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兩腳羊和地皮菜(10)
「嬸子,你誤會了,我沒有。」
「沒有什麼啊沒有。要我說,那老頭兒也不知道是打從那個山旮旯里鑽出來,沒準兒啊,就是你許春柳在外頭找的相好啊。你不要臉,我家張喜還要臉呢,我警告你,可別在去找我家張喜了。」
春柳憋了一眼眶的眼淚,硬生生忍著沒讓落下來。
婦人朝她冷哼一聲,轉身就走。沒走幾步,遇上花溪村另外一個好論人家是非的。
「她張嬸兒啊,你這又是上門來看兒媳婦的?」
「你可別胡說,人家春柳都是有人家的人了,我們家張喜可是高攀不上的。」婦人故意扯高了聲音說著。
正打算開門的春柳,在聽見這句話時,停了下來。
「春柳許人家了,許了哪家啊?咱們這方圓百里,還有比你們家張喜更爭氣的?」
「是沒比我們家張喜更爭氣的,但人家手裡有吃的呀。」婦人說著,故意回頭朝春柳瞄了瞄:「她王嬸兒啊,你瞧見沒,瞧見那春柳的肚子沒,那裡頭可是有了崽了。」
「這春柳不是還沒嫁人嗎?」
「沒嫁人又能怎麼著,人家春柳姑娘不在乎。」婦人扯高了聲音:「你以為她是什麼大家閨秀呢,就是一個為了點兒吃的,能隨便爬人炕頭兒的不要臉皮的死丫頭。虧得沒嫁給我們家張喜,要不,連帶著我們張家一起丟人。我要是她,可沒臉在這家門口站著,直接拿根繩子把自己給勒死了。」
春柳將一雙手握的骨節發青,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她想要為自己辯駁,可那些人,會聽嗎?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她彷彿已經看見了自己的未來,那種被人嫌棄的,議論的,在背後默默咒罵的未來。
春柳閉著眼睛,將眼前合著的那兩扇門輕輕推開。
漫天飛舞的雪花中,隱隱顯出一具巨獸的形態,白光一閃,化作一個長相古里古怪,卻又不怎麼起眼的小老頭兒。他右手拿著一把蔥,左手拎著一塊豬肉,左邊腰間掛著一袋子麵粉,右邊則掛著一小罐鹽巴,站在雪地里眯眼看著正在喋喋不休,編排人的婦人。
此婦名為長舌婦,最喜背後說人是非,那喋喋不休的舌頭,算的上是一道讓饕餮垂涎的美味。老頭兒舔了下舌頭,轉身,先往白璃家去了。
白璃打開門,就看見陶老頭兒拎著一塊兒新鮮豬肉,臉上還掛著幾分討好的笑容。
「丫頭,你能用這肉給我做點兒好吃的不?那黑乎乎的地皮菜吃的有些膩歪。」
「你這老頭兒打哪兒弄的豬肉?」白璃狐疑地看著陶老頭兒:「方圓百里,除了後山林子里的那些地皮菜,別說豬肉,就是尋常的野菜都難尋到。」
「別一口一個老頭兒,咱們之前可是打過賭的,叫師傅。」陶老頭兒摸了摸自個兒乾癟的肚皮:「師傅我去了趟鎮子。」
「不是偷的?」白璃接過豬肉。
「偷?我饕……我陶老頭兒想要點兒吃的還用得著偷?再說了,就你們這破村子,誰家能藏有這麼一大塊新鮮豬肉。」老頭兒吧唧了一下嘴:「趕緊的,我快要餓死了。」
「行吧行吧,你等著。」白璃拎著豬肉進了小廚房,陶老頭兒則站在窗戶外頭看著。
「丫頭,你打算用這豬肉給師傅我做什麼好吃的?」
「做個餃子吧,地木耳麥穗餃。」挽起袖子,將之前清洗好的地皮菜拿出來:「你這老頭兒也真夠神奇的,別人搶都搶不來的東西,你隨便就給拎回來了。」
「叫師傅,叫師傅。」老頭兒重複著:「我姓陶,很多年前起了個名兒叫陶醉。咋樣?這名兒聽著還不錯吧?」
「陶醉?」白璃停下手上的動作,將老頭兒從頭到腳瞄了一遍,搖搖頭說:「你配不上這名兒。」
「配的上配不上的都行,反正這名兒是我的。」老頭兒指了指案板:「趕緊做飯。」
「等會兒。」白璃手腳麻利的將豬肉剁成碎末,與蔥末還有切碎的地皮菜擱到一起,加入適量的鹽巴進行調味,將拌好的餡兒包在餃子皮里,鍋里刷一層薄油,將包好的餃子放在鍋里,微煎之後注入清水,大火燜煮至收汁。
這餃子還沒熟,香味兒就先溢了出來。
「妹妹,你這是在做什麼好吃的?」
聽見聲音,抬頭,就看見兩個哥哥全都將腦袋扎進了窗子里,要不是陶老頭兒在背後用手扯住了他們的腿,這兩個人非得從窗戶翻進來不可。
再往門口一看,自個兒那為了省些吃的,乾脆睡到中午的爹娘也都起來了。兩個人並排站著,將不大的門框給堵得死死的。要不是這小廚房突然暗下來,她還沒真想抬頭去看著一眼。
「陶……」上下嘴皮一碰,本想說陶老頭兒三個字的,可願賭服輸,再加上吃人嘴短,這話呀,順道就在嘴裡拐了個彎兒:「師傅打從花溪鎮帶了塊兒豬肉回來,我尋思了一陣兒,就將這豬肉給剁碎了,合著地皮菜給你們做頓煎餃吃。這餘下的餡兒,還能再多吃兩頓。」白璃將煎好的餃子起鍋,裝盤,踮起腳尖遞給了陶老頭兒:「這麵粉和豬肉都是師傅帶回來的,這餃子也得先緊著他吃。至於你們有沒有口福,就看他願不願意了。」
「陶老爺,您看……」白璃爹舔了下嘴唇,指了指還趴在窗戶上的那兩個兒子:「這孩子們都快兩年沒嘗過葷腥兒了,也怪可憐的。」
「是怪可憐的,可我怎麼瞧著我那丫頭更可憐些。」陶老頭兒瞪著白璃爹一眼:「想吃?想吃就給我那丫頭賠不是。」
「賠不是?」白璃爹怔了下,隨即明白過來,趕緊轉身對著還在廚房裡忙活的白璃道:「璃兒啊,你別怪爹,這以前都是爹混蛋,是爹重男輕女,沒把你的命看得比你哥哥們的命重要。你是好孩子,你可別跟爹一般見識。」
「行了,我若是跟你們計較,又怎麼會回到這個家裡。」白璃懶得理會這個名義上的爹,將剛剛包好的第二鍋餃子擱了下去,見母親還神情尷尬的杵在門口,指了指案板上的麵糰兒說了句:「娘跟我一起包吧,至於爹跟兩位哥哥,先把院子里的柴給劈了吧,我這灶堂里的火可是不旺了。」
話音未落,白璃爹就朝兩個兒子身上各踢了一腳,父子三人乖乖砍柴去了。
白璃娘一邊包餃子,一邊小聲問白璃:「璃兒,你這做飯的手藝都是打從哪裡學的呀?你做的這些吃食,娘都不知道。」
「這個啊,都是師傅教的。」白璃信口胡謅,直接拉了陶老頭兒出來墊背。白璃娘停下手裡的動作,深看了她一眼之後,就也不想了。
一鍋鍋的麥穗餃從白家小廚房裡端出來,白家人倒是吃了個心滿意足,可把村子里的其他人給饞死了。就在大傢伙兒對著白家院子流口水時,許家姑娘春柳上吊的消息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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