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章
和香瞪大眼睛,獃滯地看了林知秋一會兒,隨即掉頭就往家裡面走。
林知秋還沒反應過來,和香已經消失在了院門之後。她關閉院門的聲音極大,彷彿牆根未化的積雪也被震得一抖。
林知秋鼓起了所有勇氣才說出來,但是沒有得到半點回應,他獃獃地看著眼前緊閉的院門,不知道和香到底是什麼意思。
裡面傳出開門的聲音,大概是和香回房間去了。
林知秋知道自己該回家了,他知道自己不該再站在這裡,可是心裡偏偏又不想就這樣離開,他盯著眼前緊閉的院門,彷彿在期待下一秒門能打開,和香害羞的臉露出來,對他說她願意。
夜色更濃了,冬天的夜色濃如潑墨。雖然已經進入了正月,但是天並未回暖,地上的積雪還未消融,雪光折射到林知秋身上,隱約能看到林知秋臉上的懊惱。
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一片雪花從領口落入林知秋的脖頸,針扎般聚集的一絲冰涼驚醒了林知秋。眼前的院子再也沒有了別的動靜,大概她已經睡了。
林知秋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黑色的背景布上,白雪星星點點地落下。
回了家已是半夜,林知秋心裡失落,倉促洗了個腳,就睡下了。
躺在床上,林知秋有些輾轉難眠。
農村信奉的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林知秋卻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假如遇不到那個想要共度一生的人,結婚的意義何在呢。搭夥過日子嗎?林知秋不願意。
那麼和香又會是什麼樣的想法呢。她是女子,這個世道對女子本來就更苛刻一些,他快23了還沒結婚,都被人詬病,那和香呢,她對結婚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嗎?她又能承受世人的閑言碎語嗎?
林知秋想到現在的和香,大概是和香人生的黑暗時期了,可這個姑娘並沒有被壓垮,村裡的那些閑言碎語,就連他都聽了一耳朵,沒道理和香不知道,可是她依舊過得很好,過年之前,還興緻勃勃地親自貼對聯。那大紅對聯現在都還貼在和家的大門上,紅得很喜慶,也很好看。
胡思亂想了半夜,下半夜的時候終於睡著了。
而這邊,和香躺在床上,房間里暗得幾乎看不到一點東西,可是她依舊睜著眼睛,出神地看著濃稠的黑暗。
她情不自禁地一遍遍回想起林知秋在院門口說的話。
老實說,和香真的被嚇到了。她雖然感覺林知秋應該是有點喜歡她的,可是沒想到這種喜歡程度會到想娶她。
結婚對於現在的和香來說,並不是必要的事情了。這個年代,幾乎沒有什麼離婚的,可是後世的離婚率卻很高。看多了這樣的事情,尤其是自己經歷了一次極其失敗的婚姻之後,對於結婚這件事,和香難免慎重。
而她現在,這樣的身份,在別人眼裡,她就只配嫁那些沒了老婆的鰥夫,沒錢娶不到老婆的老男人。和香每每聽到這樣的評價的時候,心裡倒沒有氣氛,只是覺得好笑。這些人會這樣想,是因為這些人很愚昧,和香可不會因為這樣的閑言碎語就生悶氣的。
和香本來都已經做好了不結婚,至少在這個階段,她不會結婚的打算,可是突然冒出來的林知秋卻打亂了她的計劃。
和香必須得承認一點就是,自己再也不天真了。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對愛情或者婚姻抱有天真的幻想那種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她現在就算是要結婚,也會多方面考慮,喜不喜歡這樣單一層面的問題,絕對不是她考慮的唯一問題。
但是喜不喜歡,是基本問題,如果對一個人連喜歡都沒有,別的也就都別談了,更別提結婚了。那麼和香喜歡林知秋嗎?
和香這樣問自己,她最終給自己的回答是,不能說喜歡,只能說不反感。她其實一點都不了解林知秋,只是知道他的後來。對於現在,她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林知秋。
那樣的情況,能結婚嗎?顯然是否定的。
將這個邏輯想通之後,和香安然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來,院子里又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這大概是冬天的最後一場大雪了,和香沒捨得將雪掃去。但是若是不掃出一條道路出來,人踩在雪上,不多時就會將雪踩臟,黑色的泥污混在雪中,連潔白的雪也變得討厭了。
和香先生了火,這樣爺爺奶奶起床的時候,火屋裡就不是冷清的,還能有熱水可以洗臉。做完了這些,和香就拿著掃帚清掃院子。
冬天不能幹活,對於庄稼人來說,顯得太過枯燥了些。走親戚、串門子,就是庄稼人打發日子的樂趣。但是這種樂趣和香沒有,她整日待在家裡,什麼都做不了,實在是閑得有些發慌。
過了正月十五,冰雪就開始消融了。山上的積雪開始融化,被白雪覆蓋了一個冬天的樹木,開始抽出了新綠的嫩芽。
「和香,和香!」
這天吃過了早飯,院子里有人叫和香。
和香從火屋裡探出頭,認出院子里的人是林家嬸子,也就是林知秋的嫂子。
這倒是挺稀奇的,這林嬸子來做什麼?
心裡雖然疑惑,和香卻還是盛情邀請人進來坐坐。
「是林嬸子啊,快進來烤火,我在烤紅薯呢。」
林嫂子笑笑,「我就不進來坐了,我娘家嫂嫂前不久生了孩子,我準備送件毛線小衣裳呢,我婆婆串門子去了,家裡也沒啥人,找不到人幫我理毛線,你這會兒有事嗎?沒事的話,能幫我這個忙嗎?」
和香愣了一下,她不是傻子,理毛線兩個人雖然方便一點,但一個人又不是不能做,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專門上門來請她過去幫忙。
但是人都開了這個口了,和香說不去也不太好。她心想反正兵來將擋就行了,就笑道:「好呀,我在家也沒什麼事呢。我紅薯都烤好了,拿著去嫂嫂家給孩子吃吧。」
林嫂子也沒有拒絕,有來有往才有人情嘛。於是笑了笑,說道:「這可太好了,剛才我家毛頭還嚷餓呢。」
和香撿了一片青菜葉,跟著林嫂子出了門。
林嫂子穿著一件紅色碎花棉襖,雖然已經生了一個孩子,但是畢竟年輕,嫁到林家之後,也沒怎麼下地幹活,人看起來就分外年輕,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呢。
「和香,過年也沒見你去我家坐坐,我在家閑得胸口悶,本來理毛線只是個小事,不敢勞煩你,我啊,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家裡都是些男人,婆婆呢,年紀大了,說話也說不到一塊去。」
大概也知道自己這個請人的理由實在是有些蹩腳,林嫂子路上就開始找補。
和香也笑道:「嬸子說得是,我在家也是,整天烤火,人都要烤乾了。出來走走,透透氣挺好的。」
林嫂子看了她一眼,笑道:「一會兒啊,咱們烤兔子肉吃,昨天你知文叔和知秋兩個上山去打的,昨晚上就切片腌好了,今天咱們就可以烤著吃了。」
和香道:「不不,留著給孩子吃吧。」
這年頭,肉是金貴東西,即使在和家村,肉也是年頭時節才能看到的東西。山上的野味就更不用說了,尋常人根本吃不到。
林嫂子笑道:「沒事,打了兩隻兔子呢,可肥了。」
和香再推遲,就顯得有些不領人情了。
到了林家,和香先幫著林嫂子將毛線給綰成團,用的時候方便。
兩人一邊整理,一邊說話,
「我也想買點毛線,給我爺爺奶奶都做個圍脖。做好估計用不上了,下個冬天就能用上了。只是我沒有票,嬸子,你這票是在哪裡弄的?」
只是現在買毛線要用票,和香沒有毛線票,也不知道上哪弄去。
林嫂子笑道:「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是你知文叔弄的,回頭我幫你問一問他。」
和香笑道:「沒關係,不急著用。」
和香是突然想到了自己沒有錢。現在不許做生意,她可是真正的身無分文,主要是她問完了之後,才想起來。爺爺奶奶有,但是和香不想花他們的。
整理好了毛線,林嫂子就邀請和香去吃烤肉。
這個時候有點肉都是留起來,要等著逢年過節或者是來了客人才吃的,像林家這樣奢侈的,直接烤了吃,真是不多見。
和香本來不好意思吃人家的肉,但是林嫂子盛情難卻,只好跟著林嫂子進了火屋。
從林家的房子和裡面的陳設就能看出來,林家家底豐厚。各類傢具一應俱全,廚房估計是一年一粉刷的,大概是過年之前剛粉刷的白.粉,牆壁還沒有被熏黑,看著整齊氣派。
林嫂子也不是小氣人,說烤肉,一大盤子肉端出來烤,不僅有兔子肉,還有過年時候準備的豬肉,牛肉,看著分量,估計得有大半斤。
和香暗自吃驚,心想林家的根在城裡,林知秋的祖父以前是做官的,估計確實不差錢。只是入鄉隨俗,露了富可不好。和香想到這裡,心裡的驚訝也就壓下來了。
正烤著呢,火屋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聽到開門聲,和香扭頭看過去,一道高大的聲音從外面走了進來。
是林知秋,他穿著一件軍綠色的棉袍,頭上戴著一頂軍帽,毛茸茸的耳朵放了下來,將兩隻耳朵遮掩得嚴絲合縫。
乍一看,有點像老頭。
對上和香的視線,林知秋感覺耳朵頓時一燙,回想嫂子說的那些話,他迅速低下頭,當做不知道和香來了他家,嘴裡還是打了個招呼,「和香來了啊?」
林嫂子笑看了小叔子一眼,隨即再看了表情沒有變化的和香一眼,她並不擔心,她甚至胸有成竹。和香到底是要嫁人的,就這個階段來說,小叔子就是和香最好的選擇,和香沒道理不同意,現在還不同意,大概就是女兒家的矜持。所以她給小叔子出主意,今天請和香過來,大家一起吃烤肉,一起說說話。
林知秋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林嫂子看著突然傻不愣登的林知秋,有些好笑,提醒道:「小叔,這都回家了,咋不把大衣和帽子脫了?」
林知秋彷彿這才醒悟過來,慌不迭地走出火屋將衣裳和帽子都取了下來,放回了自己的房間,這才又到了火屋。
林知秋裡面穿著一件厚實灰綠色的厚實毛衣,毛衣穿在他身上,顯得他身形很修長勻稱,領口處的白色襯衫領子,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斯文。
「這片肉好了。」林嫂子一邊說著,一邊將一片牛肉夾到了和香的碗里。
肉都是提前腌制好的,很入味,一放火上,炙烤后溢出來的香味彷彿能飄遍整個村莊。
和香夾起來咬了一口。
林知秋就坐在她對面,本來很香的肉到這個時候,有些索然無味。
和香不知道是為什麼,她勉強又吃了兩片肉之後,就站了起來,說道:「我吃得差不多了,謝謝嬸子的招待,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家洗衣裳去呢。」
林嫂子一把拉住她,「要洗衣裳也明天再洗吧,今天難得你過來,我能有個人說說話,這就回去了怎麼行,快坐下。」說著,她對林知秋道:「知秋,去拿兩個糍粑出來切片,那個烤著也香呢。」
和香連忙道:「真的,嬸子,我家裡一堆衣裳呢,肉我也吃了,謝謝嬸子。」
「坐下吧,再耽誤一會兒,能耽誤你洗衣裳?還早呢。」林嫂子未必不知道這是她找的託詞,只是她好不容易將人給請了過來,不能就這樣就將人給放走了。
和香掙不開,只好又坐了下來。
林知秋去拿了兩個糍粑出來,切了片,放在火上烤著。
林知秋雖然很想和和香說說話,但是他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林嫂子看了一眼突然變成悶嘴葫蘆的小叔子,有些無奈又好笑,好不容易將兩個年輕人湊到一堂了,兩人卻各自不說話。
林嫂子只好問林知秋,「知秋,你上午去哪裡了呢?」
林知秋道:「哦,去三哥家了,他不是去了一趟城裡嗎?我托他帶了些書回來。」
林嫂子正要說話,沒想到和香插嘴問了一句,「什麼書?」
林知秋看向和香,老實回答道:「就是一些外國的文學。」
和香點了點頭。其實這個時候,對外國的文學類書是有些敏感的。和香想到了一件事,林知秋明年就會陷入人生的低谷。
和香一時間有些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那樣的事情,不管誰經歷,大概都是人生的一個創傷,那不單單是住牛棚,挨□□這麼簡單的。
可是要怎麼救林知秋?這是大時代的錯誤,她能怎麼辦?
和香沒有繼續往下問,讓林知秋稍微有些失望,但是他隨即就想起來,和香大概是不識字的。
林知秋突然問了一句,「和香,你想不想學認字?」
和香有些驚訝地看向林知秋。
林知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問得有些貿然了,但是話都已經開頭了,只好問下去,「就是,你想學認字嗎?現在沒什麼事,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
和香當然認識字了,只是這個時候的她是不認識的,因為她小時候沒有上過學。
林知秋覺得自己如此貿然提到這個,和香說不定會尷尬,正暗暗自責說話不經腦子,和香就點了點頭,「好啊,那麼就麻煩小林叔了。」
林知秋微微瞪大眼睛,他沒想到和香竟然真的同意了。
林嫂子在一旁也為小叔子捏著一把汗,和香都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會想認字呢,現在說教人家認字,估計人家不會當成好心,還會惱羞成怒呢。
和香說好的時候,林嫂子都鬆了一口氣。
林知秋更是喜出望外。
只是兩人在什麼地方教和學,這是個問題。林知秋不能頻繁出入和家,這對和香的名聲不好。但是和香可以用打毛線衣的理由來林家。
從這天過後,和香就天天來林家。
其實和香只是想為自己識字找一個理由,以後她再說自己識字,就沒人會懷疑她了,因為她學習過。
林知秋驚嘆於和香的聰慧,本來他是想從拼音教起的,但是和香要求直接從書教,這些字,幾乎只教一遍,和香就能記下來。
雖然紙筆都很貴,但是林知秋給和香買了紙筆,就為了讓她回家好好寫字。
兩人相處的時間多了,和香就發現林知秋十分體貼,性格也好。
和香不想讓林知秋再經歷一次浩劫,可是又能去哪呢。
和香學了大概半個月,就不再去林家了。
在前一天,和香在學習結束之後,揣著林知秋送自己的字典,說明天不再過來。林知秋愣住,臉上的失望有些掩不住,「為什麼呢?」
和香笑道:「我總來你家不太好,而且我拿著字典回去學習就好了。有什麼不懂的地方,我就記下來,以後再找機會問你。」
林知秋道:「這有什麼呢,只是學習。」
和香道:「別人可不這麼想。」
「可你不是在乎別人怎麼想的人啊!」林知秋急道。
和香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字典,這字典是新的,不知道林知秋為了買它花費了多少力氣。
「人活在世上,怎麼可能能不在乎別人的目光呢?」和香反問道。
林知秋幾乎沒有猶豫,脫口而出,「那你嫁給我,你嫁給我,別人就再也不能說三道四了。」
和香彷彿被林知秋炙熱的眼神燙到,她連忙閃躲開,「我暫時還沒有考慮結婚。」
「那我等你,等你什麼時候想結婚,我就娶你,好嗎?」
和香沉默了一會兒,將頭轉回來,對上林知秋真摯的視線,她幾乎有些賭氣,「行啊,假如我五年十年都不結婚,你也等嗎?」
她只是賭氣一般地說,沒想到林知秋很鄭重地點了點頭。
和香有些難以再和他對視,她急忙收拾了東西逃離般似的離開了林家。
和香後來時常回想這一幕,反思了自己為什麼會落荒而逃,她最終給出了答案——她對婚姻態度敷衍,相反林知秋是赤誠的,他將自己的一顆真心捧到了和香面前,可和香生怕自己會辜負。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村莊就像是一道漏風的牆,不管哪裡有一絲一毫地風吹草動,都會人盡皆知。村民們不知道從哪裡得知林知秋想要娶和香的消息,彷彿一夜之間,消息就不脛而走。
可是不管消息傳得多麼熱烈,這兩家一點動靜都沒有。
很快冬去春來,地里要開始種莊稼了。
和香時常在下地的時候碰上林知秋,林知秋並不怎麼和她攀談,只是再幹活的時候,會儘力地幫她,也不在乎別人的目光。
日子平和地流走,時光卻不想這樣辜負人們的期待,將一絲絲甜蜜,悄悄地塞進了時間的空隙。
林知秋的人生低谷還是來了。這年冬天,整個村莊都沉浸在豐收的喜悅中,已經開始準備過年的年貨了,可就在這個時候,一群人闖進了村莊,將林家三個男人都帶走了。
一開始誰都不知道是為什麼,但後來就聽說了,林家不是什麼好人,林家在城裡的爺爺是賣國賊。
這樣的流言彷彿長了腳一樣,沒過多久就傳遍了村莊,一時間,人人自危,生怕和林家扯上關係會損害到自己。
而林家本來豐厚的家底,也在這一次中被徹底抄了個遍。這時候,人們才知道,原來林家很有錢,家裡有古董,還有幾千上萬塊現金。
這是難以想象的財富,若不是賣國,如何會存下這麼豐厚的家產。
流言總是越演越烈的,人心也經不起考驗。
林家從昔日的座上賓,一夜之間就淪為了喪家之犬。雖然不至於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可到底被村人所疏遠了。那個曾經可以吃上烤肉的人家,如今卻落得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林嫂子失去了往日的笑容,馬山就要冬天了,家裡什麼糧食都沒了,她娘家也擔心被牽連,現在直接不認她這個女兒了。
婆婆也因為這等變故一夜之間倒下,一時間,家裡老的老,小的小,重擔完全放在了她的肩上。
吃不上飯了,這才是讓人最絕望的。現在村裡人人都害怕被牽連,跟林家算是劃清了界限。她只能求自己,白天上山挖蕨根,晚上回家打蕨根澱粉,拿來果腹。現在大雪封山,蕨根都看不到,她得將積雪刨開,才能找到蕨根。
昔日白凈水靈的小媳婦在短時間內變得憔悴。這點蕨根根本就養活不了一家人。可是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林嫂子變得空前堅強,男人都不知在什麼地方,她要是倒下了,這個家就真的完了。
白天挖一整天蕨根,晚上摸黑打蕨粑,沒幾天,林嫂子就累得差點病倒。
這天晚上,林嫂子在院子里用打糍粑的粑槽打蕨根,外面有人敲門。
林嫂子初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停下來,敲門聲還在繼續。
林嫂子走過去開了門,借著月光,她看清楚外面站著的人是和香。
和香也不和她說話,蹲下將一擔東西挑起來,走進了院子。
「和香!」
「嬸子!」和香笑了笑,將東西放下來,「這是一擔玉米面,你們先吃著。」
林嫂子嚇了一跳,連忙拒絕,「不不,這我不能要。」
和香道:「嬸子,別跟我客氣了,收下吧,一家人還得吃飯呢。」
和香語氣平和,卻戳中了林嫂子一直憋著的淚腺,林嫂子張了張嘴,話沒吐出來,嗚咽聲就從喉嚨處漏了出來。
林嫂子連忙用手捂住嘴,她不能在別人面前哭。
和香放下扁擔,伸手抱住林嫂子在短期內消瘦很多的肩膀,「嬸子,沒事,困難的日子很快就會過去的,知文叔他們也會好好地回來的。」
而事實上,和香記得知文叔和林嫂子的公公都受不了折磨自盡了,只剩下林知秋一個人回來。
和香在心裡嘆了口氣,這樣的浩劫,不是她一個人可以改變的。
林嫂子的所有委屈彷彿找到了一個宣洩口,儘管林嫂子想要停下哭泣,可她的身體卻不受控制,眼淚更是止不住。
和香輕柔地拍著林嫂子的後背,安慰道:「沒事,嬸子,會好起來的。」
林嫂子怎麼都不肯收糧食,和香卻很堅持,為了讓林嫂子收下糧食,和香說道:「嬸子你也知道和我知秋的關係,讓我袖手旁觀,這怎麼能夠呢。這些糧食我爺爺奶奶也是知道的,你收下,以後讓林知秋還給我。」
林嫂子總算得到了一點安慰,她微微一笑,緊接著卻又有些苦澀,「和香,你是好姑娘,可是小叔他現在…別耽誤了你,你另尋好人家吧,相信小叔也是能夠理解的。」
和香笑道:「瞧瞧嬸子您這話,我和香可不是那種人。若是不能共患難,以後又怎麼能同享福呢。嬸子,你別擔心,我知道知秋他們在哪裡,我給他寫一封信,給他報個平安,讓他們在那裡好好的生活,困難的日子總會過去的。」
林嫂子很是驚喜,連忙拉住和香,「和香,你知道他們在哪裡?」
和香點了點頭,「我知道。」
託了林知秋後來很有名氣的福,她聽說過他勞改的地方。只是這信寫出去,就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了。
和香回家找來以前林知秋給她買的紙筆,自己提筆給林知秋寫了一封,又讓林嫂子口述,給林知文也寫了一封。全篇都是報平安和鼓勵的話。
和香不知道這樣能不能行得通,希望林知秋他們夢順利收到,這些信能對他們有正面的鼓勵作用。
兩個月後,和香和林嫂子一起下地勞動,正在幹活,郵差從田地旁邊騎車路過,看到人就停了下來,問道:「老鄉,打擾一下,請問誰是許月?」
許月是林嫂子的閨名,林嫂子聽了還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自己有信!
為了不拖累和香,林嫂子不想讓別人知道和香和她走得近,所以這信都是捱到了晚上,才讓和香來家裡,點了蠟燭,在燈下一個字一個字地給她念的。
果然是林知秋他們寄過來的。
其中一封信是給林嫂子的,一封信是林知秋寫給和香的。
林嫂子不認識字,和香慢慢地給她念。信上也是報喜不報憂,報平安的。而林知秋寫給和香的就有些消極了。林知秋的大意就是讓和香找個好人嫁了。
和香看完了信,也不耽誤,又提筆給他們回信,還是通篇都是鼓勵的內容。
和香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希望林知文他們在那邊看到家人的鼓勵,能將浩劫熬下來。
時間一晃就是三年,林嫂子在村裡的日子稍微好過一些了,這個好過指的是人會偶爾和她說說話,但是關係依舊不親近,家裡也有了一點糧食,至少不會挨餓了,就是林母,想念兒子和丈夫,身體不太好。
林母知道一直都是和香在幫助林家,對和香親切得不得了,兒子果然比自己會看人。
三年後,浩劫結束。林家人也回來了。
回來的是林知文兩兄弟,林老漢在半年前病逝了,這消息林知秋沒敢在信里說,怕他娘受不了這個打擊。
林知秋在回來的那天晚上就過來找她了。
一見面,還沒說上一句話,林知秋就衝上來,一把緊緊地摟住她。
村裡人都知道和香一直沒有結婚是在等林家這個小子呢,現在人都回來了,大概也要結婚了,但是擊昏的消息沒有等到,等到的是林家要搬走的消息。
雖然已經在村莊生活了很多年,但是這次浩劫也讓他們看清了村裡人的嘴臉。
和香也打算要離開了,她要去城裡尋找自己生命的另一種可能。
林知秋背地裡被人罵沒良心,誰都不知道,其實回來那天晚上,林知秋就再次詢問和香想結婚了嗎這個問題。
和香給出的答案是她暫時不想,林知秋就再沒問過了。
和香揣著爺爺奶奶給的盤纏到了城裡,從擺攤的小生意做起,她有經驗,知道這個時候是經商的最佳時期。
林家人平反,回到了城裡林家的老宅。
和香進了城之後,林家人本來邀請她一起住,但是和香婉拒了。她租了一間房子。
租金雖然便宜,但是這裡的治安不行,不太安全。讓和香沒有想到的是,得知她住處之後,林知秋當天就在她隔壁租了一間房子,就為了保護她的安全。
和香出門做生意,林知秋在家裡學習,參加了恢復高考的第一屆考試。
在和香將生意開始做大的時候,林知秋考上了一所知名大學。
林知秋本來為了和香決定放棄學業,被和香罵了一頓,在和香保證自己會一個月給他寫兩封信之後,林知秋去了大學。
一晃四年過去了。
這一年,林知秋剛好三十歲,而和香也二十五了。
在這四年中,和香累積下了一筆可觀的財富,而林知秋在大學畢業之後,和前世一樣,走上了從政的道路。
在林知秋大學畢業這一年,和香跟他說自己想結婚了。
兩人領了證,很低調,只請了雙方的親人,在家裡吃了頓飯。
和香的父親和大海在兩年前病逝了。
她結婚只請了爺爺奶奶。
新婚這天晚上,林知秋緊緊地摟著這個他愛了七年的女人,忍不住流淚。
和香溫柔地用手指拭去林知秋的淚水,溫熱的眼淚滴在手心,有些灼熱。
一晃幾年過去了,在林知秋仕途節節攀登的時候,和香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但是她從來沒有用林知秋的職務謀取便利,她靠自己,創造了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
她和林知秋有了屬於兩人的孩子,是個男孩,長得很像林知秋。
有一年,她受邀請回鄉。
秀華的幾個孩子都已經長大成人,因為過早的輟學,半生碌碌無為。
她無意間得知趙前進一家人的消息。聽說趙前進在勞改后帶回來一個女人。不同於前世他的三個孩子都收到了良好的教育,這輩子沒有了和香,他們也就沒有這份幸運,起秀早早地嫁了人,生了幾個孩子。而趙起文兩兄弟也結了婚,生了一堆孩子,家裡條件聽說不太好。而趙前進也離婚了,那個勞改帶回來的女人嫌棄他家太窮,來了沒幾年,就跟著一個做生意的男人跑了。
這些事情跟和香的生活離得太遠了,她甚至都不太想聽到這種與自己無關的消息。繼母一家人得知她錦衣歸鄉之後,還像前世那樣,想來討點好處。
人站在高處的時候,心胸就不會太狹隘。和香並不介意給他們提供一個職位,就看他們願不願意接受。
和前世一樣,秀華的兩個孩子都嫌棄和香給的底層員工職位是在打發叫花子,想要更好的。和香直接叫人將人給打發了,從此消息再也傳不到她的耳朵里。
林知秋的仕途甚至比前世更加順利,在四十歲就坐上了市長的位置。在這樣的高位上,他面對的誘惑很多,但是林知秋始終知道,誰才是自己的一生所愛。
……
「恭喜宿主通過所有考核,成功晉級,躋身一流玩家。您已經完成本級所有任務,解鎖新成就。你已成為正式系統主,即刻上崗。」
陸漁看著眼前的光幕,上面有半個屏幕的代碼,這就是她的系統,巴拿拿的真身。
「從今以後,我就是宿主您的綁定系統,跟隨您維護主系統。」
巴拿拿身上的光幕一閃一閃的,顯然很興奮。
「現在,我就給宿主您傳輸信息,帶您熟悉一下主系統。主系統有很多分系統,一個分系統就是一個世界,前面您穿梭的都是分系統,以後您的任務就是維護這些分系統,使它們運行平穩。」
陸漁跟著巴拿拿巡視。
「不好,宿主,有些系統好像出了點問題…您可能要去修復它們了。」
「我怎麼修復?」陸漁有些頭疼,她這才剛上任呢,就有問題了。
「我要怎麼辦?」
「您可能得去這些分系統檢查一下,找到問題,修復問題了。」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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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第二部哦。第二部的預收已經放出來了,專欄可以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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