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柳復仇
余虹村的清晨總在趕集中開始,喧鬧的市場里,來來去去的人們,似乎平靜的一天總會在這裡開始。
「魚魚,今天有啥新鮮的貨?」一個穿麻布的大漢問著低頭理貨的漁村少女。
「龍哥呀,我這黑魚早上剛殺的,帶一條去?」那女子抬起頭,才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少女,樣貌清秀,可全身卻散發著一股刺鼻的魚腥。
麻布大漢爽快的拿起一條,「好哩,魚魚推薦的,龍哥我還不放心,替我向宋老頭問好!」
「誒!好哩,下次再來!」這個女孩的名字叫宋魚魚,生活在賣魚為生的余虹村十年了。
「魚魚!」她轉頭一看,背後穿著一身華服的女子是和她一起長大的玉潔。
宋魚魚疑惑地看著她,「玉潔,你這一身是……」
「魚魚,你忘了!今晚可是中秋燈會,全城的王公貴族都會去,咱當然要穿的體面一點。」玉潔轉了一圈,「瞧,這身行頭還不錯吧!」
「不錯是不錯,可是……」
「可是什麼?」
魚魚嘆了口氣,嘟著嘴,「我家老頭肯定不會放我出門,這老頭古板機靈的很。」
「別擔心,我已經讓我爹約他去下棋了,一時半會回不來,呈現在趕緊回家換身衣服,一身魚腥味的!」
魚魚回到家,果真宋老頭已經不在了,她從床下掏出一個箱子,箱子里裝的是一件最普通最普通的紅色裙衫,是她自己悄悄向隔壁裁縫店的巧姨學的。就算是最普通的裙子,宋老頭也不給穿。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魚魚滿意的笑了,終於自己也可以變得像那些大家閨秀一樣美麗。
正興奮地打開房門準備出去,幽靈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去哪裡?」
宋魚魚一拍頭,糟糕,這老頭已經回來了,吞吞吐吐地回答著:「我,我,我去學堂呀,今天先生讓我留下抄書。」
宋老頭用力敲了她的頭,「你當我傻呀,穿成這樣去抄書,說實話,我也不是那麼不通情達理的人。」
「嗯,其實,其實我約了玉潔今晚去燈會。」
宋老頭又用力敲了她的頭一下,「燈會!」
魚魚捂著頭躲在柱子後面,「喂,老頭,你不是說通情達理的嘛!」
「丫頭,我多大了,這你都信。」
「你,你……你耍賴!」
「小凝,你可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宋老頭嚴肅起來。
魚魚知道宋老頭又要打苦情牌了,她,辛凝,辛氏國的公主,辛氏國唯一的希望,十年的光景在這小漁村裡為復國努力,可別說是巫術,就連簡單的飛行都會經常出問題,復國,復國,何時才能實現呀,還不如在這小漁村當個買菜賣魚簡簡單單的宋魚魚。
「老頭,我就不能做個普通人嗎?」
宋老頭摸著辛凝的腦袋,「小凝,十年前,我們辛氏國滅了,你的父親母親為了保護國家的子民犧牲了,你的哥哥為了救你至今下落不明,你還要當一個普通人嗎?」
「我寧願是我哥活著,這一堆爛攤子給我,讓我怎麼收拾!」
啪一聲,宋老頭重重地打在辛凝臉上,「真不知道當時,我為何會答應你哥救你!」
辛凝捂著臉,「你個壞老頭,壞老頭,壞老頭!」她掛著淚珠,跑了出去……
哥哥,在記憶中最深的哥哥,是她最愛的哥哥,因為她的哥哥比父親母親更愛她。可是在她五歲的時候,鄰國攻打辛氏國,辛氏國陷入滅亡,他不顧皇叔的決定,將出城的最後一個機會讓給她,皇叔的後悔也是對的,倘若當初得以獲救的是哥哥,或許早就復國了。
「魚魚,你怎麼這麼晚才來!」玉潔驚呼道,她的頭上戴著一大朵淡粉的花。
「我,我。」
玉潔看到魚魚半紅的臉,猜到了原因,「又是你家老頭吧!我就不明白了,你家老頭讓你買菜賣魚弄得一身魚腥,卻又讓你去學堂讀書,還給你禁足,真奇怪!」
「別說了,我可是用血肉得來的自由,快快快,我可要去玩了。」宋魚魚捂著臉頰說道。
話音剛落,人群的盡頭傳來一片尖叫聲,「快逃!快逃!」很明顯有大事發生了。
她們順著那些人手指的方向看,夜空中似乎有一顆紅色的隕星,彷彿變得越來越大,他倆互相瞧了對方一眼,向後拔腿就跑。
「魚魚,那究竟是,是什麼?」玉潔喘著氣說道。
「看不清,我希望只是一顆簡單的隕星。」
魚魚的擔心是對的,要是只是隕星那最多在地面上鑿上一個大坑,但是要是什麼妖物就難對付了。
「我還沒成親呢,不想死呀!」玉潔哭著說道。
「別悲觀,我們先往林子那裡跑,那裡有個地洞可以避一避。」
一聲巨響后,村莊里四處傳來呼救聲,那個紅色的隕星在塵暴中化作一隻九頭蛇身的怪物,它有著人一樣的腦袋,蛇一樣的身子,巨大的體型足以壓倒一座樓房。它四處匍匐前行將逃命的村民一個個吞入肚腹。
「是相柳!」魚魚驚呼道。
「什麼是相柳?」玉潔緊張地不敢從洞口探望。
「相柳是洪水之神--共工之臣。蛇身生有九個腦袋,每個腦袋長相都和人相似。傳說他每個腦袋只吃一座山上的食物。他所到之處,地便有陷處便成溪流沼澤。」
「什麼,那,那村民們豈不是……」還沒說完,玉潔就看見魚魚奇怪的舉動。
魚魚默念咒語,兩指向洞口劃出一個十字,「我想相柳吃完村民,必定會找到林子里。」
玉潔瞪大了眼:「你,你剛剛,是在,是在施展巫術嗎?」
「玉潔,對不起,我一直沒告訴你,我是辛氏國皇族的後裔,剛剛我施展的是結界術。」
玉潔沉默了一會,自言自語說著:「原來你是公主,我竟然和一個公主做朋友。」
「玉潔,相柳現在就在外面,有什麼事我們出去再說!」
玉潔突然驚呼道:「我爹!我爹還在外面,我要去救他!」
魚魚張開雙臂阻止道:「不行,你不能出去,你會被吞了的!」
「你走開!」玉潔一把推開魚魚,從結界中沖了出去。
魚魚沒法子,也跟了出去,可是已經不見玉潔的蹤影,卻聽見身後傳來陰森的喘息聲。糟糕!是相柳,怎麼辦根本不是它的對手。
她試著施展飛行術,可是平時修鍊的時候就沒認真學,根本飛不起來,「你,你別過來!我,我可是巫師!」
相柳的九頭中一個長似老人的頭用尖利的聲音說道:「小姑娘,口氣不小,看我一口吃了你!」瞬間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壓倒魚魚,讓她感覺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時,宋老頭飛到那老人的頭上從袖中掏出長劍一劍刺穿了它。
「老頭!」魚魚哭喪著說道,「你可來了,我以為我要被吃了呢!」
宋老頭一語未發拽住魚魚的胳膊,飛向樹林深處。
「喂,老頭,你剛才的巫術真厲害!」
「為何不用結界術?你可知你差點就喪命了。」
「哎,不是還有你嘛!」
「你呀,何時才能懂點事。」
「老頭,我們要去哪裡?」
宋老頭在余虹林的最深處落地了,那裡似乎有一個石室,石門上有一些青苔,但似乎不是百年古墓的樣子。
「辛凝。」宋老頭嚴肅地背過身去,「我們進去!」
辛凝有點沒回過神來,「哦,好。」
石洞里沒有腐臭的味道,倒是有一股青草的香味,四處有用螢火聚成的燈,一眼可以望見底,最裡邊的矮石柱上放著一本被封印著的書。
「老頭,那是?」辛凝指著石柱上的書問道。
「是我們辛氏國流傳的密傳,裡面記錄著各種巫術,是時代君王世襲的寶物,如今交給你了,小凝。」
「為何是現在,我還沒學成老頭您教的巫術呢!這些,我恐怕是學不會的。」
此時洞口已經傳來相柳的呼吸聲,宋老頭嘆了口氣搖頭說道,「來不及了,我恐怕,恐怕以後都不能教你了。」
辛凝似乎聽出了宋老頭的意思,卻依舊假裝不懂,「說什麼呢,老頭,離你百年歸老還遠著呢!」
「小凝,我知道這十年來,皇叔對你樣樣嚴格,剝奪了你的童年,甚至連漂亮衣服都不給你穿,為了讓你永記復國大任,皇叔都忘記你是一個女孩了。」
她轉過頭,試著掩住眼淚,「什麼呀,老頭,你別說得和生離死別一樣!」
「我不是相柳的對手,除了施展禁術,我無法找到辦法去救那些死去的村民了。記住小凝,你要好好學習裡面的法術,復國的重任這一會真的到你身上了。找到山海外傳,找到它,它會助你復國。」
「老頭,你到底要去幹嘛?我就你一個親人了,我不能……」
「小凝,皇叔不能陪伴你了,為了余虹村的村民們,我必須這麼做,但你記住永遠不要使用禁術……」宋老頭說完,將全身的氣力集中在胸前,抱出一個紫紅色的氣團。
「不要啊!不要,不要……」辛凝嘶啞地喊著。
那一刻,她看見那個她曾以為會相依為命到永遠的老頭,用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巫術,他的兩指之間發出紫紅色的光在天際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一時的光亮讓她看不清面前的那個老頭的背影,或許,他像羽毛一樣飄落了,或許他化作星塵飄向遠處去。
「為什麼,為什麼要留我一個人。」辛凝用力地攥著地上殘留著的紫色晶石,那是宋老頭的靈魂。
村莊一如既往,似乎沒有遭受過相柳的摧殘,所有人都活著,玉潔在,玉潔的爹也活著,可是,可是,皇叔他,他似乎從未在這裡生存過一樣,從所有人的記憶中抹去。
她癱倒在地,看著那塊紫色的晶石發獃,「老頭,現在真的只剩我一人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似乎一切沒發生過似的,玉潔跑過來安慰她:「怎麼了,魚魚,你怎麼了?」
她閉上雙眼,試著擦乾眼淚,「我沒事。」
「你是不是也做惡夢了,今天一覺醒來全村的人都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有一個大怪物吃了所有的村民,還好危急時刻有一個巫師救了我們,你說奇不奇怪?」
原來皇叔的犧牲對於村民們而言只是一個夢,這樣的犧牲真的值得嗎?
「玉潔,你有聽說過山海外傳嗎?」
「山海經我知道,可,山海外傳是什麼?」
是呀,就說是山海經都是由世代的巫師傳承下去的,連山海經都找不到,更別說是山海外傳了。
看著宋魚魚一臉的沮喪,玉潔說道:「你找那玩意幹嘛!?不過,我知道有個人或許知道它在哪裡。」
「誰?」宋魚魚頓時興奮起來。
「巫靈書生。」
「這又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傳說呀,這個巫靈書生,瀟洒脫俗,知曉世間萬物,但是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只是傳說在丹熏山上有人見過他。不過他好像不喜歡幫助別人。」
「好的,那我現在就起程去丹熏山。」
「喂,魚魚,你到底怎麼了,為何一覺醒來要去尋找這麼一個東西?」
「玉潔,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去做。我要離開這裡了。」
「什麼!離開,不行不行!」玉潔努力地搖著頭。
「玉潔,這十年來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本以為這個世界我再無親人,可是還有你。只是我有必須離開這裡的理由,我們,或許要長大了吧!」
玉潔忍住眼淚,「宋魚魚,我不要長大,我恨你。」她轉頭離開了。辛凝知道這個決定是對的,玉潔是個凡人,她不能和她一起冒險,也不能讓她處於危險之中,與其到時悲傷後悔,還不如現在讓她永遠地恨自己。
辛凝回到家,收拾了幾件重要的物件,帶了些乾糧,準備出發去丹熏山。這一去,可能就是永別了,余虹村,再見!
「魚魚!」她回過頭,是玉潔左大包右大包地跑來。
她從身後掏出一個小包袱,喘著大氣說道,「這個,這個是我今天特意去巧姨那裡買來的衣服,我知道,我沒什麼可以幫你的。你這一走也不知何時回來,也沒多少件漂亮的衣服,你說的長大,我等你回來!」
她說完頭也不回地跑回去了,似乎邊跑邊擦拭著眼淚。
玉潔,對不起,為了不傷害你,像這樣做一場夢忘記它……
紫色的沙石在空中飄散,如同分吹沙石般的記憶消失
前方的路長早已看不清,可一個人前行的路終會是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