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沒有這樣的媽
我回頭一看就發現，一團白光從高處飄落。
我媽剛才講的鬼故事，現在還在我腦海里盤旋，所以看到那團白光之後，我條件反射的以為，是那個會飛的漢白玉骨灰盒，對著自己飄來了，當時就被嚇得嗷嚎一聲慘叫。
眼看白光越來越靠近，我連忙後退躲避，結果不小心絆到一個小板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然後那團白光，穩穩落到了我面前，月光下看得很清楚，竟然是一隻渾身雪白的大貓，很調皮的樣子，對我喵嗚叫了一聲，又竄到另一個牆頭上。
農村的貓狗都是散養的，特別是貓，經常到處亂竄，有時候十天半個月都不回家，主人也不會去找，等它玩夠了，自然就會回家。
這隻貓，估計就是這種外出溜達的家貓。
大白貓很快從牆頭跳了下去，再也看不見了，我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心說幸好是虛驚一場。
我那一聲慘叫，驚動了房間里的婦女同志們，她們還以為我是賊，於是我媽一聲招呼，她們就抄起板凳棍棒，衝出來把我給圍住了。
眼看這幫嬸子大娘，掄起傢伙就要打，我連忙大喊：「我是玄真，我是玄真呀！我是來找我媽的！」
情急之下，我也沒敢再稱呼我媽叫岳靈靈。
這些嬸子大娘都認識我，也能聽出我的聲音，女會計帶頭放下手裡的板凳，打開了院子里的燈，還問我說，玄真，你什麼時候從省城回來的。
沒等我回答，我媽就伸手揪住我耳朵，把我從地上提了起來。
她把我耳朵擰得生疼，同時還大聲呵斥我：「李玄真，你在院子里嚎什麼，裝神弄鬼嘛！」
本來按照我的計劃，我該在我媽剛剛胡牌，正在興頭上的時候，踹門進去對她興師問罪，結果倒好，大白貓的突然出現，把我嚇了一大跳，導致我這個大小夥子，像女人一樣發出一聲慘叫，然後差點又被一幫婦女圍毆，處境說不出的尷尬，這樣一來，我攢起來的氣勢，就弱了很多。
現在又被我媽揪住了耳朵，搞得我還像理虧了。
我心裡明白的很，假如這次我服軟，從今以後，又要被我媽給拿捏住了，於是我就掰開她的手，對她吼道：「岳靈靈，你乾的好事！就因為你的謊言，錢小美跟我掰了！還捲走了我所有的家當！打給你的那兩百萬，是我捨命賺來的，為此我還給一個，只比我大了五六歲的女的，磕了三個響頭！」
我越說越氣，我媽還想打斷我，結果被我的氣勢壓倒了。
一幫嬸子大娘，連忙問我怎麼回事。
我就把我媽騙我的事說了一遍，不過那口棺材和聞心大仙，這種玄乎的事我並沒有提及，只是說為了賺到那兩百萬打給家裡，我差點丟了命。
聽了我說的，一幫嬸子大娘，有幫我媽打圓場的，說我媽是為我好的，讓我別往心裡去。
也有人站在我這邊，委婉地批評我媽，說她這事做的，確實有點不地道，都逼得兒子去開帶機關的寶箱了。
女會計身為我媽的密友，對我媽的做法也很不理解，她也算是村裡的讀書人，這時說話很有水平：「玄真他媽，人性是經不住考驗的，你不該用這種方式，去考驗錢小美，當然，你考驗錢小美也就罷了，不過你不該瞞著玄真啊，你這不是給他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嘛，萬一他開寶箱不成功，為了錢又去搶銀行咋辦。」
我媽面對我的興師問罪，還有眾人的各種指責，突然做出了一個，我怎麼都沒想到的舉動。
她竟然毫無徵兆地跪在我面前，咚咚咚給我磕了三個響頭。
無論如何，我畢竟是她生的。
親媽給自己磕頭，這是無法承受之重，我連忙搶過去把她扶了起來。
結果她起來之後，第一句話就是：「李玄真，你不是給人家磕了三個響頭，感覺很委屈嘛，現在這三個頭，我都還給你了！總行了吧！」
本來我是佔盡優勢的，結果我媽這三個頭一磕，局勢又反轉了。
一幫嬸子大娘的態度，頓時就變了，全部圍上來勸我，說玄真，你媽都給你磕頭了，可見她心裡也不好受，你快跟你媽回家吧，回去好好聊聊，母子之間，還能有什麼隔夜仇，再說了，錢小美確實也不是好東西，這樣的女人，你跟她散就散了，有你爸的手藝在，有你媽幫你張羅，就算你缺胳膊少腿，也不會缺了你的媳婦！
我媽看大家又開始向著她了，一甩袖子，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我連忙屁顛屁顛的跟上。
現在我算是看透了，她就是油鹽不進，根本不會承認自己有錯，要想讓她認錯那是不可能的，我現在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拿回那兩百萬。
於是我先是親熱地叫了一聲媽，又低聲下氣的，問她要那兩百萬。
結果我媽理都沒理我。
回到家裡之後，她還指著我的鼻子說，李玄真，無論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我都不管，反正你今晚你必須老老實實的，睡覺都不許打呼嚕，李梅肚子里還有小寶寶，不許你吵到她們娘倆！有事明天再說！
我媽飛揚跋扈的發號施令，讓我感覺惱火又憋屈。
不過為了拿到那兩百萬，我也沒敢跟她頂嘴，在我爸和我姐夫幸災樂禍的笑聲中，還有我姐同情的目光里，我低著頭拿了換洗衣服，走進了浴室。
最近兩天，一直沒有睡好，現在到了家裡，安全感倍增，睏倦襲來眼都睜不開了，洗好澡之後，我就去睡了。
第二天醒來，已經快十點了。
我爸帶著我姐夫，正在院子一角的庫房裡整理玉料，我姐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我伸頭往院子里一看，發現我媽正和一個同齡婦女，在院子里聊天。
那個婦女燙著一頭波浪發，脖子上還有一條大金鏈子，看上去就像一個低俗的暴發戶，而且也會抽煙，和我媽一人叼著一根煙，一邊聊天，一邊吞雲吐霧。
我刷牙洗臉之後，下樓問我媽有沒有吃的。
我媽沒好氣地說，誰讓你起這麼晚的，早就沒飯了，等中午再吃吧。
波浪發抬起頭，上上下下打量我，說孩子長得真精神，挺好的。
說完之後，她就站起來走了，臨走還肆無忌憚的，給我拍了一張照。
我就問我媽，說她給我拍照幹啥。
我媽這才給我一個笑臉，指著波浪發的背影對我說：「你應該叫她蔣阿姨，蔣阿姨是媽媽的牌友，她有個小女兒，比錢小美不知道漂亮多少倍，又很乖巧，蔣阿姨給你拍照，就是為了把你的照片給她小女兒看，只要她小女兒能看中你，下午媽媽就帶你去跟她小女兒，面對面相親！」
我看看蔣阿姨剛才坐的位置，地上一堆煙頭，心說岳靈靈，你可拉倒吧！就這種煙癮比男人還大的女人，又喜歡打麻將，能培養出來什麼乖巧的女兒！
我當時就拒絕了我媽，說我剛二十一，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相親的事，等明年再說吧。
我媽當時就火了，說你要是不去相親，那兩百萬你就別想拿走！
我說那兩百萬是我的，你憑什麼扣留！
我媽說還是我把你生下來又養大的，生育養育之恩，兩千萬都不止！
我就說那兩百萬里，還有一百萬，是我借劉二毛的，我那一百萬你不給，我也就算了，劉二毛那一百萬，你總要給我吧，回去我好還給人家！
我媽說我不管，反正只要你不去相親，那你一分錢也別想帶回省城。
我說你真是太不講理了。
我媽說我以前就是太跟你講理了，才培養出來你這個逆子！
她撂下這句話之後，又扭頭對作坊里大吼：「沒有我的同意，誰都不許給李玄真一分錢。」
我爸和我姐夫，看我媽這次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怒氣，簡直就像一隻母老虎，兩人都嚇得不輕，話都不敢說一句，連連點頭，表示絕對不會給我一分錢。
我媽說完之後，手機響了，她接聽之後，陰沉著臉，提著一個包，氣呼呼地開著家裡的車走了。
我爸真是窩囊廢，甚至都沒敢問一句，我媽開車出去，到底是回娘家，還是去逛縣城。
看看我爸的窩囊樣，再想想自己目前的處境，我深感無力，同時也知道，財政大權在我媽手裡，我爸就算想偷偷給我錢，他手頭也沒幾個錢。
就在這時，我姐回來了。
她從看我愣愣的站在院子里，先遞給我一袋麵包牛奶，又從包里掏出一個小盒子，塞到了我手裡。
是一個嶄新的手機。
原來我姐看我沒有手機，早起去縣城，在商場里給我買了一個。
那天在錢小美家裡，我雖然摔碎了手機，但是撿起了手機卡，而且手機卡也沒壞，我一直帶在身上。
我把卡插進手機，開機之後發現有一多半電量，由於擔心那口棺材，我馬上給劉二毛打了一個電話。
「二毛，一切正常吧？」
劉二毛沉默了一會，然後才嘆了口氣，說玄真，假如你老家那邊，沒有急事要處理的話，你明天還是回省城吧，我這邊出事了，有點麻煩。
聽劉二毛這麼一說，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