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朱大嫂親戚家娶媳婦,香枝要去幫兩天忙,芬嫂子孩子鬧肚子,這兩天在家陪著呢,我正好把陳湘拉出來逛逛,快快樂樂玩一天,他最近太累了,起早貪黑做衣服做包包,整個人都沒大有精神,甚至連在床上的時候也有些心不在焉,沾枕頭就能睡,搞得我好幾天都不敢碰他。
人不能總是綳著弦,得有適度的放鬆才行,這叫張弛有度哈。
陳湘有些捨不得扔不下手頭的活,我跟他說以後開了鋪子也要干五天休兩天,不能這麼累,他說他知道,這不是想趕緊掙些錢嗎,過些日子還不知道是怎麼個情況。
我說你能掙多少掙多少,不必太糾結,我這個月工資也發了,因為書店大改造給鋪子增收不少,東家這個月給了我十兩,家裡還有些存款,夠過一段時間的了。
陳湘還是很乖的,被我拉出來就乖乖跟我走,今天有點小雨,給炎熱的空氣帶來一絲絲涼意,很適合逛街。
我撐著雨傘,牽著陳湘的小手在街道上慢悠悠地走著,這點小雨不算什麼,街上人還是很多,陳湘笑著說他還真是沒有好好逛過街呢。
是啊,從在這裡落腳,我們就馬不停蹄地在忙,一開始是不熟悉,沒有錢,後來是沒有時間,總之總是在被生活推著走,不曾好好在我們身處的城市裡細細品味人間的煙火。
今日無風,我打算帶陳湘去城南郊外的小璧湖玩玩,我們溜達著去,要是累了,就雇一輛馬車。
路上經過一家不小的糧店,我們進去看了下,今年的新糧已經下來了,但是還不是很多,需要提前預定,我們預定了一些大米和小麥,要的量不算少,老闆說要三天後來取。
新米新面最香,我們打算多囤些,應對即將到來的灰色時光。
等到了城南郊外,雨已經暫時停了,小璧湖面偶爾會有一星半點漣漪,不知是湖邊扭著腰把半邊身子都探進湖裡的垂柳滴落的水滴,還是湖裡的魚兒張著嘴在換氣。
整個小璧湖都懶懶的,煙雨朦朧,不過霧氣不算大,河邊租船下去遊玩的人還不少呢。
我們跑過去,租到了最後一條船,我還是第一次坐這種小船,兩頭尖尖,中間有個篷子,這就是烏篷船嗎?
陳湘也是第一次坐,一上船就搖搖晃晃站不穩,撲通一聲撲到了我懷裡,撐船的大爺見了,笑著說:「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著急了。」
他指了指篷子裡面,說:「他們一般都等進去了再抱。」
陳湘紅著臉解釋:「我只是沒站穩。」
撐船大爺露出一副我懂的神情,說:「都是這麼說的。」
陳湘羞得沒臉見人,趕緊鑽進了篷子,我哈哈大笑。
撐船大爺嘖嘖道:「我說什麼來著,就是急。」
陳湘:「……」
等我進了篷子,陳湘已經羞得不敢抬頭看我了,我說:「幾句話就這麼害羞,你瞧你,天天同床共枕時也沒見你這麼羞。」
陳湘捂著臉說:「你別說了!」
哈哈,我過去摟住他,他想躲開,我說沒必要,大爺都見怪不怪了,別端著。
陳湘:「……」
鬧騰了一番我們還是出了篷子,在小船另一頭躺下。大爺很有經驗,早就用草席子蓋在了甲板,雨一停掀開草席子下面還是乾燥的。
我們把篷子里的毯子拿出來鋪上,陳湘靠著篷子門坐著,我枕著他的腿躺著,最近因為夏日炎熱而總是滿滿當當無處發泄的煩躁一下子就消弭無蹤了,濕潤清新的空氣入肺,太舒服了。
陳湘也很愜意,半閉著眼睛靠在那裡輕聲說著話。
我想起來了店鋪名字的事情,就問他有沒有想過要給店鋪取個什麼名字。
陳湘:「張記成衣鋪。」
我:「……」
果然很有時代風格。
我只好說:「你看崔記書鋪都改名叫跬步書屋了,咱也弄個文雅一點的。」
陳湘想了想,說:「陳氏成衣鋪?」
我:「……」
陳氏就比張記文雅了嗎?
我抬眼看見陳湘在捂著嘴偷笑,喲呵,小傢伙逗我呢!我立刻就來了精神,做起來撓他,他笑得喘不上來氣,說:「別鬧了,一會兒掉湖裡了!」
我也喘著粗氣,笑著說:「讓你皮。」
陳湘靠在我肩膀,說:「那你說叫什麼名字好?」
我說:「你不是挺會取名字的嘛,還給我取了個字叫流光。」
陳湘滿頭黑線:「那是你自己不要臉取的!」他頓了頓,又說:「那就叫流光成衣鋪!」
我說:「不行,那不成了我的產業了,鋪子可是你開的。」
「那叫流光的另一半的成衣鋪。」
「你又皮是不是?」
「咯咯~我就是想要一個能體現出我們兩個人的名字嘛。」
「流光,另一半,那要不就叫半盞流光?」
「啊這個好聽」,陳湘直起身子來說:「半盞流光成衣鋪!」
我:「不要成衣鋪,就半盞流光。」
「那別人能知道我們是做衣服的嘛?」
「我們做的不僅僅是衣服啊,現在還有包,往後還有更多東西,叫成衣鋪反而不合適,就叫半盞流光,很快大家就知道半盞流光是幹什麼的了。」
陳湘歪著頭想了想,說:「還挺有意思的。」
「等你的鋪子開業,我也去找知府大人提個字。」
「那能行?你能見著他嗎?能說上話嗎?」
「我請東家去找他。」
「……」
我們閑聊著呢,湖面突然傳來一陣極其攝人心魄的琴聲,我們齊齊噤聲,往琴聲傳來的方向看,湖面一層薄薄的霧隔住了我們的視線,看不清彈琴的人,只覺得那琴聲有些寂寥,有些哀傷,但是又不是那種婉約派,帶著一絲絲蒼涼大氣的感覺。
「真好聽啊,不知道是什麼人在彈琴。」陳湘輕聲贊到。
乘船的大爺側過臉說:「這是天籟坊的鳳來,他總喜歡在下雨天來湖面彈琴,唉。」
竟然是鳳先生,我問:「大爺,您也認得鳳來先生?」
大爺搖頭:「不認識,但也認得,這滿奉州城誰不認識他啊,哪家大戶人不是他的恩客呢?」
陳湘趕緊說:「鳳先生不是那樣的人,他是淸倌兒。」
大爺嗤笑說:「淸倌兒?那他眉心的紅痣呢?干這行的那有幾個真正清白的,只是他眼光高,一般人攀不上,所以才覺得他是淸倌兒吧!」
陳湘還想說什麼,我拉住了他,沒必要爭辯,並不會改變這些販夫走卒小市民的生活,就算他們不認識鳳先生,就算我們有一萬種方式證明鳳先生是清白的,他們也會在街頭巷尾津津樂道那些無中生有的風流韻事,很多人吶,就是這樣。
船在湖面緩緩飄蕩,動人的琴聲時遠時近,最終還是漂到了我們耳邊,兩船錯身而過,我看見鳳來一襲白衣坐在船頭,專註地撫琴,神情依舊淡然出塵,在這霧蒙蒙的氣氛下,好像畫中仙。
我和陳湘都沒有出聲,生怕擾了仙人清凈,斷了這令人怦然心動的琴聲。
鳳來也並沒有發現我們,小船很快錯開,他的琴聲再次飄遠。
陳湘小聲在我耳邊說:「鳳先生這般神仙人物,一定不是老頭說的那種人。」
我點點頭:「我總覺得鳳先生身處紅塵又不入紅塵,與市井格格不入,他這種人,是不屑於為了幾兩銀子折腰的。」
陳湘歪著頭在撐船大爺身後白了他一眼,我覺得他真可愛,水靈靈的天真的小少年,所有的情緒,心思一覽無餘,透明如落入小璧湖的水滴,是我心尖尖上最珍貴的寶貝。
遊了一圈湖,我們上了岸,陳湘有些暈,我在岸邊蹲下身子,把他背了起來,大庭廣眾之下他很害臊,把頭深深埋在我的後背,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隔著薄薄的衣料落在我的皮膚上,我感覺整個人都不太好,急需一張床。
經過天籟坊的時候,我們見到了抱著琴的鳳來,這次他看見我們了,互相打了個招呼,我背著陳湘離開,陳湘悄悄從眼角余光中回望了一眼,小聲說鳳先生還在看著我們呢。
我想大概是我們這樣讓他想起了誰吧,崔長宇說過,他是個有故事的人。
大概這故事,曾經也有過溫存和美好,後來,卻是大夢初醒,只余冰冷月色而已。
我背著陳湘,找了家風味獨特的飯館,點了幾個特色菜,兩個人都吃得很滿足。
最貴的那道菜是鹿肉,我本是圖個新鮮,沒想到吃了以後心裡更加燥熱,以至於一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將陳湘扔上了床。
陳湘也吃了一點鹿肉,小臉紅紅的,眼睛水汪汪地楚楚可憐地看著我,好像在乞求著什麼。
他性子內斂,極易害羞,讓他求我給他那什麼是不太可能的。
但我最擅長的,不就是將陳湘的不可能變成可能嗎?
最終他含著淚求我給他,求我……再來一次。
今天的我真是廉價,買一送好多,我不知道最後到底有多少次,但我知道最後我們兩個人都迷迷瞪瞪睡了過去,等到傍晚我醒過來,我竟然還在他身體里呢。
鹿肉吃不得,真的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