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黑腹黑朱瞻基（一）

雖然楊花不是什麼好東西，到底是未婚夫朱黑蛋給我的第一件物什，於是那串楊花我也沒扔，收在小抽屜里，閑暇時綉個荷包來裝它。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投我以楊花，報之以啥？

自從我進了宮，黑蛋放學一天比一天早。

早早放學回來當然不是為了做作業，而是為了——妨礙我學習。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我拖著長腔搖頭晃腦慢悠悠背書呢，只聽一串連珠炮似的男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靠……後面的詞兒你都說出來了，老娘還背什麼？

我換下一首：「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萋萋……」

「黃鳥于飛集於灌木其鳴喈喈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為絺為綌服之無斁……」

靠……

氣得我想揍他。可偏偏他是皇帝的孫子，我還真不敢揍。

於是將書扣上，低頭做嬌羞狀，嗓音柔柔地說道：「殿下欺負我。」

餘光瞥見黑蛋跟全身過了電一樣，俊俏的小黑臉羞紅了，也不好意思再欺負我，說道：「這些書有什麼意思？陪我說說話罷。」

我說：「若背不過，崔尚儀要罰我的。」

黑蛋便一副寂寞的表情。想來也是，身邊除了小太監，就是小宮女，要麼就是大臣，跟誰他也沒法交心。

我便從柜子里拿出一碟杏仁酥來：「殿下嘗嘗。」

上午做了送去孝敬太子和太子妃，太子妃吃了說好，又說黑蛋或許喜歡，於是我就為黑蛋多做了一碟，專等他這會兒來吃。

有好吃的。媳婦給做的。媳婦親手給自己做的。黑蛋挺高興。

「殿下先吃，妾把書背了就陪殿下說話。」

黑蛋把吃的擱下：「我和你一起背，背完了一起吃。」

於是兩個人相對而坐，他陪我背起詩來。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

「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詩的意思我本就都明白，卻偏要裝不懂請教他。黑蛋顯擺本事的時候到了，娓娓而談。

說真的，黑蛋還是有兩把刷子。才十二歲，已經讀書破萬卷，而且不是死讀書，讀得相當透徹，講解起來深入淺出。是個聰明蛋。

詩背完了，倆人湊一塊兒吃點心。

黑蛋說：「你做的真好吃。比美珍樓做的還好吃。」

我便問：「美珍樓，是點心鋪子么？」

黑蛋道：「是。你來了京城，是不是還沒出去逛過？」

我說是，當時爹爹累了要休息，我便在住所陪了一天，次日就進宮了。

黑蛋「哦」了一聲。

過了幾天，晚膳的時候，黑蛋忽然就說起京城的書鋪來。

本朝開國時，太·祖曾經下令，書籍刻印不可徵稅，因此民間書籍印刷買賣十分興盛，為一時文化盛事。

「兒子聽師傅說起這民間書鋪，心嚮往之，就想去看看。之前和若微談起一本樂府詩集，兒子也想去找找看。」

太子道：「自從若微來，瞻基讀書越發用功了，是好事。聽范弘說，這一兩個月，常常讀書到半夜。先生講課，一點就透。」

我心說：怪不得一天比一天放學早，原來下苦功提前預習了。

雖然腹誹，但心裡竟有些暖洋洋的。

太子妃笑道：「你要想偷偷出宮，誰攔得住你？還用請示。分明就是想帶若微一起出宮去。」

黑蛋臉紅了，剛要辯解，太子妃道：「若微入京這麼久，還未曾見過金陵盛景，看看也好。左右多帶幾個侍衛就是了。」

「謝母妃/太子妃恩典。」我跟著黑蛋一起謝了恩。

晚上黑蛋又來找我玩。我便謝他請旨帶我出去。

「那天說起來的時候，殿下反應淡淡的，沒想到殿下放在心上了。」

黑蛋輕聲道：「那天咱們是在小書閣，門外就有一溜兒小宮女小太監伺候著，咱們說什麼，准被他們聽了當閑話八卦去告訴母妃。若我當晚就提這事兒，讓母妃以為是你挑唆我帶你出去，那多不好。」

這縝密的心思……這是十二歲小孩該有的心機嗎……我瞬間對黑蛋肅然起敬。

「謝謝殿下護著我。」

「你是我媳婦嘛。」黑蛋小聲嘟囔著。

說完他自己也害臊，急匆匆告辭跑了。

晚上我躺在被子里，回想白天的事，心裡甜絲絲的。這小黑蛋，年紀雖小，撩人於無形啊。

第二天黑蛋頂著兩個黑眼圈，正午都沒過就提前放了學，來接我出宮。

一看就知道他為了今天空出時間陪我，昨晚又瘋狂讀書了。

兩個人換了衣裳出宮，而這趟出宮的經歷見聞，讓我對黑蛋腹黑程度的認識，上了一個新台階。

這不愧是登基之後能把他二皇叔給玩死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