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章
五二章
沈知離又翻了個身,揉著眼睛,看向窗外微亮天光。
薄暮晨曦。
一層淺金的浮光在男子的頰邊勾勒出好看的弧度,他的眼眸微合,長長的睫毛長而翹,覆蓋在光潔的肌膚上,輕微的顫著。
好看的蘇沉澈……此時,正躺在她身邊。
確切的說。
一個被窩裡。
沈知離痛苦地按住額頭,默默回憶。
昨晚……
細如蚊蠅的哼聲響起,男子換了個姿勢,長臂自然而然的攬過她的腰,嘟囔了一下什麼,然後雙手順勢緊抱,動作如行雲流水般順暢。
沈知離:「……」
他怎麼這麼熟練?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沈知離掙扎著想要從蘇沉澈的懷抱里脫出來,蘇沉澈的手死抱著不放。
掙扎無能,沈知離一把抓過身邊的枕頭,對著蘇沉澈一頓猛揍。
終於……
頂著一頭被揍的凌亂的烏髮,蘇沉澈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坐起身,迷離的琥珀色眼眸無辜眨了眨:「知離,早……」
紅錦團絲薄被自蘇沉澈光裸的肩頭滑落下來,露出誘人的鎖骨和白皙的肌膚,襯著色彩艷麗的被褥顯得格外妖嬈。
沈知離咽了口口水。
在沈知離怔愣之時,蘇沉澈就著尚不清醒的表情靠過去在沈知離的唇上印下一吻,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沈知離的唇角,才又毫無所覺般的倒在沈知離身上……
沈知離:「……」
起來啊混蛋,誰准你親我了!!!!!
開心倒下的蘇沉澈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肩膀,一縷翹起的頭髮綴在蘇沉澈腦後,看起來很是可愛。
沈知離深吸一口氣,默默捏緊了拳。
屋外。
蝶衣聽見房間里噼里啪啦的聲音,不由想推門進去,卻被青荇攔住。
青荇掂量著判官筆,一臉沉重:「別管了,任他們去吧……」
蝶衣忐忑:「這怎麼可以,昨晚不是只說你家公子送小姐回房,現在……啊,萬一小姐吃了什麼虧……」說著她又想往屋裡沖。
一把拽住蝶衣的手臂,青荇嘆道:「就算你進去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
蝶衣絞緊了手絹,憂心忡忡的看著動靜聲頗大的屋裡:「青堂主,你家公子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我家小姐。」
青荇一愣:「你也不信?」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問法不對,青荇又改口,「你為何不信?」
蝶衣抱頭思考了一下,道:「每次看到你家公子笑起來,總有種會被他賣掉還幫他數錢的感覺……唔,尤其是和花公子比起來的時候……」說到最後一句蝶衣羞澀的垂下了頭。
「哐當。」
門被一下推開,沈知離穿戴整齊走了出來,對蝶衣道:「蝶衣,熱水,我要洗漱。」
蝶衣聞言,忙一溜煙跑去忙活。
青荇的視線越過沈知離看向屋內,只見他家英明神武陰險狡詐至極的主上大人正四仰八叉躺在一堆衣服被子里,兩隻獃獃的眼睛上一邊一個青眼圈,上半身光裸著露在外,一副慘遭蹂躪的模樣。
雖然有點對不住主上大人,可是……莫名的有點……爽爽的感覺……
唉,我定然是被主上大人帶壞了。
洗漱罷,沈知離剛想回大宅院看看孩子們,忽然看見一個黑衣人急急忙忙跑來,遞給青荇一封書信。
原本表情輕鬆的青荇臉上一下凝重起來。
沈知離不由問:「青堂主,發生了什麼么?」
青荇嘆氣:「金城派被魔教滅門,華山長老帶弟子去衡山赴壽宴之時遭遇魔教偷襲死傷慘重,這兩樁是最大的,除此之外的小鬥爭更是多不勝數,正道武林如今下不來台,說要開圍剿大會……恐怕是要同魔教宣戰了。」
沈知離一頓:「那蘇沉澈也要去?」
青荇:「按照以往是必須要去的……莫說十二夜公子在江湖上的地位,就單論私仇也不會放過魔教的。」
說罷,青荇就進屋將書信遞給了蘇沉澈。
蘇沉澈披著凌亂的外袍接過書信,看完之後菲薄的唇抿了抿,琥珀色的眼眸沉了沉,看不出是何情緒。
雖然唇角仍舊有清淺的笑意,但那一瞬間的蘇沉澈沉穩得有些陌生。
沈知離的心情忽然變得很差。
蝶衣那邊也來了消息,說華山帶了一大批人前來求診,沈知離點頭表示知道,也沒有再去大宅院看孩子們的心情,匆匆回到了回春谷。
上次在武林大會也算見過,沈知離只開了一個過得去的價格。
對方聽聞,忙問附近還有別的神醫么。
沈知離果斷搖頭,並且表示再不救治好幾個人估計就撐不下去了,對方沉吟良久,含淚應下。
由於診費問題,回春谷常年比較清閑,這次來了這麼多的病人倒是一下手忙腳亂起來。
好在回春谷內除了沈知離還有好些大夫,平攤下來倒也勉強夠數,不過饒是如此,也連續忙了頭十個時辰才將所有病人都處理過,沈知離累的幾乎癱倒,倒頭就沉沉睡了一覺。
醒來時,發現外面正在爭執。
沈知離跑出去就看見一幫受傷較輕的華山弟子正圍著花久夜指指點點。
花久夜一襲黛雲紋大紅羽緞披風斜斜立在門框邊,烏潤長發編成幾縷用金環束起垂在耳側,修長手指撓著蛇頭,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眼角傷疤彎曲,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既風騷又邪魅的味道。
見沈知離來,當先一個弟子道:「沈谷主,敢問這位可是魔教中人?」
不等沈知離答話,又一個弟子道:「一看他就是!正道中人哪有穿著成這樣還長成這樣的,簡直比魔教還魔教!」
花久夜舔了舔唇,很感興趣的問:「師妹,我能以魔教的名義殺了他們么?最近谷中來了不少人,突然有點興奮……」
沈知離按額兇狠道:「不行!」轉頭對那幾個弟子解釋,「這是我師兄,不是什麼魔教中人,就是長得比較像壞人,其實他……」
沈知離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幾個弟子露出驚恐至極的表情,一個個尖叫著跑遠。
沈知離:「……」
花久夜聳了聳肩,朝里走:「真無趣……還是揍那個姓蘇的比較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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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沉澈……
好像也好幾天沒看到他了……當然這和她忙著照顧病人也有關係。
只是……沈知離按著眉心思索了一下,終究去找了青荇。
青荇正在他的屋裡收拾東西。
他要走了,那麼蘇沉澈……一股鈍痛涌了上來。
沈知離平靜的看著青荇:「青堂主。」
青荇聞聲轉頭,看向沈知離笑了笑:「沈谷主,這段日子叨擾了,在下恐怕要先離開了……」
沈知離略一猶豫,也回笑:「沒什麼,我還要感謝青堂主這些日子的破費。」
青荇苦笑:「我倒是沒什麼,反正最後出銀子的還是主上。」
提到蘇沉澈,接下來的話就很好接。
沈知離:「青堂主,我想那七情丹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
看著沈知離,青荇的神情也變了變,似乎有些不忍:「雷統領也跟我們說了,此時還要勞煩沈谷主,實在不好意思……主上他……」
沈知離忽得一笑:「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本來,我也覺得你家主上這感情來的蹊蹺,不用同我解釋了。等藥材一到,我會儘快配好,託人送給你們或者你們來取也可以。」她頓了頓,「認識一場,道個別吧,還不知再見是什麼時候了。」
青荇見沈知離真的沒有什麼異樣,才嘆道:「實在是……魔教的話,十二夜不能不管。」
沈知離這才想起之前的江湖傳聞,十二夜公子同魔教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此時便下意識問道:「十二夜和魔教到底有什麼仇怨?」
青荇:「十二夜是主上的父親所創……」
沈知離忍不住:「其實我一直想問,你們為何要叫十二夜?」
青荇一愣,才道:「不知沈谷主可聽過十二夜華。」
見沈知離像是反應不過來,青荇接道:「十二夜華是傳說中能夠起死回生的神花,雖然一切記載尚在書上,從沒聽聞有誰真的見過這花,但老主上一直想要找到這花,不,與其說找到不如說是一種寄託……老主上對夫人的感情很深,大概是希望她能活過來罷……不過終其一生他也沒有做到……」說到這裡青荇的神情顯得有些消沉。
老主上,那應該就是紀明月口中的蘇慎言……
青荇抬頭見沈知離也在默默無語,才像想起什麼一般道:「至於十二夜和魔教的仇怨我說到這你應當也能猜得出罷……主上的母親是被魔教的人殺害的,所以十二夜創建之意其實就是為了輔佐主上滅掉魔教。」
沈知離垂頭沉默良久,問:「那葉淺淺……」
青荇搖頭道:「葉淺淺的事情我也不是太清楚,其實當初主上會和她糾纏到一起我也很意外,主上同老主上的性格很像,我本以為他會找一個主上母親相似的女子……說起來,沈谷主倒是和主上的母親有些相似,啊,我這有主上母親的畫像,沈谷主可想一看?」
沈知離點頭。
青荇翻找了許久,遞給沈知離一卷畫軸:「主上出生沒多久母親就去世了,便一直靠著畫軸維持對於母親的記憶,後來他漸漸懶得翻了,我便替他收著。」
說話間,沈知離已經展開畫軸。
畫軸上是個女子月下醉酒的圖景。
一襲如流水般泛著淡淡銀光的長裙蜿蜒而下,女子手中虛握著一個白玉酒杯,一手支著下頜,銀白的袖口順著手腕滑下,露出白皙而誘人的手臂,眼眸微醉,神色迷離,而那張臉……
那張臉……
美得令人幾乎窒息。
你可以用這世上所有美好美麗純真的詞去形容畫上的女子,她看起來猶如水晶般剔透明晰。
只消一眼,就讓人再移不開視線……
沈知離面無表情:「她哪裡跟我相似了……」
青荇:「呃……我不是說長相,大概是感覺吧……據說當年她最大的愛好就是隔三差五揍老主上,而且從來不會手軟……」
沈知離:「……」
沈知離又看了看那幅畫,眼眸微閃了一下,像是瞭然了什麼一樣嘆了口氣,合上畫遞給青荇:「我知道了……青堂主,替我跟你家主上道個別,我就……不去見他了。」
青荇接畫,見沈知離轉身就要走。
「等等。」
沈知離腳下一頓:「什麼事?」
青荇道:「那個……是我一個人回十二夜,主上他……死也不肯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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