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世
「罰也罰過了,罵也罵過了,就罷了」,老太太勸道。
寧王妃上前抱住了林冬青,眼圈也紅了,「王爺別嚇著孩子了,她哪裡見過這些。」
寧王見林冬青哭的臉都白了,抿了抿唇,放軟了語氣,「帶郡主回屋歇著」,手一擺,「放人。」
白謹容只挨了幾板子,屁股疼得很,一瘸一拐的走了。
到了晚上,林冬青帶著葯來看她。
「疼嗎?」,林冬青趴在床邊看她,同情的說道,「下午聽你叫的可真慘。」
「你試試就知道疼不疼了啊?」,白謹容沒好氣的說道。
林冬青下午哭過的眼睛還紅紅的,愣愣的望著白謹容,「所以你不願意回來是因為怕被打嗎?」,她撐著下巴,望著頭頂,「以後,我就會護著你了。」
白謹容哎喲的喚著,沒理她,林冬青鼓了鼓腮幫子,哼了聲。
過了一些日子,胡家的人就來退婚了,說的很婉轉,覺得高攀不上寧王府,實在覺得壓力太大。
可京城內外早就傳遍了郡主私奔的事,傳到江南胡家,也是意料中的。
寧王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還是准了,不準怎麼辦,難不成還要放低架子去求胡家不成?
堂堂寧王府的郡主,犯不著被個江南富甲人家退婚。
寧王和寧王妃立刻給林冬青張羅起婚事來,鐵了心要找個比胡家更好的人家。
可這時,聖旨下來了,賜婚郡主給鎮西典王周世凡。
這個周世凡就是個窮苦出身的刁民,三十多歲不曾娶妻,手裡沾過無數的鮮血,能打仗,率兵打退西北疆外的胡人,駐守在邊塞,叫人聞風喪膽。
近兩年,周世凡在邊塞勢力強勁,越發不安分,皇帝為了拉攏他,所以願意結姻,可哪個公主願意嫁給窮鄉僻壤的粗人,是以,一位閨譽不佳的私奔郡主,就成為了最好的人選。
白謹容知道聖旨的事後,就去找林冬青,果然在屋裡哭的眼睛都紅了。
「我能帶你再逃一回」,白謹容說道,
林冬青埋在枕頭裡搖了搖頭,「父王說了,不嫁是抗旨,禍及滿門。」
「你父王是皇上親兄弟,禍及滿門,不是連皇上也...」,白謹容笑道,「放心,不會有事的。」
林冬青坐起來,緩緩擦乾淨了眼淚,靜靜的望著她,一瞬間里,那雙清澈的眼裡,彷彿多了許多東西。
「羅衣被父王打死了」,林冬青毫無感情的說道,「父王說,是她透露消息給宮裡的人,說我私奔出府,毀我聲譽的,就是我的親伯父,宮裡的那位。」
「母妃說父王勢大,無論我嫁給誰,都會惹人忌憚,唯有遠嫁,才能讓那位安心」,林冬青抬眼看她,「你說的對,我從來都做不了自己的主。」
白謹容轉了轉眼珠子,說道,「既然天高地遠,那人又不曾見過你,不如找個人嫁過去,不就得了。再說了,你若真不想嫁,半路逃跑,謊稱病死,總有法子的,不用哭。」
林冬青睜眼,愣愣的看著她,「你真的有法子嗎?」
「對,相信我,別傷心,只要我們努力,總會有辦法的」,白謹容還沒說完,嬤嬤就進來把她趕出去了。
自從羅衣的事後,王妃對林冬青身邊的人實在信不過,親自從院子里撥了幾個老人伺候,順帶教一些婚事的禮儀和行房的事。
這一等,就等到了臨出嫁的前幾日。
白謹容總算等著機會,進去看林冬青。
一些日子不見,她眼底的光彩消失了,死氣沉沉的,這麼個嬌滴滴的郡主,哪裡受的了塞外苦寒。
「這回,我做好準備了,逃出去的話,不會讓你受委屈了」,白謹容掂了掂手裡的銀子,說道,「金子、銀兩、碎銀還有銅錢,都備好了,等出了城,我們就找機會逃。」
林冬青漆黑的眸底閃過一絲光,又很快熄滅,她靜靜的看了眼白謹容,緩緩的點了點頭。
白謹容覺得她有點古怪,又說不出哪裡奇怪,只覺得可能被出嫁這件事嚇壞了,捏了捏她的臉,「最近睡的可好?」
林冬青搖頭,「睡不著,成夜成夜的睡不著。」
白謹容脫掉鞋,把鞋藏起來,鑽進被窩去,小聲說道,「今晚我陪你。」
沒過會,嬤嬤過來請安,給林冬青寬衣後退下。
林冬青坐在榻上,白謹容就抱住了她的腰,嘀咕道,「瘦了不少啊。」
林冬青縮在她懷裡,白謹容摸了摸她軟乎乎的臉,安慰道,「這回,我做好準備了,不會讓你受委屈了。」
「若是你,你會去邊塞嗎?」,林冬青問道。
「當然不去」,白謹容斬釘截鐵的說道,「我聽人說啊,邊塞都是蠻夷,個個生的彪悍,氣候苦寒,就是受苦的地方,我從前村裡有個人去邊塞從軍來著,戍邊五年回來,不過二十齣頭,便已是一臉風霜,又黑又瘦,滿身的病。」
白謹容繼續她的誘拐大業,「所以啊,你就跟我走,我們逃到沒人知道的地方,置辦個宅子,像之前那樣過日子,不過這回,我會把你養的白白胖胖。」
林冬青沒說話,用力的抱住了她。
轉眼到了出嫁那日,寧王妃哭的人都暈了過去,林冬青掉了幾滴眼淚,便也哭不出來了,就像是早就流幹了眼淚。
白謹容一門心思忙著籌劃她的私奔大業,跟著林冬青的馬車一路走到城外。
出了城,林冬青叫白謹容上了馬車。
「我看過地圖了,出城后,到友露坡這裡,岔路多,易藏身,你到時就說要小解,我陪你去樹林里,然後就偷偷跑掉」,白謹容壓低聲音說道,「放心,萬無一失。」
林冬青取下了頭上的鳳冠,緩緩抱住了她,聲音很輕,「你不知道,嫁人只是個引子,但凡出了任何差錯,便是皇上治我父王的罪,誰都逃不了。」
察覺到白謹容一僵,林冬青低聲說道,「我騙你的,我怕你想逃,怕你不願跟我去邊塞,所以,我佯裝答應你逃走。」
「出了城,就有皇上派的軍隊護送」,林冬青抬眼,眸光冷冷的,「我們誰都走不了。」
「你說我做不了自己的主」,林冬青抬手拂過她的頭髮,「可我能,做你的主,你此生此世都要跟著我,無論我去哪裡,你別想逃。」
白謹容張了張嘴,沒想到被小東西給算計了,前一世還殘留的疼,隱隱作痛。
她抿了抿唇,望著林冬青,「你還記得上次私奔回府前,你說你要嫁人,我問你,那我呢?」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白謹容說道,「你嫁人後,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
林冬青搖頭,「你這輩子都只能跟我在一起。」
白謹容咬牙,從墊子下面摸出臨出府前,老媽子塞過來的冊子,打開放在林冬青面前,裡面的人正以詭異的姿勢交纏在一起。
「你帶著我出嫁,我就是你的陪嫁丫鬟,你要別的男人碰我,擁有我嗎?」,白謹容望著她,「做更加親密的事。」
林冬青倉皇的拂掉冊子,可那些畫面卻在眼前揮之不去,她咬著手指,縮在馬車裡,一想到白謹容要跟別的男人那樣,她的心裡就難受的要命。
「我說過,我只要你,你要逃,我陪著你,你要嫁,我也陪著你」,白謹容奪過在她嘴裡快要咬壞的手指,放在唇邊親了親,「你說得對,你能做我的主,我是你的。」
林冬青扁了扁嘴,低頭抽噎兩下,又倔強的抬起頭,仰著下巴,吸了吸鼻子,垂眼看了眼白謹容,她突然拉過白謹容的衣襟,低下頭用力的親了她一口。
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林冬青仰著頭,哽著聲音說道,「說的好聽一張嘴,看著就煩。」
林冬青偏過頭,說道,「我不喜歡你了,你走吧。」
白謹容愣了瞬,就聽得林冬青喊了聲侍衛,「這奴婢做事毛手毛腳的,趕走吧。」
白謹容被林冬青推下了馬車,侍衛拉扯著她離開。
馬蹄踏著黃土,漸行漸遠,白謹容突然明白了什麼,追著馬車跑去。
黃沙撲面,嗆的她咳嗽不已,滿是塵土的路上,現出了一朵殷紅的梅,一朵又一朵,沿著路不斷墜落。
白謹容頹然跪坐在地上,淚水滴落下來,心口絞疼,一種讓人窒息的感覺將她沒頂。
她教會了林冬青不再沉溺,學會放手。
一道白光閃過,白謹容看到了面前的判官,清冷雅然的負手站著,聲音微冷,「你度化了她的惡念,應是高興的事,為何一臉悲傷?」
白謹容抹了抹臉上的淚,笑了笑,「我也不知,為何我會流淚?」,
她緩緩抬頭,歷經五世,她原本以為早就見慣了林冬青的死,可這一世,她做不到無動於衷,她終是,難過了。
判官抬起判官筆,朝她一劃,「去吧,第六世,惡念。」
等到白謹容消失在地府,判官才理了理身上的衣衫,不同於往回的黑裳,今日她換了一身素白的白衫,還披散著長發,只可惜,白謹容完全沒有察覺,今日的判官,變成了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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