的顏色我們就可以做彩色的雨傘了。」
胡師傅長出一口氣:「這可真夠難的,油紙染色不同於白紙,染出來的顏色不會很正,行吧,我走了,謝了。」
我:「……」這什麼受虐體質?
崔長宇笑著說:「胡師傅最喜歡有挑戰的東西,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做印花紙那會兒嗎,別看他累得跟戳了屁股的驢一樣暴躁,心裡其實可美著呢。」
我們哈哈大笑,笑完我說:「少東家,將來若真是要低調三年,我們就必須韜光養晦厚積薄發,三年之後一定得出來些不一樣的東西,您想啊,咱的印花紙賣的那麼好,別家能不研究嗎,萬一研究出來了,咱們的可就沒那麼大競爭力了。」
崔長宇點頭說:「確實如此,韜光養晦,厚積薄發,對,就算悶著不出聲,我們也絕不能懈怠。」
開完會大家就各去忙各的了,崔長宇還是泡在工坊那邊,他和胡師傅有很多細節的事情要研究,比如說日曆的打孔,孔徑,需要的木環直徑之類的,都是細緻的東西,一點不對就會造成大量的損失。
我離開會議室,回到辦公室,辦公室布置的很是溫馨雅緻,原木色的長桌和椅子,靠著寬大敞亮的窗戶,推開窗就能看見綠樹紅花,還有遠處一條河流,有時候會有小鳥落在我的窗戶邊,嘰嘰喳喳唱兩首歌又急匆匆飛走,窗戶邊放著一個造型古樸的小花瓶,裡面插著一枝盛開的鮮花,我不知道這花的名字,反正有時候路過鄒老闆的園藝店,我就順上一枝。
辦公桌對面擺著兩張椅子,一個小茶几,茶几造型很有野趣,是整塊樹樁經過打磨形成,椅子也是配套的,上面鋪了薄薄一層坐墊,別緻極了。這一套桌椅是趙老四送我的,價值不菲,他說我的滑板和彈簧給他帶來了不錯的利潤,也給他帶去了很多新的點子,他現在準備把彈簧用在馬車上試試,這套桌椅是給我的謝禮。
所以誰說我幫人沒有回報的,哈哈。
現在滿大街都是滑著滑板的人,真是一道奇葩的古代景觀,這邊的滑板比我以前用的要長要寬,因為人們的衣袍比較寬大。
我現在不用滑板了,趙老四把帶操作桿的滑板車做出來了,我現在踩著滑板車上班,安全係數高,而且能轉彎,方便。不過還是有很多人更偏愛滑板,比較拉風。
我在辦公室里寫了工作日記,然後看了最近的工作總結,又去檔案室檢查一遍珍貴的資料,這些資料保存在幾個大鐵皮箱子里,箱子有鎖,鑰匙在我這裡。
然後我就去樓下溜達了,店裡現在人很多,兩個夥計有點不夠用,我在外面貼了招人告示,這兩天陸續有人來應聘,但是都不合適,因為書店的夥計要求高,得識字。
剛到二樓,阿貴端著一小碟點心上來,見了我努努嘴,用口型說:「那個書生又來了。」
我們現在有點心出售,都是蘇老闆提供的,錢是要單獨付的。
那個書生,我轉頭看去,閱讀區最裡面的角落裡果然坐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在我們書屋重裝開業第二天,這個書生就來了,他問明白了免費閱讀的規則后就拿了本書坐到了這個角落,從那以後幾乎每天都來,每次都是坐在那個位置,穿著一身帶補丁的長袍,那袍子原本應是藍色,被洗地發白,邊角有些毛糙,上面的補丁也不挑個同色系的,各種顏色歪歪扭扭地貼在上面,感覺很是滑稽。
經常會有其他書生背著他小聲議論紛紛,我覺得那書生不會不知道,但他從來不予理會,總是坐得筆直,沉浸在書海中,我這裡的書他看了一本又一本,每一本都看很長時間,而且很珍惜的樣子,阿貴曾留心過,這個書生還回來的書總是平平整整,就算是之前被翻得有些卷邊的書,也會被抹平了邊角還回來。
書生看起來二十齣頭,和崔長宇年紀差不多,我挺喜歡他的,覺得他應該是個品行極好的人。
我把阿貴手裡的點心拿走,讓他再去拿一份。
那點心不多,不過是十來根江米條,上面裹了砂糖,我輕手輕腳走到那書生面前,放下點心,坐在他對面。
那書生被我驚動,連忙直起身子給我作揖,我對他擺擺手,笑著輕聲說:「客官莫要客氣,我不過是見你苦讀多時,怕累壞了眼睛,奉上點小食,權當休息一下了。」
書生很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我終日在這裡免費讀書,也確實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收拾收拾這就走。」
我搖頭說:「我沒有趕你走的意思,是真的愛惜你這份刻苦學習的勁兒,別多想,嘗嘗吧。」
他羞赧地笑笑,說:「掌柜的大度,我這免費蹭書讀的,確實羞愧難當。」
一見他這件衣服,再見他讀書從不要筆墨紙硯,我就知道他家境很不好,我問他:「您這般刻苦用功,是想參加考試嗎?」
書生笑到:「是啊,我鄉試兩年未過,本不該再抱希望,可是終究覺得看了滿肚子的書,不甘就這般言棄,便想著再試一年,今年若再不中,我就不考了。」
我問:「你這麼年輕,往後日子還長,慢慢來。」
他搖搖頭:「掌柜的有所不知,我現在已經是在咬牙強撐了,我家境不好,不允許我每三年考一次試。」
我奇怪到:「你既是參加鄉試,那本身已經有秀才功名了,官府每月都有銀錢補貼,為何會如此拮据?」
他苦笑說:「不瞞您說,我家裡只有一個妹妹相依為命,她小時候生過惡病,後來雖然命大逃過一死,但是眼睛卻看不見了,我那點補貼勉強夠家裡維持生計,供不起我讀書。」
我又問:「家裡可有田地?」
他說:「原本是有兩畝地的,前年有個雨夜,我外出未歸,妹妹著急上街找我被人拐了去,我找到人後,人卻說是救了妹妹,讓我拿錢去換,我沒有錢,便只能把地賣給了他們。」
我怒道:「為何不報官?」
書生搖頭,說:「他們只說是救人,妹妹眼睛看不清,也說不出到底是不是拐她的那些人,如何報官?弄不好還會攤上個不知報恩的罵名,若是鬧大了,被官府革了功名,我和妹妹就徹底沒了生活來源了。」
唉,也是可憐,他說的沒錯,這個王朝的制度我也確實有些了解,有功名的人捲入這樣的案子會很麻煩,一個弄不好功名沒了,還會被禁考,那這麼多年的書就白讀了。
我放緩了語氣,問:「下次鄉試是明年,你可有把握?」
他笑笑說:「前兩次未能考中,一次是因為妹妹生病,我誤了最後一科的時辰,一次是因為我自己買不起冬衣,暈倒在了考場上,明年鄉試是秋闈,應是在九月左右,只要不出意外我是沒問題的。」
也是夠點背的。
這年輕書生生的清秀,說起話來溫和有禮,十分討喜,我覺得我可以幫他一下,便問他:「我倒是有件事情想同您商量下。」
「掌柜的請講。」
「我這鋪子最近實在忙碌,想再找個夥計幫忙,可是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我想您或許需要一份養家的活計,所以,您覺得呢?」
書生還沒說話,旁邊桌上的人噗嗤一聲笑了,我們轉過頭去,見一個胖書生捂著嘴笑得滿臉通紅,我挺不喜歡他的,問:「您這是笑什麼吶?」
胖書生小聲說:「堂堂一個秀才,帶著功名呢,去給人家做夥計,這不是自賤嗎?」
我臉上很不好看,然而我對面貧窮的書生說:「夕年兄,我靠自己的雙手掙錢,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沒什麼賤不賤的。」
呃?這胖傢伙就是追求鳳來的那個董夕年?嘖嘖嘖……難怪追不上呢。
董夕年切了一聲,站起身來走了。
我拍拍窮書生,說:「人眼中寫著賤字,看什麼都賤,莫要跟他一般計較。」
書生笑笑,毫不介懷:「掌柜的說的是。」
「還不知您怎麼稱呼?」
「學生裴深。」
我把裴深交給曲賬房,他的工作是每天在店裡打掃衛生、整理書架上的書籍還有展示區的文具之類,打掃衛生早晚各一次,整理書架是隨時整理,晚上打烊后也要留下整一會兒,工錢每個月兩百文,鄭前和阿貴也是這個價格。
其他時候我允許他每天免費讀書,可以用兩大張廣平宣,裴深深深給我行禮,似乎這個條件比雇他幹活更合他心意。
晚上回去和陳湘說了裴深的事情,陳湘很是同情,說可不可以把他妹妹叫過來幫忙做包包,我想想裴深身上歪歪扭扭的補丁,感覺她可能不適合做這種活,針線活可離不開眼睛。
陳湘只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