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章

五七章

五七章

作為一個常年浸淫在醫書里的大夫沈知離自然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間行了周公之事後會發生什麼。

……但是無論如何,她不希望會有意外。

天色冷寂,悄無聲息。

苦澀的葯汁被盛進葯碗里,沈知離緩緩坐下,蘇沉澈應該已經離開好一段時間了。

看著葯碗中被微風漾起的波紋,良久,沈知離終於還是端起葯碗。

唇觸到葯碗壁,還未來得及送入口中,葯碗就被斜伸來的手奪走。

沈知離一怔,來人已經接過葯碗嗅了嗅,接著猛然摔在地上。

瓷制的葯碗頃刻間四分五裂,深黑色的葯汁淌了一地,難聞而濃烈的藥味散在空氣里。

按著額頭,沈知離輕聲道:「師兄……」

花久夜的面色在夜色中陰沉的像是要滴出水來,彷彿極力壓抑著什麼。

沈知離低頭不去看花久夜,轉身道:「我先回去了。」

衣服後頸被花久夜拽住,粗重的鼻息噴在耳後,微微濕熱,他的聲音低沉到陰冷:「不說清楚就想走?師妹……你也太不把師兄放在眼裡了罷。真當我是死的么?」

沈知離不語。

微風裊裊,如泣如訴。

花久夜的手觸上沈知離後頸肌膚上的紅痕,曖昧的摩挲。

他的手指像蛇,冰冷而讓人毛骨悚然。

「膽子真大啊……都學會跟人上床了,還會自己給自己熬這種葯……」勒住沈知離纖細的脖子,「你應該知道他要走了罷,他要走說不定還會忘了你你居然跑去跟他上床,簡直蠢不可及……」手指漸漸收緊。

沈知離依然背對著他沉默。

花久夜不耐煩的把沈知離的肩膀扳過來,沈知離的臉上一片平靜,沒有預料中的惶恐不安又或是難過悲傷,寂靜的就像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

她把花久夜的手拽下來,淡淡笑:「師兄,我已經不小了,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我自己有判斷。」

一句話,把一切干係都撇的乾乾淨淨。

「你的判斷就是這個?」

花久夜的怒氣終於掩飾不住:「就算白白給他上了也沒有關係?就算他把你忘了也沒有關係?就算……」

沈知離定定看著花久夜:「師兄,這世上不是什麼事情都需要回報的……和他發生的一切,我心甘情願,沒什麼好後悔的,也沒有覺得吃不吃虧……他忘記不忘記是他的事情,與我無關。」

「什麼叫與你無關!」花久夜驟然轉身,「我現在馬上趕去把他壓回來跟你成親……不,還是乾脆殺了他好了,也免得他以後不願意或者忘了你,這樣一勞永逸……」

他的手被沈知離握住。

沈知離的聲音很輕:「師兄,別去……是我讓他走的。」

花久夜霍然回頭,面容在月色下冷冽到了極點:「你傻了么?他到底給你吃了什麼葯,你要這麼死心塌地?」

沈知離抬頭笑了笑:「我都讓他走了,你再把他叫回來,我很丟人啊師兄……而且,也沒有那麼深的感情,我們認識不過一年,時間過過忘了就好了……」

花久夜頓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唇角勾起一抹笑道:「你願意忘記的話……我有可以讓你遺忘所有與蘇沉澈有關的記憶的蠱,把它種下去保證你就算見到蘇沉澈也絕對認不出他是誰,怎麼樣?」

沈知離的手指攥緊。

良久,鬆開:「不用了。」

花久夜:「怎麼不用?」兩指箍起沈知離的下頜,花久夜的掌中忽然多了一隻蠕動的銀白色蠱蟲,邪魅的面容上笑容越發令人心寒:「閉上眼睛放鬆,這蠱只是封印,只要你願意種下,它與你身體里的情蠱不會有多少排斥的,只要瞬息功夫就好了。」

沈知離掙扎:「不要。」

花久夜手上一頓,神情瞬間冷下來:「為什麼不要?」

沈知離狼狽的扭過頭:「我自己可以忘記,用不著那個。」

花久夜眯起眼眸:「師兄幫你忘記不是更好?」見沈知離是真的不願意,花久夜手下的力氣加重了幾分,「蠢貨……我怎麼會有你這麼愚蠢的師妹,蘇沉澈那種一抓一把男人,你想要多少的師兄不能給你找來?你想上床想怎麼樣,現在師兄就能陪你……反正,今天你就是不想忘記也得給我忘記……」語至最後幾乎有些咬牙切齒。

蠱蟲距離沈知離只有咫尺的距離。

花久夜是鐵了心要讓她忘掉,沈知離用力掙扎,花久夜完全不管不顧態度蠻橫。

實在掙扎不過,沈知離深吸一口氣,沖著他低吼道:「師兄,我沒有多久可以活了!我不想死的時候什麼都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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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一落,花久夜的手瞬間一松。

屋內剎那寂靜。

沈知離從花久夜的手中掙脫開,揉著幾乎要被捏碎的下頜骨,低低喘息。

「什麼意思?」

許久,花久夜的聲音空空曠曠的響了起來,他猛然看向沈知離:「什麼叫你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活了?」

沈知離低喘道:「十二夜華。」

只有短短四個字,卻讓花久夜一下子反應過來。

十二夜華。

天下聞名可以起死回生扭轉乾坤的神花十二夜華。

花久夜第一次聽到它的時候,不過才剛剛記事沒多久,有人說只要服下十二夜華的花心,就算死去再久的人也可以復活過來。

他一直把他當做遙遠的傳說,直到有一天一個番邦來的奇人給母親敬獻了一顆名為十二夜華的種子,他才直到那或許是真實存在的。

然而他怎麼也沒想到,再一次見到那枚種子的時候……會是在沈天行的密室。

除了那枚種子,還有他母親給沈天行的書信。

沈天行原來只是為了種子才收他為徒的……

而更讓他覺得無法忍受的是……十二夜華根本是一朵妖花,它的養料竟然是血液。

純陰體質女子的血液。

從種下的那一刻起,每三個月一次,不能間斷一次,否則不過半月就會枯萎,而且一朵花只能一個女子供養,即使再尋找到一個女子替代,也沒有任何作用。

……沈天行選中的那個女子,是沈知離。

他同意救活沈知離,帶回回春谷,為她看病收她為徒教她醫術,竟然也只是為了供養那朵花。

他們之間那些親密的美好的相處,原來都是假的。

那一刻,欺騙傷害痛苦和掙扎席捲了花久夜。

他無法忍受,無法相信,種種種種化作對沈天行的痛恨,對回春谷的痛恨。

花久夜按住沈知離的肩,語氣難以抑制:「就算是十二夜華……那你為什麼會死?」

沈知離低頭,聲音平靜:「十二夜華的孕育至多不過再一年就會結束……開花的時候,需要用我身體里所有的血液去獻祭,然後花開,花心成熟就可以取下來使用了。」

誰知她說完,花久夜的口氣倒是一下子輕鬆起來:「沈天行死了……你可以根本不去管什麼十二夜華。」

沈知離回答的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的猶豫:「不可能。」

花久夜冷聲:「你說什麼?」

沈知離道:「那是師父一生的心血,臨終前我答應過師父……」

花久夜:「答應又能怎麼樣,他死了!還能管的了活人的事情?」

沈知離摸向心口,彷彿堅定信念一般的姿勢,沉聲道:「師傅是死是活,答應了他的事情……就算是死我也一定會做到。」

花久夜想也不想,立即便道:「那我現在就去毀了十二夜華。」

他還沒來得及走,沈知離就從頭上拔下釵,抵住自己的脖子,眼眸堅定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如果你毀了十二夜華,那麼我現在就自盡。」

花久夜看向她的眼神變得極其的可怕,聲音像是從齒縫間廝磨出來。

「你威脅我?」

「對不起,師兄……」抿了抿唇。沈知離垂下頭,語氣軟和下來,「我的命是師父救的,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師父給予的,我沒見過親生父母,他對我來說比至親更親,這一生他只求了我這一件事,我沒法不做到……」

花久夜:「哪怕他要你的命?」

沈知離停了停:「是。」

花久夜:「哪怕你知道他為了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讓你心甘情願為他去送死?」

沈知離又停了停:「是。」

「另有所圖又怎麼樣,但師父給予我的那些不是假的,不論是衣食無憂的生活,還是……」

師父摸著她的頭說。

——女孩子是拿來寵的,男孩子是拿來揍的,很公平嘛。

師父低聲對她笑著說。

——傻丫頭,怎麼能嫁給師父呢?還有……以後就算嫁人,這些事情也用不著你操心,我家知離值得更好的。

甚至臨終前他神情歉疚著說。

——對不起,委屈你了。

即使一開始是為了讓她養育十二夜華,但她無論如何不相信這些都是假裝出來的。

她記得那些師父教導她的時光,一字一句不厭其煩的講解,即使記錯也從不曾說過一句重話。

「……沒有強迫,沒有不滿,即使為十二夜華死去,也是我心甘情願的……」

是的,心甘情願。

第一次進入密室里,師父就把一切都告訴她,讓她自己做決定。

不答應,師父會用藥讓她忘記這件事,離開回春谷再托一戶人家照顧她,她可以平平安安活到老。

答應,她可以留在師父身邊,跟花久夜一起學醫術,但等十二夜華的花開她至多不過活到二十五歲。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她選擇了後者。

……她原本就是被這個世界遺棄的,是師父給了她生命給了她溫暖,即使用生命報答也無所謂。

她不想忘記不想離開。

師父給予她的早已經超過了生命。

就算花久夜……

她如何能忘記,師父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對著冷月曲水自斟自飲時無意識的呢喃:「知離,如果你師兄在,他肯定要同我搶酒了……」

只是她和花久夜到底不一樣。

花久夜從小錦衣玉食,眾星捧月般長大,怎麼能理解受盡人間冷暖嘗盡種種苦楚在塵世掙扎求生的人遇到救贖的感覺……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就算是明知會死,就算是明知只要她願意隨時可以遺忘承諾好好活下去……

也必須要去做。

「……所以,師兄,我最多不過再活一年半載……別讓我忘了他好么?」

沈知離抬頭,唇角揚起笑,神色毫無陰霾的看著花久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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