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今天天氣陰,但是從牢獄里被抬出來的瞬間我還是被晃瞎了眼。
我得救了嘿嘿,混球淮南王,老子把你熬倒了,你說氣人不氣人,媽的。
牢獄里來了一隊人,挨個把牢籠都開了,把人都放了,我聽見有人說最裡面那個就是燒軍營的,然後就有人舉著火把衝進來,捏我的臉,大概是想判斷我死了沒。
我有氣無力地說:「老子沒死呢,你想怎麼樣,來啊!」
然後那人嘿嘿一笑,說:「還挺能逞強的,把他抬走!」
抬我的人還挺溫柔的,輕手輕腳,我覺得好像有點門道,問:「兄弟,是敵是友,要砍了我還是要放了我?」
那人又嘿嘿一笑,說:「要砍了你還廢這架子幹嘛!傻了啊?」
我感覺渾身突然放鬆下來,那些痛感更強烈了,我長出一口氣差點哭出來,心裡想著,終於解放了。
長時間沒見過陽光,外面的光線讓我眼部很不舒服,我用唯一能動的手臂擋著眼睛,感受到有點涼的風吹到我身上,對哦,農曆九月,開始降溫了。
我聽見很多人在說著什麼,然後有人尖叫著撲過來,我認得那聲音,淚水一下子就出來了,那是我的阿湘啊!
我曾想過無數種再次相見和陳湘說什麼,若是在斷頭台,我會對他說我不認識你,若是被救出來我會說我好想你,你別擔心,你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傷……
但真的……他撲到我身邊,哭著喊我名字,我卻覺得嗓子眼被堵住,半天,說了一句:「阿湘,別看。」
別看啊,我現在很狼狽,很醜,很臟,我滿身血污,我胳膊還斷了,我那麼乾瘦,不再強壯,不再魁梧,躺在這裡動彈不得,做不了你的依靠。
所以,能不能別看我啊,阿湘,等我收拾乾淨了,回到從前的模樣再去找你好不好?
擔架並沒有停下,陳湘一路跟著跑,一路哭個不停,我聽見鳳來的聲音,在旁邊安慰他,說人還活著就好,能養好的之類之類的。
蓉娘也在,哭得也挺凶的。
好啊,他們都沒事,真是太好了。
我短暫的失去了意識,可能是太困了,太餓了,太累了,身體到了極限。
等我醒來,發現身處一個陌生的房間,這房間挺大挺整潔,紅木傢具,各種桌椅應有盡有,我躺在柔軟的床上,蓋著棉被。
我聽見陳湘在我耳邊輕聲叫我:「張成哥。」
一轉頭,就看見他頂著兩個桃子一般的眼睛淚汪汪的看著我,旁邊站著鳳來和蓉娘。
我張口說話,嗓子啞的像破鑼,我問:「你怎麼樣,有沒有受欺負?」
陳湘哭著搖頭:「沒有,我們都挺好的。」
我又問:「這是哪裡?」
陳湘說:「這是知府衙門後院,有位將軍說你立了功,就在這兒養著。」
我抬了抬胳膊,發現胳膊被打上了繃帶,身上的衣服也被換了,整個人暖暖的裹在被窩裡好舒服啊!
就是肚子有點餓,我問陳湘有沒有吃的,陳湘連忙說有,一直在灶上給我熱著呢,他要去拿,蓉娘搶先說她去就行,陳湘便繼續留下來和我說話。
我一點都使不上力,他和鳳來把我扶起來,在我身後給墊了好幾個軟墊。
陳湘哭著跟我說了這些天的經歷。
那天我走後他們在密室里呆了很久也不見我回來,陳湘直覺事情不妙,便要跑出來找我,被鳳來攔住了,鳳來說這不安全,還是他去,結果又被蓉娘攔住了……
特么的原來這仨當中最靠譜的是蓉娘?!
蓉娘趴在牆頭看見了火光,三個人都嚇壞了,一起蒙著臉跑出去打探情況,他們在巷子里聽人說跬步的張掌柜瘋了,去放火燒淮南王的大營了。
陳湘嚇壞了,哭得死去活來就要去找我,被鳳來他們攔住了。
因為這場火,淮南王陣腳大亂,隔天就被朝廷軍隊攻破,說是陛下的命令是當場斬殺,當時就砍了。
我尋思著皇帝確實挺狠的,這麼說來他當時能給鳳來一筆銀子做散夥費而不是直接找人滅了口還真是很仁慈的。
朝廷的軍隊清繳了叛軍,他們軍紀嚴明,沒有擾民,而是安撫民心,並且幫著把叛軍亂抓的百姓都放了,其中就包括我。
陳湘哭著說他看見我被抬出來的時候都要瘋掉了,他揮著拳頭好像想揍我,但是又下不去手,他說:「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了,那位將軍說你很幸運,要不早被一刀砍了,你怎麼還玩命啊,你怎麼不想想我!」
我心底一片酸軟,說:「我錯了,但我不後悔,阿湘,他們把老弱婦孺推出去當擋箭牌,我忍不了。」
陳湘抹著眼淚說:「你知不知道你被抬出來的時候有多嚇人,整個人只剩骨頭一般,滿身都是血塊,你還不讓我看!」
我笑笑:「我那不是怕嚇著你嗎?」
陳湘說:「你受了很重的傷,軍隊里的郎中來看過了,說你胳膊脫臼,好長時間沒有處理,現在雖然歸位了,但是以後陰雨天都會疼。」
那還行,沒斷就好。
他又哭著說:「你昏迷之後我給你擦身體,背後的衣服都黏在身上了,我是用剪刀剪下來的,我和郎中還有鳳先生,我們三個人弄了好久才弄乾凈,都爛了!」
他又哭了,我想摸摸他的頭,卻抬不起手來。
我只能說:「好了,沒事了,都過去了,我很快就養好了。」我又對鳳來說:「辛苦鳳先生了,你……你怎麼樣?」
鳳來一直沉默地站在床邊,他看著我,知道我問的是什麼,如今朝廷軍隊進來了,那他的身份……
他說:「一切都好,張掌柜說得對,都過去了,不會再有什麼了。」
我心放進肚子里了。
蓉娘端來了米粥,身後跟著一個將軍,他一說話我就聽出來了,是在牢獄中救我那個,他說:「現在糧食緊缺,你先湊合吃點。」
我見那是一碗黃白混合的米,這對我來說已經是珍饈了,我好餓好餓,陳湘接過小碗,一勺一勺喂我喝粥。
那個將軍就在旁邊跟我說話,他長得挺粗獷,說他是什麼什麼官,我也不記得了,大概就是個小隊長之類的角色,他問我:「你怎麼想的,去燒叛軍的大營,厲害啊!你知道我聽說這事兒之後我都驚呆了!」
我笑笑,說:「就是氣急了,他們太不是東西了。」
那將軍摸摸下巴說:「你厲害,你就在這好好養著吧,大將軍說了,要給你請功呢,你就等著吧。」說完他就走了。
我倒是沒想過什麼功,就覺得這稀飯真好喝,有飯吃真好。我讓陳湘找人回去把炕拆了,把裡面的米取出來,剛才那位將軍說了糧食緊缺,我這些米能幫上一點是一點吧。
吃飽后軍醫來給我換藥,超疼,我流下了幸福的淚水,疼,說明還活著,活著真好啊!
這會是晚上了,我很累,想睡覺,陳湘就睡在我旁邊……的小床上,我想讓他上來睡,他說不要,我有傷,不方便。
我覺得他在賭氣。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