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醉生三門
文案:晚風吹過水波,蕩漾起這一世的悲涼,這世上,誰都有使命,誰都有自己無法放下的羈絆。只是總有那麼一刻,心中再也無法被仇恨沖昏頭腦,因為有那麼一個人的出現徹底改變了一切。
景翊沒有再回到王劍客棧,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潭邊的石頭上,將雙腳放在這冰冷的湖水裡來回晃蕩,他不知道這樣子的寒冷是不是和現在宋魚魚他們的心寒相當。愧疚,還是理所應當,他不知在用什麼臉面去見他們。或許只有離開才是他和他們最好的分別。
正當他準備起身的時候,身後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這一下雖不重,但他卻被嚇到了這深潭裡。他抹了抹臉上的水,岸邊坐著的竟然是宋魚魚,她竟不帶一點怒氣地看著他。
「你……來找我?」
宋魚魚伸出手說道:「上來說吧!」賀蘭景翊突然感到一絲涼意,不知是這池水過涼,還是宋魚魚的態度太過異常。
以防有詐,賀蘭景翊搖搖手說道:「我,我還是在水裡說吧!」這丫頭萬一想要打擊報復,他也可以儘快逃走不是。
「我想問你三個問題!」宋魚魚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錶情。
「你問吧!」賀蘭景翊感受到周圍越來越詭異的氣氛,什麼三個問題?
「第一,你的身份。」
「我的確叫賀蘭景翊,除此之外我還是《山海經》山經的繼承人。」
「山海經?」宋魚魚也曾經在皇叔那裡聽到過山海經,據說那裡面記載著人世間所有的奇門遁甲,原來它不是傳說。
「是的,想必你也聽過《山海經》包羅萬象的傳聞。但你不知道這《山海經》的來路,我從小無父無母,是師父從難民區將我收養。當時我才四五歲的樣子,我記得師父牽著我的小手飛入這天空,那是我第一次覺得巫師有那麼神奇。由於幼時恐怖的經歷,我幾乎每日每夜做惡夢,可師父對我很好,每日每夜幾乎都會哄我入睡。
直到一個叫做孫離的小女孩的出現,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師父說她是一個友人的孩子。可我覺得這女孩骨子裡透著股邪氣,事實證明我是對的,孫離來后的沒幾天,將師父養了千年的雪雕扒了皮抽了經。我本以為師父會因她殺戮之氣太重,將她逐出師門,可是師傅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她做著各種惡事。
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去問師父,為什麼要這麼寬恕這樣一個女孩。他只是閉著眼睛,似乎很難回答我的問題。後來師父告訴我,孫離的父親因他而死,之後我就再也沒有過問,我怕師父想起這往事又塗添傷感。至於那個叫孫離的女孩,只要她做的事不出格,我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十年後,我已學會了師父所有的仙術,決意去山下歷練一番,可誰知這一次的歷練竟是永別。出去那幾年裡,孫離依舊被師父困在山上,不得外出。或許是這禁錮讓她心中的恨越加,等我歷練結束,卻發現……師父他,已經被殺害了,而那兇手,那兇手就站在身邊拿著血淋淋的刀,是師父最疼愛的孫離。我衝上去,狠狠地打了她一掌,只是這一掌下去,孫離不但沒有受傷,反而跟狂妄地看著我。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或許她根本就是個妖怪。
她對我說:『景翊,跟著這老頭是永遠沒有出路的。』我不知道她是怎麼說出這麼讓人寒心的話。那時,我抱著師父的屍首對她說:『你欺師滅祖,必遭天譴!』我並不知道當時的她已經私自練了我們學派的秘術,她可以在一眨眼的功夫從我身邊消失的無影無蹤,從空中傳來一陣邪惡的笑聲,『景翊你有膽子就來找我復仇,我可以答應放過你一次!』
她那狂妄的話在我的腦海里不停打轉,我為師父感到不值,這樣一個冷血心腸的女子為何還要這般對她好。在師父的墳前我發誓,勢必將她碎屍萬段。可是我卻連她的蹤影都找不到……」
「你恨她嗎?」
「倘若她殺了你的親人,你能不恨?」這句話說道她心坎里,恨,怎能不恨,這麼多年來就是為了十年前的恨,才支持著她和皇叔活下去。賀蘭景翊與她也是同病相憐罷了。
「好。第二個問題,你……真的是巫靈書生嗎?」
景翊撇過頭去,低沉地說著:「很抱歉,我一直隱藏我的身份。因為我知道你們想要找到我的目的,是為了《山海外傳》。」
「你知道《山海外傳》?真的有《山海外傳》?」宋魚魚眼前一亮,原來那真的不是傳說。
可此時景翊的臉上似乎露出一絲難色:「《山海外傳》是我師父從天界神將耀文手中拿來的神物,據說這裡面的東西比《山海經》更為珍貴。可我從未見過師父拿出此物來,只是知道本門派的鎮派之寶就是這《山海外傳》。可是,師父被害后,這山海外傳也消失不見了。」
「也就是說《山海外傳》消失了?」宋魚魚的神情有些失望,苦苦尋找這麼多年的希望,像是泡沫一樣在一瞬間觸破。
「師父是這世上唯一知道《山海外傳》的人,除非師父能夠復活。其實,我也在到處尋找這本書,因為只有拿到這本書,我才有機會與孫離抗衡……」賀蘭景翊依舊站在水中的石頭上靜靜地望著這秋夜的星空,或許那天上的星星里有一顆是他最敬愛的師父,或許那一顆星也在望著他……
「好了,這秋夜的濕氣重,快上來吧!」宋魚魚轉過身離開。
「喂!」景翊叫住了她。
「怎麼了?」
賀蘭景翊一躍上岸,總覺得今夜的宋魚魚和以往不同,過於安靜了些:「不是應該……還有一個問題嗎?」
宋魚魚回過頭,微笑道:「沒有必要了。」
「你真的不能原諒我?」賀蘭景翊拽住宋魚魚的手問道。
「我是說沒有必要再問下去了,因為……我相信你。」那一刻在宋魚魚眼中閃爍的不是淚花,而是希望美好,這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彷彿都在這十五六歲的女孩眼裡。
長久沉默之後,賀蘭景翊終於放下了心事,輕輕打了打宋魚魚的腦袋,溫和地說著:「你個魚頭腦袋,怎麼今夜變得如此煽情!」
那一刻他覺得身體暖暖的,好像所有的煩心事都在那個女孩的一句話后煙消雲散,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在乎的只是她的感受而已……他輕輕一笑,這秋夜裡原來也有最暖心的東西。
「賀蘭景翊,你別得寸進尺啊!小心我把你打成胖頭魚!」宋魚魚朝著賀蘭景翊大吼道。對,原本就該這樣的,她笑了。
正當眾人在四處尋找半夜消失不見的宋魚魚時,她卻領著賀蘭景翊回到了客棧。眾人驚訝地看著她,小鍾樂先跑上來質問宋魚魚:「嬸嬸,你半夜跑去見這個叛徒了!」說著斜視了賀蘭景翊一眼。
「小鍾樂,首先我要告訴大家,我決定……原諒賀蘭景翊了。」
「什麼?」小鍾樂瞪大了眼睛,詩柳子衿也是驚訝極了,「他可是個叛徒?」
「他不是!」宋魚魚堅決地否認,「他與魔女孫離並非一派,要是說真有聯繫,也是仇人!」
賀蘭景翊點點頭,說道:「大家,我知道我欺騙了大家的感情,或許大家不會原諒我。但我要申明我與孫離絕非友,是敵,讓人咬牙切齒的敵人。」
見詩柳和子衿的表情漸漸安撫下來,小鍾樂連忙跳起來:「詩柳姐姐,你難道忘了他是怎麼欺騙我們的嗎?要是他早說他是巫靈書生,詩柳姐姐根本不會受傷!」
詩柳見小鍾樂憤憤不平的樣子,說道:「小鍾樂……我也決定原諒景翊了。」
「詩柳姐姐!」小鍾樂撒嬌道。
「我們這一行人中,魚魚和景翊感情最深厚,既然魚魚都選擇原諒,說明景翊值得被原諒,我們又何必較真呢!」
宋魚魚連忙解釋道:「詩柳姐姐,什麼感情最深厚!」賀蘭景翊在一旁撲哧笑出聲。
鍾樂一臉不開心地嘟囔著嘴說道:「就算嬸嬸和這叛徒感情深,我還是不能原諒他!」
宋魚魚哭笑不得,朝著鍾樂怒吼道:「鍾樂!第一不許叫我嬸嬸,第二不許把我和……和那個大淫棍扯到一起!」
子衿在一旁也笑個不輕,「魚魚,你看你,臉都紅了!」
一旁的賀蘭景翊終於開口說話:「好了好了,特別感謝大家能夠原諒我,我一定盡我所能來幫助大家!」
唐陌溪似乎對這重歸於好的戲碼不感興趣,獃獃地在一旁看著,看見景翊一身濕透的說道:「景翊兄弟,你全身都已濕透,快回房換一件衣服吧!」
景翊搭著唐陌溪的肩說道:「唐陌溪,真是好兄弟,只有你看見我全身都濕了!」
唐陌溪依舊無表情地說道:「因為我聽不懂你們在講什麼。」的確,對於一個雙耳失聰的少年,很難理解。
宋魚魚見唐陌溪臉上的不自若的表情,連忙說道:「因為陌溪大哥是個特別細心的人啊!」唐陌溪轉過身看著宋魚魚眼中閃爍的東西,會心一笑,他也知道那種東西比希望更美好。
眾人終於重歸於好,這尋找《山海外傳》的七人行也算集齊了,只是現在的線索全都斷了倘若連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巫靈書生也無法找到這《山海外傳》,是不是真就沒有希望了。
「現在比以前更慘,以前好歹還有你這個希望,現在一切又要重頭開始。」宋魚魚無助地嘆了口氣。
重頭開始?賀蘭景翊靈光一閃:「有了!我想到辦法了!」
「什麼什麼?」宋魚魚興奮地湊過頭去。
此時門外又傳來動靜,賀蘭景翊這時已然知道那門外的是誰:「王小胖!你給我出來!」
只見王小胖憨憨笑了幾聲,從門外端著茶壺走了進來:「公子,怎麼知道是我!」
「除了你,還能有誰?」賀蘭景翊無奈地說道,想要把王小胖趕出房。
宋魚魚卻出手阻止道:「別這樣嘛!我比較好奇,王小胖這次的理由是什麼?」
「回姑娘的話,這次我確實是在偷聽。」
「你好大的膽子!」賀蘭景翊將劍又架在了王小胖的肩上。
「我……我只是好奇,你們從那黑齒國回來,低頭喪氣的……也不知道……」
宋魚魚突然心生一計:「大淫棍,你說要不咱請王小胖替我們去一趟黑齒國吧!」
「什麼!不,我不去!」王小胖連忙搖頭。
賀蘭景翊收回劍:「我看也行,這人膽子這麼大,沒準啊,能夠一舉殲滅這黑齒國呢!」是啊,這可是王小胖自己的話!
王小胖連忙求饒:「公子,姑娘,別開玩笑了,這黑齒國,我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去呀!」
「你瞧,他說他膽子大呢!」宋魚魚說道。
「姑娘,公子,要我去黑齒國,不如現在就用劍殺了我呢!」王小胖大義凜然地將劍又架回了脖子上。
賀蘭景翊收回劍,說道:「好啦好啦,只要你別在門外偷聽我們說話,我們是不會為難你的!」王小胖忙發誓,灰溜溜地走了。正當此時,唐陌溪,子衿還有詩柳從門口進來。
「景翊,你說你有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何事?」子衿問道,「還有鍾樂那孩子說不想聽,就沒讓他來。」
「你什麼時候通知他們的?」宋魚魚驚訝地看著景翊。
身邊的耳鼠小蘑菇飛了出來,景翊指了指它:「用它呀!」
「我這麼著急找大家來,自然是找到了尋找《山海外傳》的方法。」景翊一臉自信地說道,「剛才魚頭腦袋說的重頭開始,讓我想起了或許我們應該從我師父那裡查起。」
「你是說,讓我們再回到丹熏山?」宋魚魚側著腦袋問道。
賀蘭景翊打了下宋魚魚的腦袋:「我是說回我師父那裡,丹熏山是我的故里。」他側眼瞧了瞧唐陌溪的表情,似乎眼裡閃過什麼東西,他現在可以更加確定唐陌溪對宋魚魚絕對不是朋友那麼簡單。
宋魚魚揉著頭:「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別總是打我腦袋!那你說,你師父那裡是哪裡?」
唐陌溪幫著揉了揉腦袋,說道:「景翊,別總對女孩子那麼凶!」
賀蘭景翊吐了吐舌頭,一臉不屑地接著說道:「我師父是仙人,自然是與世隔絕,他自己創造了個幻境,叫做醉生三門。我們門派中的弟子都在醉生三門裡修鍊。」
「醉生三門?」子衿皺了皺眉,「聽著挺玄乎的名字。」
「怪不得徒弟也那麼玄乎!」宋魚魚嘟囔著嘴說道。
詩柳問道:「那,我們如何能去這醉生三門呢?」
賀蘭景翊仔細思索:「在丹熏山以北的山脈中,有一石門,那裡就是進入醉生三門的入口。」
「那行,咱們趕緊出發吧!」宋魚魚又充滿能量地說道。
賀蘭景翊想要敲宋魚魚的腦袋,卻發現唐陌溪這小子直勾勾地看著他:「你……別老那麼衝動。這石門只給應該過去的人進。」
「什麼叫做應該過去的人?」子衿疑惑問道。
「這是師父設下的結界,也只有師傅認可的人才能進去,否則必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宋魚魚瞪大了眼睛。
看著宋魚魚緊張的樣子,賀蘭景翊倒是輕鬆的笑了:「當然,魚頭腦袋就別進去了,你法力最低,還是在石門外守著吧!」
「誰說的!」宋魚魚微微抬起下巴,一臉輕鬆的說:「我現在可強了!」
子衿看著兩人爭吵的樣子,簡直和第一天見到他們時一模一樣,笑著說道:「好了,大家準備一下,儘快趕去這丹熏山吧!我想現在黑齒國的人也在和我們一樣尋找。」
所謂醉生三門,第一門醉,乃酒醉;第二門醉,乃迷醉;第三門醉,乃痴醉。凡人皆在這三門中無法自拔,唯獨仙人可以做到經三門而不醉。
石門上有著一些不規則裂縫,相傳是神界大將耀文為祖先設下的結界,可以防止人妖魔三界進入。這千百年來,都無人能破,除非身懷仙骨亦或是救世善人,才能在這醉生三門中做到不醉不滅。
推入石門,傳來了一陣特殊的氣味,是酒香、花香、檀香混合的味道,如痴如醉,如夢如影,讓人,醉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