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之問
從滁州,經鳳陽祭祖,然後北上。
在鳳陽向朱家先祖稟告冊立皇太孫,我一個外姓女眷並不能到場。黑蛋回來說,皇帝在列祖列宗面前也提了我一句。
之後的路程並沒什麼特別,走走停停,路上就在和黑蛋在皇帝馬車裡陪老爺子聊天,偶爾叫了伴駕的呂婕妤來,四個人一桌打葉子牌。葉子牌,就是麻將的前身。
呂婕妤和賢妃同從朝鮮來,在大明也沒什麼根基,也不受寵。平日里我雖在後宮走動,因她性子不太討喜,除了偶爾去張貴妃那裡坐坐,不太能與其他宮妃來往,因此我見她的機會也不多。
打牌時黑蛋坐在她上家,有心拉攏她,算準了她要什麼牌,就給她送。這呂婕妤脾氣不好歸不好,並不蠢,有來有往,就也給我順牌。
再加上我們都有心讓皇帝贏幾盤,到頭來四個人里反而是黑蛋贏得最少,一把金瓜子,總是很快輸完。
輸完了,皇帝就又賞他,反正皇帝不缺錢,就圖一樂。
就這麼樂到了北平,我和呂婕妤也初步建立了戰鬥友誼。
雖然論輩分,是祖母輩,實際今年才二十,比我大不了幾歲。
身量頎長,皮膚白皙,團團臉,水杏眼。
「一看就知,雖然不如權妃跟皇奶奶肖似,但也是照著皇奶奶的模子找的。」黑蛋道:「選秀的太監們也算是懂門道。」
期間漢王來過一封信,說將仁孝皇后葬進了長陵。朱棣接了信,看了,遞給黑蛋,自己望著窗外,久久沒說話。
到北平時已經是四月間,春暖花開,綠草如茵。
漢王正午帶北平守官在郊外相迎,又設接風宴為我們一行人洗塵。
皇帝本想下午就去昌平看看長陵地宮,被漢王和黑蛋勸住了,說旅途顛簸,風塵僕僕,令皇后見了憂心,不如先進城安頓,沐浴休息,明日再去。皇帝這才答應了。
第二天清晨,飯都沒吃,就早早率眾人奔赴昌平。
出發前問我是否跟著,我說:「民女自幼熟讀《勸善書》,又蒙太子妃言傳身教皇後娘娘懿德,孺慕之至,還望陛下恩准。」
這是討他歡心的鬼話。
但我想陪著黑蛋是真的。黑蛋是皇后從小一手帶大,祖孫情深。
那天在長陵,仁孝皇后的遺容畫像、神牌、貢品,我的印象一概模糊,只記得平素性子沉穩內斂的黑蛋掉了眼淚,朱棣撫著黑蛋的頭,語帶哽咽的一句:
「儀華啊,如今只有你留下的這些孩子們,聊慰朕懷。」
從長陵出來,朱棣翻身上馬,一騎當先,也不管眾人,策馬狂奔而去。
我遙望著這孤零零的一人一馬漸行漸遠,忽然覺得他很可憐。
如果有一天,我們終於證明了漢王與皇后之死有關,到時朱棣會怎樣?
斯人已逝,活下來的人,日子還是要繼續。
朱棣不是個耽於兒女情長的人。他不只是皇后的丈夫,大明的皇帝,更是沙場上見慣了生死離別的將軍。
他計劃六月進攻瓦剌,因此從長陵回來之後,第二天便召集文臣武將,商議北伐之事。
雖然朱棣來時說要放我和黑蛋去玩,但實則黑蛋比在金陵時還要忙。他白天要與會在旁觀摩學習排兵布陣、兵糧統籌調度,晚上回來還要研習兵法。如此每天累得筋疲力盡,睡前便不鬧我,老老實實摟著我聊聊天香一香臉頰額頭也就睡了。
我則是白天去陪伴呂婕妤,做做針線嘮嘮家常,晚上陪黑蛋讀書。
如此到了四月底,已經和呂婕妤熟稔。有一天晌午,睡過午覺,我帶著昨兒畫的刺繡花樣子去找她,進門卻見她慌忙將一盒東西藏起來。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我忙垂首福身,裝作不察:「給婕妤請安。昨兒照婕妤說的,畫了石榴花樣子,婕妤瞧瞧,可還喜歡?」
呂婕妤紅著臉招我進來,接過花樣子看了看,贊道:「陛下常說太孫畫得好,你這畫兒,也畫得像真花兒似地。」
我笑道:「婕妤喜歡就好。我手腳麻利些綉出來,趕在『五月榴花照眼明』的時候獻給婕妤,討個吉利。」
呂婕妤臉更紅了,將花樣子放回我手裡,擺擺手令伺候的人都下去。
「我也不瞞你……我是極想要子嗣的,可是陛下如今的龍體……」
我心下暗驚。剛剛的葯,不是媚/葯,就是助孕的葯。若是後者也就罷了,若是前者,會不會與權妃案有關聯?還是有人,想頂風作案,用同樣的手法除去呂婕妤?
呂婕妤繼續道:「你若有什麼房中的法子,還望你教我一些。」
我做嬌羞狀,囁嚅道:「婕妤有所不知,我和太孫,還是生米……」
「你們同房這麼多日子,」婕妤小聲驚呼道:「莫非太孫,年紀輕輕,也『不行』么?」
原來朱棣,年紀大了,已經『不行』了?
一瞬間我感覺我三觀都塌了。緊跟著又有一個拷問靈魂的問題冒了出來:
黑蛋應該不會『不行』吧?
如果黑蛋不行,我怎麼辦?
這古代不比現代,婚前不能試用也就罷了,等成婚了發現他『不行』,他堂堂皇帝的孫子,我有地方退換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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