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
六十章
手好看,主人也不醜。
溫順的眉眼和雅緻的容貌讓他整個人透出幾分流水般柔和細膩的氣質。
見沈知離遲疑著不動作,對方好脾氣笑了笑:「不願意讓我扶你么?」
沈知離又頓了頓,才道:「沒有,麻煩了。」
動手扶起沈知離,又在沈知離的背後墊上一個靠墊,對方這才扣住碗沿一點點湊到沈知離的唇邊餵了下去。
他的姿勢嫻熟,動作小心,半點也沒有讓沈知離感到不適。
而且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葯香也讓沈知離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了下來。
葯汁微苦,仰頭喝盡之後,面前多了一個小盤子。
男子將盤子朝前遞了遞,微笑:「是蜜餞,可以去掉一些苦味。」
沈知離忍不住問:「請問你是?」
男子失笑:「抱歉,我都忘了介紹。我是神教右護法,叫做羽連。」想了想,他又補充:「我很少離開總壇,你應該沒有聽說過我,和淺淺不同,她主要負責外出執行任務,我則留在教中處理事務……」
他說的很自然,似乎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但是……沈知離默默的想,女人出去打架砍人男人留在魔教處理雞婆事務外帶給人看病療傷什麼,真的大丈夫嗎?
不過,這再詭異也是別人的事情。
拿起蜜餞咬了一口,頓時滿口沁甜,又塞了兩個進嘴裡,沈知離想了想道:「你方才給我喝的那碗葯其中一味葯熟地黃的分量由2錢改為3錢可能會更好,嗯,還可以適當的加一些枸杞。」
羽連一愣,隨即笑:「可是書上說的就是這個分量……」
沈知離回的很快:「醫書也是人寫的,未必全對。」
問羽連要過醫書,沈知離隨手翻了翻,指出上面的幾處藥材分量錯誤,以及幾處可替換的藥材。
翻閱間,沈知離隱約有些出神。
她的醫術是沈天行一手教的,這些糾正也大都是沈天行實驗出來的。
甚至就連方才那句話也是沈天行說過的。
那時候她來潮不過兩三次,體質緣故每次都痛得在床上翻滾打跌像是死了一次,無論是紅糖水還是溫泉都拯救不了她。
最後是花久夜看她可憐,對著醫書替她熬了碗止痛藥。
結果喝完之後沈知離前後跑了十幾次茅廁……
她堅決認為這絕對是花久夜故意的。
趴在床上沈知離掙扎著拽住來看她的沈天行的衣角,委屈求救:「師父,救我,花、花師兄他要弄死我……」
沈天行一臉啼笑皆非的指著那本醫術道:「你花師兄這次還當真沒有害你,你如今跑茅廁跑的虛脫不也沒力氣再痛了么……」
沈知離在床上痛得直翻白眼。
沈天行這才替她重新熬了一碗葯,將她半扶進懷裡,邊喂邊道:「我寫個方子給你,下次再來便喝這個。記住,以後若是沒有試過,醫書上的藥方便不能當真……醫書也是人寫的,未必全對。」
「這些么?」羽連用手指著醫書上沈知離所說的位置。
愣了一下,沈知離才點頭。
羽連笑:「我記下了,過會就去試試……這實在很有趣,還有別的么?」
沈知離笑了笑:「如果你有興趣的話。」
羽連的醫術知識也十分淵博,但在開方方面卻十分薄弱……沈知離猜,應當是實踐不夠的緣故。
不過有的時候羽連的提議卻又十分獨特新奇。
自花久夜走後,沈知離已經很久沒和人暢聊過醫術,一場聊下來,倒莫名覺得羽連有幾分親切感。
又喝了口水,沈知離突然想起道:「那個……我沒什麼大礙了,可以出去看看么?」
「最好不要。」羽連輕聲拒絕了她的要求,「淺淺一會就回來,我答應她看著你。而且外面未必安全。」
沈知離這才注意到一點很奇怪。
羽連和葉淺淺說話的時候分明叫的是葉護法,但私下同她說的時候卻叫的是淺淺……
唔……不過這畢竟是別人的事情,她還是不要多過問的好。
「我只出去看一會,很快回來,若不放心你陪著我如何?」
羽連似乎沉吟了一下,驀然微笑:「就只能一會。」
她醒來就在這個房間,這應當是一間客房,打掃的乾淨卻沒有多少擺設,色調深沉,物什古樸,門窗緊閉,根本無法判斷其他。
在羽連的帶領下出去,沈知離才發現這是在一個近乎荒漠的地方。
一塊一塊巨石壘疊成圍牆,極目遠眺,牆外是漫天飛舞似乎無窮無盡的黃沙。
剎那間,沈知離覺得自己彷彿要被黃沙吞沒殆盡。
這時,一個身著深紅緊身衣的男子快步朝著羽連走來:「右護法大人,長老請你去議事堂。」
羽連微微頷首,對沈知離道:「我有事先行一步,姑娘先回屋罷。」
沈知離表示理解的點頭,轉身朝回走。
待羽連已經走遠,她才停下腳步往回望去。
她所在的位置應當是整個魔教總壇的中央,其中每一道門前都有魔教的弟子把守……
想逃出去的難度實在很高。
她只是想先離開回春谷,並沒有真的打算長久留在葉淺淺。
一路上葉淺淺都對她看管嚴密,未曾得到機會逃跑,本以為到了魔教會有機會,結果……
嘆氣……
沈知離望著那漫天黃沙,絕望的想……就憑她這個小身板,能橫穿沙漠么?
正想著,一個陰冷兮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你不是上次跟在十二夜身邊的那個女人?還記得我么?」
沈知離莫名回頭,就看見一個披頭散髮,半隻眼睛被眼罩遮掩的男子,目光森冷的看著她。
……你誰啊?
男子的額頭前頓時爆起一根青筋:「你怎麼可能不記得我是誰!我追殺過你啊!」
沈知離老實道:「真的不記得了……而且追殺過我的人感覺其實蠻多的。」
「在華山啊華山!想起了沒有!」
沈知離回想:「華山……」
男子惡狠狠道:「對,就是華山!想起來了?」
沈知離:「……沒,還是不記得。」
男子額頭的那根青筋跳得更歡唱了:「……來人,把這個女人給我抓住。」
身後的教眾提醒:「修羅王大人,等會我們要去議事堂……」
男子:「管它的,先抓了人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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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議事堂在魔教正中一塊巨大的岩石中。
岩石內部空洞,擺著一張長長的石桌,邊上是幾個兵器架,可以看見那些冷冽鋒利的兵器暗暗閃著寒光。
而外面則空曠冰冷,四周看不到一絲生氣。
日正中天。
此時的議事堂內坐了整整六個人,六個神情各異卻均在魔教舉足輕重的人。
一個五官深邃英俊的紫發男子敲了敲石桌,不滿道:「別管修羅那個傢伙了,長老你到底有什麼事情,快點直說,我沒耐心了。」
「夜叉王你有點耐心行不行?」開口的是個容貌清麗脫俗彷彿仙子般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
「耐心耐心……正道跟十二夜的人都快打過來了,光坐在這裡頂個屁用。」夜叉王的眼睛突然一轉,「還是說乾達婆你打算去色誘,祁山那個老頭倒還不錯……」
女子捧著手中的瑤琴,唇畔似笑非笑:「你這張嘴真是越來越欠揍了。」
夜叉王毫不在意的摸著下巴:「還是說你想去色誘那個十二夜公子,放棄吧,連我們美艷絕倫的左護法都……」
九環大刀「咚」一下插在了夜叉王的身邊。
葉淺淺冷冷轉過頭:「你想說什麼?」
「好了,都別吵了。」當中年紀最長的老者摸了摸自己的鬍鬚道:「今日我叫大家來,是為了教主之位的傳承,之前我讓大家盡己所能的攻擊正道,效果顯著……在這裡要特別提出的是夜叉王和右護法,夜叉王一舉偷襲了包括華山掌門、衡山掌門在內的幾大門派……」
紫發男子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相當得意的笑容。
「……右護法的毒更是在這次的反擊中取得了相當大的效用。」
羽連微垂了眸,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好了,不過這些都只是次要……大家都知道,與我們魔教最不共戴天的仇敵要數十二夜,我之所以沒讓你們這麼早動十二夜公子也是為了此刻,誰能最先滅了十二夜或者提著十二夜公子的頭顱前來,那麼便有八成的希望奪得教主之位。」
此話一出,卻一下子寂靜了。
老者怪道:「怎麼了?」
最邊上一直沒說話的一個藍衣男子突然一拳捶在石桌上:「媽的,誰知道那個十二夜公子怎麼搞的,老子前兩天碰到他一次,老子的人比他多一倍,當時老子準備生擒他回來的,結果……」又一拳狠狠捶下:「結果他媽的,那小子怎麼變得這麼能打了,差點老子就回不來了!」
乾達婆王輕笑一聲:「那分明是你龍王自己沒用。」
藍衣男子登時怒目道:「說誰沒用呢賤女人?」
乾達婆王輕蔑一笑,清麗的臉龐上掛著絲毫不相稱的嘲諷:「有用你就去幹掉十二夜公子贏個教主之位來啊!」
藍衣男子呸了一聲:「說得輕巧,賤女人你怎麼不去!?」
老者頓時無奈……
吵吵吵……兩個護法還好,這四大法王只要一湊到一起就吵得不可開交,有的時候甚至還大打出手……
唉,不然他也用不著這麼早定下教主。
一聲極其陰冷而駭人的聲音打斷了吵嚷。
「你們說殺了十二夜公子,就能奪得教主之位?」
眾人一起看向來人,老者點頭:「是的。阿修羅王你沒說錯。」
帶著單隻面罩的修羅王陰慘一笑:「天助我也……現在我有這個!」
他霍然一拉,將一個容貌姣好的青衣女子拖了過來。
眾人:「?」
唯獨葉淺淺眉宇一皺,冷冷的目光掃過同樣茫然的羽連。
阿修羅王陰惻惻笑道:「這個女人是十二夜公子現在的相好……只要用她來做人質,不怕十二夜公子不投鼠忌器。」
葉淺淺霍然起身,走到他面前,神情若冰山女神般冷峻:「……這個人是我的。」
阿修羅王被逼的不自覺退了一步,隨即道:「她現在在我手裡就是我的,憑什麼證明是你的?」
說話間,一個紫發的身影快速一閃,阿修羅王手裡的女人就換了位置。
「十二夜公子現在的相好啊。」紫發的夜叉王眯起眼睛,打量著剛搶到手的女子,撇撇嘴道:「也不怎麼樣嘛……尤其是……」他看了一眼葉淺淺,「簡直是個蠢貨啊……」
阿修羅王眼睛一暗,抽出腰間寶劍就對著夜叉王刺去。
夜叉王同樣拔劍抵擋。
「鏘鏘」兩下對撞之後,兩人又迅速交手起來,產生的滾滾氣旋讓整個議事堂里一片狼藉。
龍王起身,看著自己被割裂開一道口子的衣袖,忍不住罵道:「你們打架就打架,幹嘛傷及無辜牽扯到老子。」
魔教長老吼道:「你們都給我住手!」
兩人視若無睹,繼續對打。
乾達婆王好整以暇的撥了撥琴弦,彈了一支很適合決鬥的激昂曲子。
終於……三炷香后以兩人的劍雙雙脫手而告終。
夜叉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想不到你這個半瞎子還真有兩下子……」
阿修羅王額頭青筋直跳,聲音陰鬱:「我這是天目天目!」
眼看又要吵起來,夜叉王突然看了看四周道:「誒,那個女人呢?」
阿修羅王:「什麼女人……」驀然反應過來,環顧四周,「左護法呢!那個女人敢陰我……要人去!」
一間密室里。
沈知離低頭:「是我不小心。」
葉淺淺冷冷道:「現在說也沒用了,你給我在這裡呆著,無論如何不許出去。」
沈知離:「謝謝。」細若蚊蠅的聲音。
葉淺淺下意識回頭:「什麼?」
沈知離看著她,眼睛里是沒有掩飾的感謝:「謝謝你救我。」
葉淺淺背過頭,只露出一截漂亮的脖子和精緻的耳廓:「不用感謝我,我答應那個傢伙不讓你死……」
沈知離:「什麼?」
葉淺淺煩躁地抓了抓長發,聲音隱約有些咬牙切齒:「是蘇沉澈在離開回春谷之前托消息讓我保證你不死……我真是蠢貨為什麼要答應那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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