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兩腳羊和地皮菜(8)
白璃是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老頭兒給推進山穴里的。這山穴就跟人體內的腸道似的,彎彎曲曲地,且始終瀰漫著一股叫人說不清楚的味道。大約走了半個時辰,一股溫暖的氣息自白璃耳邊傳來。
此時,她的眼睛已經逐漸適應了山穴里的黑暗。慢慢停下腳步,朝著正前方看去。一雙冰冷如同極地寒風般的眸子靜靜地盯著她看,不帶一絲感情。
正打算眯眼,將這怪物看清楚時,山穴中突然有了亮光。這亮光是從她背後照過來的,正好將這個叫做「鼓」的怪物照得清清楚楚的。
它看起來像是一頭變異的狼,且還是嘴裡叼著一個新鮮的骷髏頭的狼。在它四周,散落著不少的白骨,應該是之前董叔說過的那些村子里消失的人。就在白璃下意識的轉身想要朝著山穴洞口的方向狂奔時,鼓已經張開了血盆大口,支著森森白牙朝她猛撲過來。
「師傅,師傅救命!」白璃可不傻,這個時候,呼救聲瞬間衝破喉嚨。
「丫頭,接著,打!」大腦尚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手已經快速抓過落在身旁的東西,快速塞向那張大嘴。只聽「咯吱」一聲,森森白牙緊緊咬住了一個鐵制的擀麵杖。
來不及思索那擀麵杖是打從哪裡來的,一骨碌爬起,趕緊向外跑。身後,那個怪物狂追而來,就在白璃以為自己要死定了的時候,忽聽「嗚」的一聲慘叫,緊跟著後背一熱,像是鋪面了某種腥熱的液體。
懵逼地轉過身,才發現面前躺著一隻很像是狼一樣的動物,而她身上,全都是那怪物噴出來的血。
「丫頭,你知道這是啥嗎?」老頭兒撓著后脖頸走進來,彷彿這個怪物的死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這個東西就是鼓,它是邪獸,但凡有它出現的地方,必定連年乾旱,寸草不生。」
白璃這個時候已經顧不得它是不是鼓,是不是怪物,更顧不得這村子里連年的乾旱是不是被它整出來的,她只知道自己剛剛差一點兒就死了。
從驚嚇和恐懼中緩過勁兒來的白璃開始撕心裂肺的哭,且越哭越覺得委屈,越哭越覺得傷心。哭了好一陣子,她才抹著眼睛從地上爬起來,指著老頭兒問:「說,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故意把我推進來當餌的?」
「話不能這麼說,咱們這不是分工合作,共同吃肉嘛。」老頭兒心虛的笑笑:「丫頭,我告訴你,這鼓的肉可好吃著呢。」
「這肉能吃?」白璃哭得鼻子都囔了:「那你告訴我,這肉要怎麼吃?」
「自然是做熟了吃,至於怎麼做熟嘛,那就是丫頭你的事情了。」老頭兒摸了摸自個兒的肚皮:「要不,咱們把這鼓抬到花溪村去,這又有菜,又有肉的,你們村子里的人肯定高興。」
「抬,必須抬回村子里。」白璃把臉上的淚痕都給抹乾凈了:「不就是怪物嘛,既然它吃不了我,那我就把它給吃了。董叔,還有你們,都過來搭把手。」
下山路上,幾個抬著怪物的村民故意跟老頭兒攀扯。
「師傅,您是老神仙下凡吧?要不,咋能輕輕鬆鬆就把這鼓給消滅了呢。」
「肯定是老神仙,這怪物多可怕啊,要是一般人,別說把它給消滅了,就是看一眼都要腿軟。」
「我看是你們看一眼就要腿軟。」董力接過話頭:「人家小白璃不是站的好好的。」
「這小白璃不是老神仙的徒弟嘛。」
白璃沒抬怪物,老頭兒也沒抬,他們都跟在人群後面,慢悠悠地走著。
「喂,你到底是什麼人啊?那怪物,真是被你給殺掉的?」
「喂什麼喂,我是你師傅。」老頭兒摸了摸鼻尖兒:「這怪物是我殺的沒錯,但至於是怎麼殺的,眼下跟你說不清楚。總之,你認我當師傅,不虧。」
白璃瞥了老頭兒一眼,心說:「我還不虧呢,我差點兒就被你扔到怪物跟前當吃食了。」
越想,就越覺得自己倒霉。這都什麼世道啊,不是被自己爹娘送出去當食物,就是被這個半路認得師傅當食物,她是八字里缺吃的嗎?
日落西山,花溪村的村民們點起了篝火。董力將洗剝乾淨的鼓放在火上烤,不一會,烤肉的香味兒就在整個花溪村裡瀰漫了起來。白璃從家裡搜羅出一個小陶罐,將罐子底部的沉鹽挖了一些出來,撒到正在烤著的鼓上,那香味兒變得越發誘人起來。
要不是有言在先,只怕那些饞極了的村民早就撲上去,將這鼓給撕扯乾淨了。
「妹妹,這狼也是在山裡打的嗎?」白家老大,吞咽著口水,問剛剛撒完鹽巴的白璃。
這些村民不認識鼓,只當這是一隻生得特彆強壯的野狼。白璃也懶得解釋,反正狼肉鼓肉都是肉,能填飽肚子就行。
「是在山裡打的,不過不是我們打的,是他打的。」白璃伸手,朝著老頭兒一指:「也是他領著我跟董叔,還有村子里的這些人去找的。」
「不錯不錯,是我領著丫頭他們去的。」老頭兒一點兒不謙虛,笑得眼睛都要沒了:「要不咋說你們花溪村的村民都得感謝我呢。要不是我,你們怕是一年都吃不上這肉。」
「多謝多謝。」有肉吃,啥都好說,這些村民一個兩個的都給老頭兒道謝。
「這就高興了,還有更高興的事兒呢。」老頭兒走到花溪村村長跟前:「再過兩日,頂多兩日,這花溪村就能降下一場雪來。有了這場大雪,來年就有吃的了。」
沒人把陶老頭兒的話當真,直到那場大雪真的從天上落下來。
瑞雪兆豐年,對於乾旱依舊的花溪村來說,更是比金子都珍貴。
因為那隻鼓,因為這場雪,陶老頭兒在花溪村簡直成了堪比神明一樣存在的人物。這村民們就差給他立個生詞,將他給供奉起來了。
村長倒是邀請陶老頭兒去他們家住了,可這老頭兒誰家都不去,就賴上了白璃。
從框里撿出一些地皮菜,用化開的雪水洗乾淨,再從罐子里挖出一些油來煎著吃。
這油,是用那隻怪物鼓熬出來的,雖沒有花生油香,且還帶著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但擱在這個少吃沒穿的年景里,也算是一種奢侈。許是煎地皮菜的清香過於濃烈,陶老頭兒聞著香味兒就從漏風的屋裡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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