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章 獻策
張荀和張茂全寒喧幾句,兩人起了身,各回各位。
「張荀,那幾位是……」阮大拉他到一旁低聲詢問。
張荀看了看那邊三人,一人無奈,一人無所謂,一人則一杯一杯地飲酒。微嘆一聲,和阮大自後門轉到倉房院落,低聲將事情簡單說了。
阮大倒吸了口涼氣,想起常夫人的囑託,陸仲晗臨走時的夜談,擰了眉毛,搓手道,「這……無論如何不能讓事情鬧大了,對夫人不利呢。」
張荀點頭,「是。」
正說著見栓子和全福自那邊過來,他住了嘴,唬臉兒道,「不好生在鋪子里幹活,亂跑什麼?」
栓子撓撓頭,指指後院,「那個孫公子來,我們去給小姐報信訊兒。」
張荀抬頭照他頭上輕拍一下,斥道,「好好乾活兒去,什麼事都要插一嘴。……小姐怎麼說?」
「沒說什麼。」栓子揉揉頭,回頭看了一眼道。
「好了,你去幹活兒罷。莫與人閑扯嘴兒,若有客商問起,你們只說不認得,可聽到了?」阮大正色叮嚀二人,見他們點頭,才擺擺手讓他們進去。
「我去見小姐,張荀,你在前面支應著。」阮大看著二人進了鋪子,低頭思量一會兒,向張荀說道。
張荀正要應聲,突聽後院院門輕響,轉身望過去,見梁小青和蘇瑾自小隔門囘出來。兩人一怔,同時迎上前去,蘇瑾看看二人面色,笑道,「聽聞孫記的孫公子到了,現可還在店?」
兩人一齊點頭。張荀又低聲道,「小姐,孫公子只是吃飯喝酒,沒說要見您。」
蘇瑾微微點頭,低頭思量片刻,看向阮大,笑問,「阮大叔,你年齡大些,經的事多些,蘇瑾想請教此事該如何處置才妥當?」
阮大看她雖笑著,亦比往常勉強許多,心嘆息,低頭想了想道,「那位孫公子確實沒旁的話。以我看,不妨我現下去與他們說,就說,小姐知道他們來,因你一向不到鋪子來,實是不便出來相見。叫孫公子他們先好生歇著,有什麼需要只管言說。」
說著阮大頓了頓,又笑道,「若小姐想為他們三人接風,不妨約在明兒正午換家酒樓。到時,我與老囘二相陪,想來也是使得的。」
「嗯。也好。」蘇瑾點點頭,與她方才轉瞬間幾個念頭,倒也契合。又笑道,「酒飯房費一概免了。雖孫記不在乎這幾個錢財,但咱們必得做這個姿態。另外,他們在咱們店裡住的期間,勞阮大叔格外照看些。」
阮大點點頭。
蘇瑾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衫,心失笑,她也太草木皆兵了。又與二人閑話兩句上午的生意,便和梁小青一道兒回了院子。
「酒飯房費一概全免?」孫毓培聽了阮大的話,唇角扯出一抹譏諷的笑意,「孫某沒那麼大的情面,不敢領如此盛情。」
「你不敢領,我敢領!」閔晨忙喝了一口酒,笑嘻嘻的插話道,又向阮大拱拱手,「多謝大掌柜好意,多謝貴東家好意,如此我們便不客套了。嗯……這酒水再來一壇上好的梨花白,如何?」
阮大拱手笑道,「閔公子不必客套。小,快取咱們鋪子里最好的酒來!」
「哎!」跑堂小夥計應了一聲,忙自後面庫房囘取了一小罈子酒,送到那三人桌前。
閔晨看了看孫毓培,又向阮大笑道,「能得貴東家親自為我們接風,我等感激不盡。就明日正午罷,要去忻州城最好的酒樓!」
「好,就依閔公子所言。」阮大又是一連拱手。又說了些客套話,退到櫃檯旁。
閔晨將那新上的酒泥封開啟,向孫毓培挑挑眉頭,「可要再喝幾杯?」
孫毓培將頭偏到一旁,看著窗外街上人來人往,哼哼吐出幾個字兒,「不稀罕!」
「你不稀罕,我稀罕!」閔晨嘻嘻笑了兩聲,自斟了酒,連吃了兩杯,才放下杯子,望了望窗外,以似笑非笑的轉過頭,看著孫毓培,「毓培,你還有多少銀子?」「什麼?」孫毓培一怔。
閔晨不答話,自腰間將自己的荷包無錯抽囘出來,扔到桌上,發出一聲咚的輕響,他用修長的手指,又將癟癟地荷包捏起來,吊在半空,向孫毓培晃著,輕笑,「我這裡只餘十來兩碎銀子,尚還有兩隻小金錠,約十兩。你呢?」
說著興災樂禍地笑道,「我曉得太原有你家的分號,可是你別忘了,你現在離家了。還有多少銀子可供你花用?」
孫毓培一怔,下意識伸手去摸自己腰間的荷包,還未摸囘到,已收回手,他身上一向不帶銀兩,眼睛看向張茂全。張茂全心算了下,「我這裡余碎銀子十五兩,包裹尚有二百來兩。」
「所以……」「咚」地一聲,閔晨將小銀袋子又扔到桌上,又自斟了酒,挑眉笑道,「所以這個情我領。我稀罕!」
孫毓培眉頭皺起來。閔晨一口將杯酒喝乾,輕輕笑道,「毓培,你又忘了你離家的事罷?」
「哼!」孫毓培瞪了他一眼,伸手取了酒壺,自斟了一杯,將杯子往桌上一頓,沉聲道,「沒銀子我自掙,我偏不領這個情!」
「哈!好!」閔晨斜了眼窗外,路上腳步或匆無錯忙或緩慢的小行商,又看了看新進來的幾個衣著寒酸的小商人,挑眉一笑,「在這個地方,看那麼些人為了少得可憐的銀子奔波,倒叫我手痒痒心囘痒痒地。」
說著他一頓,掃過鋪內,向孫毓培低低一笑,「你不是心氣不順么?不是想叫她吃些苦頭么?以我看,咱們就在這蘇記對面開個鋪子如何?」
「以生意論成敗,贏也贏得光明磊落,輸亦輸得心服口服。」閔晨將身子靠在椅子背上,閑閑一笑,「借孫記的力量,那是以勢壓人。毓培,你若親手打敗她,可能解你胸的那股惡氣?」
孫毓培眼有一閃而的異樣神彩,隨即垂下眼瞼,又取了酒壺倒酒。
閔晨不再說話,一把抓過酒壺,為他斟了酒,自己亦滿上,兩人不再說話,你一杯我一杯,沉默著,以極快的速度將那罈子酒吃完。
「嗝!」摸囘摸吃飽的肚子,閔晨很沒形象的打個酒嗝,一股衝天的酒氣向孫毓培撲去,他嫌惡地偏頭躲過。
閔晨嘻嘻哈哈地笑了幾聲,站起身子,「江南可沒有這般利落的春陽,我要去城郊騎馬,你可去?」
孫毓培默坐片刻,方緩緩站起身子,向那客店深處看了一眼,方才張荀幾人便是自那裡轉出來的。此刻空無一人。他不禁有些失望,又有些難受,那在心頭翻滾而壓不下去的惱恨之意,借著酒意又湧上來。
方欲往那邊兒邁步,閔晨已上前拖住他的胳膊,向張茂全道,「去牽馬來,關外一馬平川,春陽正好,不去縱馬奔上一回,豈不辜負這好時光?」
「哎!」張茂全忙應一聲。
阮大見二人起身,亦自櫃後轉出來,上前拱手行禮,「二位公子吃好了?」
閔晨點點頭。
阮大又笑道,「若說關外現在是太平地。不過,二位公無錯子不可深入,以防遇到野狼。只在北城門外逛逛便好……」說著,他看孫毓培的臉上醉意畢現,想起蘇瑾說的要好生照應的話,眼睛一轉,向後叫道,「張荀,你去牽馬來。二位公子初來乍道的,你為二位公子領領路。」
閔晨挑挑眉頭,「這是你們東家吩咐的?」
「是。我們東家說了,要我們好生照應二位公子。」阮大笑著回話。
閔晨轉向孫毓培,挑了挑眉頭,又向阮大笑道,「即如此,便謝了!」
阮大送幾人出門,又將張茂全和張荀叫到一處,正色叮囑道,「雖說城門外一向少有野獸出沒,你們也不得不防著些。切莫深入草原深處。」
張茂全兩人點頭。
目送幾人策馬離開,阮大鬆口氣,叫栓子去後院報個訊兒。
待出了北城門,忻州城郊外,便是一馬平川,春草剛剛發了芽,夾在枯草間,黃綠相間,別有一番蒼茫之美。閔晨二話不說,抬腳向孫毓培的馬屁囘股上踹了一腳,那馬受驚,撒腿跑動起來。
曠野的風極涼,吹在臉頰上舒爽無比,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孫毓培突然勒了馬,閔晨正跑得歡,自他身邊躥出去好遠,才勒馬停下,跑到他身邊,看看他的神色,閔晨突然惱起來,指著孫毓培,焦躁地叫道,「你倒底想如何?嗯,想如何?」
他似是突然湧上脾氣,坐下白馬在孫毓培面前打無錯著轉兒,接連轉了幾圈兒,方停下,大聲叫道,「孫毓培,我實話告訴你,你若為了出口惡氣,順順心氣,我亦能理解,我自百十個法子幫你,可……你若想背後搞些不入流的小把戲,我這便回杭州!」
「是么?」孫毓培看向他,半晌,「有什麼法子?」
閔晨一怔,眼睛轉了幾轉,突然指著遠處的乾草垛子,笑道,「好,現成的法子,我說與你聽聽。……蘇記不是以代存貨物價值取利么?」
孫毓培點頭。
「哈,那我們叫人拉個百十車的乾草存進蘇記邸店去……」閔晨話沒說完,便得意的坐在馬背上哈哈大笑起來,「我看那位蘇東家如何接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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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還是沒見著面兒,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