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

夜雨

朱瞻基側過身子,下巴向妙瓊點了點:「漢王爺賞臉看中你,還不謝恩?」

妙瓊整個人抖了一下,哆嗦著跪了下去,磕了頭。

漢王不做聲,看著黑蛋,黑蛋的目光直迎著他,毫不退讓。

這時朱棣大笑道:「你這做叔叔的,要女人手伸到侄子身邊去了,羞不羞?下不為例!」

我這才鬆了口氣。

不用被送給漢王,甚至剛露頭的情敵也被黑蛋解決了,最後覺得對黑蛋有些抱歉,關鍵時刻,竟懷疑他會不要我。

那晚黑蛋喝了很多酒,一杯接一杯。

我怕他御前失儀,悄悄勸,卻勸不住。

好不容易和大伴范弘一左一右扶著他進了房門,剛進門便吐了一地。

將他架到床邊,小蓮和我給他把衣服換了,范進等人手忙腳亂地打掃地面。

「慌什麼,動作輕些,別弄得所有人都知道太孫吐了。」我忙吩咐。

又對范弘道:「范公公,我來照看他,陛下那兒,還有……漢王那兒,若有什麼動靜,麻煩您多留意著。」

「哎,姑娘放心,奴婢曉得。」范弘領命退下了。

我輕輕拍著黑蛋的背給他順氣,問他:「肚子里還難受么?還想吐么?」他搖頭。

小蓮遞了茶水來,我將杯盞送到他嘴邊,他輕輕推開了,不喝。

「喝一點罷,聽話。」

黑蛋伸手去握我的手,茶杯被撥去一邊掉在地上摔個粉碎。他緊緊地摟著我,將我撲倒在床上。小蓮不知是該先收拾碎片還是先幫我推開黑蛋,在旁干站著不知所措,我擺擺手,讓她先出去。

外面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不似春雨綿柔,不似夏雨滂沱,虛虛實實地打在房頂、窗欞。

聽得見皇帝那邊傳來呂婕妤的歌聲,朝鮮語,軟軟的,濃艷綺麗。

空氣濕冷,身下錦被被面和衣服里都泛著涼意。朱瞻基擁著我,兩個人久久陷入沉默。

白天的意氣風發,到晚上的心灰意冷。一天功夫,天上人間。

於我而言,儘管失望,卻無非「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雖然寄希望於朱棣支持我們的婚事,但我始終當他是皇帝,始終抱有戒備。

黑蛋不同。畢竟他們有血緣。

以前他也曾因朱棣殺忠臣而心寒,因朱棣疑太子而心寒,卻從沒想到自己得到的寵愛原來也輕如鴻毛,朱棣不惜將我做賭注,旁觀他和漢王過招。

我單手解了他的發冠,手指輕輕理著他腦後的長發,哄他道:「這點委屈,就受不了啦?想想太子殿下,十多年來受了多少委屈,何曾叫過苦呢。」

「若他最後真將你給了那人,這不是『委屈』,這是奪妻之恨。我要跟他拚命的。」他說這話的時候,身子微微顫抖。

「哪裡就要走到那地步呢。」我說:「『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為勇也』。讀的書你都忘了么?『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

「若將你拱手與人,我生念俱絕,要這『天下之大勇』又有何用?」他一雙泛紅的眼睛,又悲又怒:「眼下這也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我連忙掙出手來捂住他的嘴:「這可是掉腦袋的話,這是大逆!」

黑蛋早熟,因為平素說話行事都比同齡人成熟冷靜,所以常常讓我忘了他的年齡。

我的心是成年人的心,遇事的第一反應是權衡利弊。如果當時漢王真的要走了我,我不會為了愛情守節自盡,我會活下來,想盡辦法慢慢報仇,給自己找一條更好的活路,哪怕這條活路不再與黑蛋產生交集。

可黑蛋畢竟是少年。少年會為了愛情不顧一切不計後果,少年會為了愛情拚命。

想到這裡,我雙臂輕輕環上他的脖子,語調儘可能柔軟,望著他的眼睛道:「眼下咱們還不夠強大,所以不要拚命,要忍著,要活得比他們都命長。前面或許還有苦日子,但咱們也要忍耐著活下去。再苦我都會陪你的,就算有天他們搶走了我,我也會陪你的。」

「好,我聽你的,咱們一起,活得比他們命長。」他捧著我的臉,吻著,用力地確認我的存在,好像要將我整個吮入腹中。

雨下了一整夜。

到第二天清早,天放了晴。

黑蛋拉著我的手去給皇帝請安,仍舊是恭敬孝順的太孫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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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意識到,朱棣即位不久就已經改稱「北平」為「北京」了……前面就不改了,從這一章往後再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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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風華同人)孫若微打怪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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