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
第九次,白謹容依舊從樹上掉落,正好砸在林冬青面前。
林冬青提著刀站在她面前,寒光熠熠,刀鋒上全是血。
「是,是有人嗎?」,白謹容側著臉問道,伸手胡亂的往前摸著。
林冬青剛舉起刀,要落下時,突然頓了頓,在她眼前晃了晃。
「大抵是聽錯了吧」,白謹容努力的睜著眼,假裝看不見,坐在地上,竭力調整著呼吸。
「你..看不見?」,林冬青突然開口問道。
白謹容嚇了一大跳,倉皇的往後躲去,又不小心撞到樹上,跌作一團,無神的雙眼望著眼前的虛無,「你,別過來」。
林冬青疲倦的把大刀扔在一旁,坐在一旁擦著滿臉的血。
「你是好人對嗎?」,白謹容小心翼翼的問道,實則內心翻了無數個白眼。
「看你的衣裳,是盛家莊的人」,林冬青偏頭看她,見她虛無的望著某處,雙手摸索著。
白謹容剛一想,屬於這具身體的記憶就湧入她的腦海里,應道,「我爹是盛家莊的管家,平日里盛家的少爺小姐總是欺負我,他們說帶我去捉螢火蟲,結果,不知怎的,他們都走了」。
白謹容低聲啜泣道,「我走不出去,也沒有人經過,我就躲在樹上睡著了,直到剛才摔下來」。
葉冬青笑了笑,望著遠處滔天的火光,語氣輕鬆,「可惜呢?盛家莊起了大火,人都死了」,
她偏頭望著白謹容,「算起來,幫你報仇了」。
「起火了?」,白謹容強忍住偏頭看的衝動,頓了頓,只是說道,「那我..無處可去了」。
「你爹也死了,你不傷心嗎?」,葉冬青開始擦著刀上的血,眼中閃過一抹殺意。
「我娘帶著我改嫁的,我娘死後,他對我不好,任由旁人欺負我」,白謹容腦袋轉的很快,立刻補充道。
林冬青提著刀要走,白謹容連忙叫住她,「姑娘,你可以帶我走出去嗎?」。
「你雙目失明,親人不在,左右也是個死」,林冬青無所謂的說道。
「我有個姑姑住在武田村,叫白燕」,白謹容說道,這姑娘是有個姑姑,但是三年前就死了。
但她得找機會跟著林冬青才行。
「求求你,姑娘,帶我出林子吧,這裡有野獸,我害怕」,白謹容楚楚可憐的說道。
林冬青的腳步頓了頓,彎腰撿了跟樹枝,一頭握在手裡,另一頭敲了敲她的手,讓她握著,領著她往前走。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我叫白謹容」,白謹容問道。
「冬青,林冬青」,林冬青頭也不回的說道,臉色有點蒼白。
走了一陣子,身後火光漸小,隱約聽到流水潺潺,「我今夜走不動了,歇著,明日再走」,林冬青坐在石頭上,額上全是虛汗,說道。
「好的」,白謹容乖巧的坐在一旁,儘力保持著眼珠子不亂飄。
「你臉上、脖子、身上都是泥土,去洗洗吧」,林冬青坐在石頭邊,說道。
白謹容應了聲,慢騰騰的敲著樹枝往一旁走去,假意摸索到一塊大石頭,然後坐在石頭背面開始掏出絲帕洗臉。
不過她確實難受,頭髮全是泥,一綹一綹的,不知怎的連衣裳里都是泥。
她獨自坐在石頭上,解開長發,清洗著長發,慢條斯理的挽起頭髮。
順便解開衣襟,拿著帕子擦拭著臉、脖頸、鎖骨...
雲霧散去,皓月灑下清輝,白謹容低頭看著水面,倒映出石頭上林冬青的臉。
白謹容嚇得險些叫出來,咬著牙,強壓住,不知道何時,她竟偷偷的溜到石頭上觀察自己。
這個人的警惕性真的很高,她不信任任何人。
白謹容突然有點沒信心了,前世的林冬青可是很信任人,很好哄騙的,跟現在這個林冬青,截然不同。
衣襟半褪在肩頭,白謹容犯難,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罷了,白謹容故意看不見那雙直愣愣的雙眼,帕子鑽進肚兜里,拱出手的形狀,擦拭著。
月光下,她長發盤著,垂落幾縷髮絲,濕漉漉的粘在修長脖頸上,肚兜底下白嫩的肌膚,在月光里泛光,隨著動作,便是隱隱春光乍泄。
可她偏不自知,無神的雙眼望著前方,還悠然的哼起歌兒,渾然不覺有人在偷看她。
林冬青喉嚨滾動兩下,轉身走了。
看來,是真的瞎。
林冬青費力的脫下外裳,後背一道長長的劍痕,深可見骨,她忍著痛,掏出一瓶金創葯隨意灑上去,簡單包紮兩下。
就這麼一動,傷口裂開了,又是鮮血流出來,疼得林冬青臉色蒼白。
就聽得不遠處有人低呼,是白謹容的聲音。
「這哪裡來的小娘們兒,半夜在河邊洗澡,該不會是個妖精吧」,有人調笑的聲音喊著,把白謹容往草叢裡拖。
白謹容此時真的想要狠狠罵判官,為什麼糟心的事,全都給她安排上了?
「冬,冬,冬青,救我」,白謹容喊著,兩手胡亂的拍打著。
「喲,還有同夥嗎?」,三個穿著漕運幫汗衫的男人,打著赤膊,孔武有力的,拉扯著白謹容,「叫過來」。
白謹容慌亂掙扎著,就看到林冬青隱藏在草叢的陰暗角落裡,沒有出現。
難不成,她已經壞到,見死不救吧?
白謹容此時方覺得林冬青轉世為惡人的惡念,說不定真的難以消除。
「冬,冬青..救救我..」,白謹容望著天哭泣著喊道,
她還不敢看向林冬青的方向,否則,就露餡了。
三個大漢已經開始撕扯白謹容的衣裳了,白謹容摸索著地上的石頭,假裝隨意的擲出去。
石頭卻恰好落在了林冬青所在的方向。
「誰?!」,一個大漢聽著聲響,轉頭看去,「老三你摁住這娘們兒,我過去看看」。
林冬青藏不住,只好慢慢的走出來,眉眼冷凝,神情平靜。
「這是你同夥?也是個姑娘啊」,大漢想要伸手,卻看到林冬青手裡的大刀,頓時愣了瞬,「會些功夫啊」。
林冬青慢慢走到白謹容面前,問道,「你身上,有沒有錢?」。
「啊?」,白謹容愣住,她這是什麼意思?
「我從來都是收錢殺人,不做賠本的買賣」,林冬青低聲說道。
「好大的口氣」,大漢站出來,居高臨下的望著林冬青。
白謹容搜遍全身,一文錢都沒有,頓時就慌了。
依照林冬青殺人不眨眼的個性,她真的有可能見死不救。
白謹容抬起手抹淚,手腕一晃,她看到系著的紅繩上,拴著一枚銅錢。
白謹容摘下紅繩,取下一枚銅錢,胡亂揮了揮,「我現在只有一文錢,我以後會給你的」。
林冬青接過了她的銅板,放進了懷裡,舉起長刀,不過四五回合,三個大漢就躺在血泊里了。
林冬青的大刀落地,她撐著刀,直喘氣,傷口裂開了,鮮血迸出來。
「走吧」,林冬青慢騰騰的往前走,長刀入鞘,把一頭遞給白謹容,牽著她往前走。
「你方才喘的重,你可是受傷了?」,白謹容假裝不知的問道,
她在後面看到林冬青背後的血,把衣裳都打濕了,貼在纖瘦的後背。
「嗯」,林冬青應了聲,
「我幫你包紮吧」,白謹容說道,「血腥味很濃,你在流血,要包紮才行」。
林冬青坐在石頭上喘氣,「你個瞎子,怎麼給我包紮?」。
白謹容假意摸索著去解她的腰帶,「瞎子也能做很多事,我娘從前的傷口,也是我包紮的」。
林冬青咬著牙,脫掉了外裳。
白謹容看著從肩到背的一道深深的傷痕,險些沒喊出聲來。
她從前在盛家時,常年都帶著傷,包紮倒是駕輕就熟的。
但是,還得繼續假扮瞎子,她故意摸索著,微涼的指尖劃過林冬青的後背,她便縮了縮,有點懊惱,「你瞎摸什麼?」。
白謹容坐在她身後,隱秘的勾了勾唇角,「我本來就是個瞎子,是在瞎摸啊」。
林冬青粗魯的抓著她的手,往傷口上放,「在這兒!」。
林冬青悶哼了聲,白謹容都替她覺得痛,連忙鬆手,給她吹了吹,一手摸索著,一手給她重新上藥。
林冬青忍著她的手指帶來的疼痛和酥麻,耳根倒是紅了。
白謹容在月色里看的清楚,
原來她,惡歸惡,對自己的那點心思,倒是沒變過。
白謹容看著她後背,遍布著傷痕,有陳年舊傷,有剛剛結痂的,還有這新添的傷口...
是個刀口上舔血的人吧。
白謹容輕輕的給她包紮著,在她身後,眼神不用偽裝,只是手勢變笨一點,多摸索著,倒也處理的很好。
「受了傷要休息,你先睡吧」,白謹容說道。
林冬青看了看四周,領著白謹容到了一處隱秘而乾燥的山洞,這才趴著睡了。
白謹容不用再偽裝的看著她,頭髮亂糟糟的,渾身都是傷,衣擺凝成了血塊,硬邦邦的,一雙穿的泛舊的靴子,底都要磨破了。
像一頭叢林里的野獸,嗜血、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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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沒有要擴寫的意思,我只是個單純的搬運工,不做生產者,只做搬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