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腦小白花(三)
林筠剛出周府就後悔了,他上門來是要銀子的,而今銀子沒要到,被陸漁一氣,竟然負氣走了。周府前面送去林家的銀子,雖然他沒有保管,但是他娘趙氏花錢如流水,他看在眼裡的。周家每個月送去的銀子,基本一個月下來都不剩什麼,若不是這樣,他今天也不會上周家來。
他在府門口徘徊,他不相信陸漁真的能突然變了個人,她一定是早上沒睡清醒。等她醒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一定就會像以前那樣不小心惹了他不高興,就急急忙忙地拿著自己的小寶庫來求他原諒。
可一等就等了一個多時辰,明明周府的下人看到他在都進去報信了,還是沒有人出來。
陸漁沒有出現。
而此時,陸漁知道林筠就在府外。系統不停地給她提示。但讓她去道歉,白日做夢!
「我們已經給了林家很多錢了,幫急不幫窮,您看看,趙氏如今隔山差五地就去酒樓定席面,穿金戴銀,全然已經將我們當成搖錢樹了。這樣下去,他們覺得花周家的錢是理所當然,有朝一日不給了,人家反而會倒回來怨恨我們。讀書這事都是各憑本事,您不能出這個錢。」擔心周忞會給林筠銀子,陸漁先說話話將之堵死。
原來就是周忞花銀子給林筠買的請帖,他才能進去白馬書院。他可沒白費這張請帖,不知道是如何認識了一個權貴之子。林筠一直自負清高,好像不屑與權貴交往一般,實則是,他壓根不認得什麼權貴,那些真正的權貴也並不會將他這樣清貧讀書人放在眼裡,有才華又怎麼樣,在人家那裡什麼都不算。
當他真的結識了一個權貴,見識過他們那種圈子后,林筠一直壓在心裡的自卑和不甘成倍放大,從此那一點本心逐漸丟失,他開始摒棄了自以為是的清高,又有周家的銀錢為他鋪路,這條功名路的捷徑,林筠是走得又順又穩。
而這次,周忞不會為他買請帖,以後陸漁也不會讓周忞再出一分銀錢給林筠,陸漁倒要看看,他林筠這輩子能走多遠!
林筠在周府徘徊半天沒人理他,無奈只好回了家。
焦急地等了兩天,眼看離講學越來越近,請帖還沒著落,林筠真是坐不住了,也暫時不去計較陸漁對他的無禮,趁著晨光,走了大早上又到了周府門外。
可他這次沒見到周忞。
陸漁上次就想到林筠一定還會再來,早就著人吩咐了門房,要是他來,就來通稟她。
這周家除了周忞,就是陸漁最大,她說的話,誰敢不聽,再者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誰都知道姑娘痴迷林公子痴迷得厲害,林筠一來,門房就麻溜地去通稟陸漁了。
陸漁知道他的來意,豈會讓他如意?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你也感覺到了,最近精力還是不濟,你需要愛,好好地跟林筠道歉,全身心地投入進去,只要你投入了,你會愛上這種感覺的!】
沉寂的系統再次冒了出來。
花廳里,陸漁笑吟吟地看著林筠。
看到她開了笑臉,林筠微微地鬆了口氣,看來她還是愛他的。
【林筠心裡原諒你了,你快說說好話哄他!】
【我哄你大爺,要哄你自己去哄!】
「上次送去林家的細糧吃完了嗎?秋闈將至,你還是多用點心在功課上才是,錢糧都會按時送過去的,不麻煩林公子親自上門。」
「上次林公子似乎是負氣走了,我後面細細回想,不知道是哪句話揭了林公子的短,我想想,」陸漁苦惱地敲敲額頭,「難道是說林公子來周府聞銅臭?哎呀,這句話真是說得不禮貌,不過林公子大人有大量,今日還能登門,說明是沒放在心裡的,我也就放心了。」
林筠勉強坐了一會兒,就被陸漁氣得面紅耳赤,顧不上旁的,又氣走了。
正事還是沒辦成,周老爺也沒見著。
陸漁過足了嘴癮,等林筠一走,忍不住扶腰哈哈大笑。突然笑聲戛然而止,惱怒地系統又懲罰了她。痛勁過去,陸漁心裡道:「【你當初就選錯了人,這個虐戀情深的戲碼我可玩不來,我只會虐渣打臉。】
但她確實感覺精力越來越不濟了,就好像餓了很久那種感覺。看來系統說的遊戲規則是真的。
以愛為食。她寧願餓死。
在周府坐了這麼大的冷板凳,林筠也有些清醒過來了。陸漁對他的態度可謂是逆轉,雖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是林筠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眼看著周府是指望不上了,他只得四方託人打聽,想看看可有認識的人拿到了請帖。這一打聽不要緊,原來他有兩個認識的同年已經拿到了請帖。同樣家世清貧,才名甚至不如他。
林筠又急忙打聽那兩人是從哪裡拿到的請帖,好不容易一人漏出口風,原來是白馬書院自己送來的。
林筠就想不通了。
明明自己的名氣比那兩人大,怎麼白馬書院的不給自己送,倒給那兩人送了。難不成是白馬書院的漏自己?
越想越有可能,眼看著講學沒幾天了,林筠決定要親自去白馬書院問個清楚。
他自負,就論學識,自己也有資格拿到請帖。
打發了林筠,陸漁心情大好。來這個世界一趟,怎麼樣也得出門見識見識。
次日清晨,帶著浣衣,她們乘了馬車出了門。
本想看到一片繁華景象,事實上,青州這個富庶的地方,集市上擺賣的東西也十分尋常,至少在陸漁看來是這樣。
陸漁乘著馬車在城裡轉了一圈,有些興緻缺缺。
浣衣見了,提議到:「聽說白馬書院那帶風景最好,不如我們去看看?」
白馬書院?
陸漁起了些興趣,古代的書院還是可以見識見識的。轉念一想,過些天才是講學的日子,今天那邊人應該不多,趁著今天興緻高,去轉轉也好。
反正都已經出門了。
於是她吩咐車夫調轉馬頭,駛出了城門,朝白馬書院的方向駛去。
一路夏花燦爛,馬車跑得飛快,白馬書院出於寧靜悠遠的深山之中,出了城門往北再走半個時辰,一路進了山。
可能是白馬書院名氣十分大,在此讀書的多是些有權有勢的人家的子弟,山路並不崎嶇,反而修得寬大氣派,能容兩輛馬車并行。
所以一路十分順暢,很快到了白馬書院大門下。
陸漁看著白馬書院氣派的大門,那門匾上的四個描金大字,即使她對書法沒有造詣,也能看得出那字十分不同尋常。
「聽說這白馬書院非請進不去的呢。」浣衣在一旁小聲地說。
陸漁點點頭,書院又不同於那些寺廟,想進去就能進去,「沒事,我們在外面看看也行。」
正說著話,遠遠地聽到馬車車轆聲傳來。
陸漁也沒注意,她正背對著書院大門,朝山下俯視而去。白馬書院位於山頂,從山頂往下看,山下一片鬱郁青青,延綿不絕。
山風徐徐吹拂,她衣袂翻飛,髮絲輕揚。看著遠處延綿的青山,內心空前平和。她側顏透著一股出塵的嫻靜。
車轆聲傳來,陸漁轉頭望去,只見一架玄色馬車不知何時在不遠處停下。一個著竹青綉銀紋的男子背著手站在車轅上。他氣度斐然,容貌上佳,身量高大。
他看著二十齣頭的模樣。
這人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華貴。陸漁心知這人身份可能不簡單,白馬書院里可能多的是這種身份不簡單的人,她也不稀奇。
那人氣度神閑地從馬車上下來,陸漁本不欲理會,沒想到接著有個人從車廂里鑽出來,看清那人的模樣,陸漁不覺愣住了。
隨即她蹙起了眉頭。
竟然是林筠。
林筠看到她,也是明顯一怔。
那人將兩人的異狀看在眼裡,便笑問,「林兄,可是識得這位姑娘?」
林筠看了一眼陸漁,神色閃過不自在,還是點了點頭,「是的,這位姑娘是在下的未婚妻。」
那男子眉頭明顯一挑,隨即笑開了。
「哦?這倒是很巧。」
林筠勉強笑了笑。
【這是林筠的貴人,他會提攜林筠,一路助他平步青雲。這是林筠生命里最重要的角色之一,你要巴結好他!他最喜歡字畫,一直在找吳道子的春日山居圖,這幅畫在周家藏著,你找個機會送給他,他高興了就會提攜林筠的!】系統滴滴地響。
這幅畫陸漁知道,是周忞的心頭愛。被原書偷出來,送給了這個秦闕。
「姑娘可是想進書院?正好林兄也在,不如一道進去?」他微笑著邀請。
陸漁眉頭微挑,心裡對他已然有了成見,能眼瞎提攜林筠的,會是什麼好人嗎?
「那麼就走吧。」她還是應允,就想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陸漁乾脆利落,倒叫秦闕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伸手做請。
林筠在一旁看得心熱。要知道書院閑雜人等是不準進去的,像他這樣的,絞盡腦汁未必能踏進院門。這個人卻可以隨意地帶人進去。換句話說,這個人或者這個人背後的權力讓書院都不得不給面子。
這樣的人,他竟然機緣巧合結識了。
陸漁恰好抬頭,將林筠臉上的喜意看在眼裡。
鳳凰要飛上枝頭了呢。
林筠注意到陸漁正在看他,連忙將喜色收了起來。他沒忘記前幾天陸漁是怎樣蔑視他的,換上了一副冷淡的神色。
果然門房沒攔他們,甚至連問都沒問一句。
「後山有一大片辛夷花開得正好,林兄正好可以陪這位姑娘去賞花。」進了院門,秦闕笑著和林筠道。
林筠現在的心思已經全然放在了秦闕身上,怎麼可能還願意陪陸漁去賞花。他笑道:「秦兄如若無事,一道前去不正好?正好有些學問想向秦兄請教。」
秦闕笑道:「請教不敢,學問我只怕不如林兄的,院正找我有些事,你們先去,我事畢就過來。」
他既是這樣說,林筠當然不好再多說。
秦闕告辭后,剩下林筠和陸漁大眼瞪小眼。
陸漁也不想和林筠待在一塊,故意道:「林公子看來是拿到請帖了,提前來白馬書院認認路嗎?」
林筠不接話。
「前些日子您母親在周家賴死賴活要的一百兩銀子按理說一張請帖還是能買到的,怎麼?這麼快花完了?有了周家這棵搖錢樹,花錢也開始大手大腳了嗎?」
當初定親時,林筠母親趙氏非覺得自己兒子配一個商戶之女吃虧了,非得讓周家拿一百兩銀子,說是給林筠的添墨錢。
周忞當時就不岔,奈何女兒實在喜歡人家兒子得緊。轉念一想,反正也不是外人了,女婿讀好了書,對女兒以後也好。
當時林筠並沒有出面,銀子都是趙氏來拿的。周忞當時覺得這件事傳出去名聲不大好聽,也壓著沒說出去。
林筠當時也不知道趙氏竟然會要一百兩銀子,知道的時候趙氏已經拿到銀子了。
他沒叫母親將銀子還回去,但內心也覺得理虧。幸而這事也再沒有人提。今天猛地被陸漁提出來,像是一記耳光狠狠地扇在他臉上。
言外之音好像就是在說,瞧吧,你們母子二人就是貪圖人家的銀子。
「周姑娘,你這是何意?」林筠漲紅了臉。
陸漁捂住嘴,「呀,對不住,又揭你短了。」她委屈巴巴地,「可我也沒說錯啊,你母親沒拿我周家一百兩銀子嗎?話說這銀子到底憑什麼拿?林公子博學多才,不如給我講講?若是這道理講不通,可能要麻煩令堂將銀子還回來了。」
林筠簡直忍無可忍,他一時氣得發抖。
陸漁聲音不小,旁邊剛好路過兩個學員,聽了她的話,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林筠。
林筠雙頰漲得通紅,他這輩子沒受過這樣的羞辱,「那一百兩銀子是周老爺同意借的!」
【警告!警告!宿主再繼續這樣跟林筠說話,將接受懲罰!】系統看不下去了,又跳出來。可惜陸漁理也不理它。
陸漁哦了一聲,「原來是借的。有道是,有借有還,林公子可不要忘了擇日還了。忘了也沒關係,我會提醒你的。」
林筠簡直感覺面前的陸漁陌生得他不認識了,以前那個陸漁怎麼會對他做出這樣的事,說出這樣的話?
相比林筠的鬱結於胸,陸漁心情大好。估摸著林筠也不會想陪她去賞花了,她微微頷首,「林公子想來還有其他要緊事,就不麻煩林公子陪同了。」
說完,施施然拉著已經驚得呆住的浣衣朝一個方向行去。
林筠站在原地,目送陸漁離開,拳頭握緊又鬆開,面色陰晴不定。
「姑娘,你!」
浣衣愣了良久,才回味過來剛才姑娘到底說了什麼。
「你怎麼能這樣說林公子?」
陸漁轉頭看她,「我怎麼不能?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浣衣有些支吾,「是實話….可這實話也太傷人自尊了吧。您以後可是要嫁去林家的。」
陸漁呵地笑了一聲,沒接這話,「走吧,我們也去瞧瞧這書院里的花,是不是和這裡的讀書人一樣呆。」
兩人估摸著朝後山方向走去,一個著艾綠色的男子出現在一簇大花紫薇后,他背著手,臉上帶著一絲趣味。
「這書院里的花,可不也如人一樣呆板無趣?
陸漁帶著浣衣轉了半天,總算找到了那秦姓男子說的後山,只是一片光禿禿的辛夷樹,半片花瓣都沒見著。
浣衣捶了捶自己腦袋,「哎呀,姑娘,咱們被人哄了,這辛夷花早春三月開花,現在這個時節哪裡有花可賞啊。」
陸漁也不是非要看到花不可,倒也不覺得失望,笑著安慰浣衣,「這些書獃子,只會讀書,哪裡知道花幾時開呢,不要怪他們了。」
浣衣撲哧笑出聲。
這時,背後有人說話,「姑娘此言差矣,書獃子可不是只會讀書。」
這聲音突兀,將陸漁二人都嚇了一跳,轉身望去,不知何時,一個著艾綠色圓領袍的年輕男子正站在不遠處。
陸漁見那人面上含笑,本不欲理會,心裡卻湧上一股勁兒來,反問道:「你說書獃子不止會讀書,那他們還會什麼?」
那人微微怔了怔,還是笑道:「會的可多了,比如還會張嘴騙人。姑娘可不就中招了嗎?」
這回陸漁沒說的了,這人說得對,林筠可不就是此中高手嗎?
那人似乎也想到了什麼,微微笑了笑。
這男子面容十分清秀,不說話的時候也帶著微微的笑意。可陸漁就是有種對方十分不好相處的感覺,便朝他微微福身,算是見禮,叫了一聲浣衣就要走。
那男子站在原地沒動,看著陸漁走遠。
他負手,望著那一片光禿禿的辛夷樹出神。
良久,肩膀被人從後面輕拍了一下。
「甫良,你怎麼在這?」
他回過頭,秦闕的臉出現在三寸開外。
他指了指面前的辛夷樹,「為何要哄騙人家姑娘來看辛夷花?」
秦闕微微一怔,朝他的手指方向看去。
「啊!好久沒回來,我都忘了這個時節沒有辛夷花。」他輕拍腦門。
尚庭沛輕輕動了動眉峰,沒拆穿他。反而淡淡地說起了另一件事。
「你回來路上交了一個朋友?我方才遇到他跟院副說是你的朋友,請院副給他一張請帖,說是你的意思。」
秦闕這下是真的疑惑了。
「沒有啊,我沒有交朋友….啊!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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