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世
林冬青一拍大腿,跨腿踩在石凳上,指著他吼道,「放你的狗屁!你才是個娘們兒!老子英武威猛!」
「是,是!」,孫狗最慫,立刻低頭說道,「大當家是真男人!勇猛!」
王虎就是個莽夫,放軟了語氣,卻也不低頭的嗆聲道,「鬍子都剃了,細皮嫩肉的,扎不是跟個娘們兒似的,就這,還大當家呢?」
林冬青剛要揮出拳頭,就見一隻軟軟的手搭在她的手臂上,白謹容穿著一身淺色海棠衣衫,長得嬌俏憐人,站在她旁邊,俏生生說道,「你若是不服,便上前來。」
「你個娘們兒,廢什麼話!」,王虎銅鈴般的眼睛一瞪,「男人說話,有你什麼事?!」
玉露一看到白謹容,立刻哭喊道,「小姐救我!這些個畜生想要玷辱我!」
趙麻子摸著臉壞笑道,「姑娘誤會了,不是要玷辱你,是要娶你過門,就跟你家小姐似的咧,到了黑風寨,這輩子出不去了,你瞧著你家小姐,昨夜春風一度,不也暢快的很嘛!」
玉露一聽,哀嚎起來,「我可憐的小姐啊!」
「當然了,老子的洞房花燭,當然她暢快得很」,林冬青得意的挺起胸膛,看了眼白謹容,下巴一揚,「對吧,媳婦兒,暢快嗎?」
白謹容沒臉答,只是拉過玉露在身後,「縱然要娶,也得你情我願,哪有這般強搶的。」
那三人一聽,頓時朗聲大笑,「小娘子好生可笑,你們都是搶回來的,還你情我願。」
白謹容下巴微揚,歷經六世,她也算是見過風浪的人了,昂然道,「男女之事,嫁娶乃為人的常理,強搶佔有那是畜牲的行為,這便是要看諸位,想做人還是做豬狗了?」
「你敢罵老子!」,王虎一瞪眼,兇相畢現,嚇得玉露險些就哭了,白謹容面不改色的躲在了林冬青背後,慢條斯理的說道,「怎麼的,敢對大當家無禮,你要是不服氣,就挑戰大當家。」
林冬青緩慢的看她一眼,神情不變,就聽得白謹容說道,「贏了,你就是黑風寨的大當家,輸了,就滾出黑風寨。」
這下,四周的人都看向了白謹容,此人剛才的氣勢,可一點不像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
王虎的手慢慢摸到刀上,望著林冬青氣定神閑的模樣,轉了轉眼珠子,便又收回了手,指著白謹容罵道,「大當家!你要是個大老爺們兒,就得好好收拾下這婆娘,男人說話哪有她說話的份兒!」
林冬青兩眼一瞪,「我家婆娘我曉得管,但在外面,她就是你大嫂,你得待她客氣點!否則就是不給老子面子!」
孫狗愣了愣,「大當家,怎地你有了媳婦兒,就不要兄弟了啊,咱們可是同生共死這些年,比不過你睡了一夜的女人?」
林冬青抹不開臉,推了白謹容一把,「回屋待著,多管什麼閑事?」
玉露一看白謹容要走,扁了扁嘴,立刻就要哭,白謹容死拽著她的手不鬆開,「玉露是我的丫鬟,我可不會讓那些臭男人碰她!」
「讓你回屋!」,林冬青冷著臉呵斥著,看了眼玉露,「你也進屋!都別添亂!」
白謹容立刻抓著玉露回屋去了。
外面幾個人吵吵嚷嚷的,白謹容拉著玉露在屋裡慢條斯理的喝茶,「小姐,你受苦了」,玉露抽噎道。
「沒受什麼苦」,白謹容看她一眼,想了想,還是說到,「我既然是她的人了,這黑風寨就出不去了,免得毀了我爹的名聲,你呢,還是個清白的姑娘,過些日子送你下山去。」
「小姐,奴婢...」,玉露想要表忠心,可是她實在害怕外面那些窮凶極惡的男人,這一句話便也沒說出來,想了想,跪倒在地,「謝謝小姐。」
「這幾日你就留在屋裡,有我看著,沒人敢為難你」,白謹容思忖著,想要收拾寨里的這幫惡人,還真不容易。
「小姐真有法子?」,玉露有些不敢相信,以前那個病懨懨的小姐,怎麼就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處在一幫惡人里,眉眼間都是淡然。
「你放心罷,先去歇著」,白謹容頓了頓,「她,不壞。」
玉露剛到側榻躺下沒多久,林冬青就氣呼呼的推門進來了,指著她罵道,「你個小娘皮,竟給老子惹麻煩!都說女人多事,果然是個不省心的!」
白謹容見她袖口撕破了,衣裳也有塵土,估計是動手了,連忙遞了杯茶給她,柔聲說道,「動手了?可有受傷」
林冬青下巴一揚,「老子黑風寨頭一把交椅,會受傷?無知!」
白謹容從荷包里摸出針線,拉過她的袖子,「別動,我給你縫補一下。」
林冬青的手僵在半空,看到白謹容臻首玉頸,微微垂首,手中針線熟練的穿過她的袖子,嫻雅而溫柔。
她有些不慣這樣的溫柔,只一臉嫌棄道,「麻煩!」,手卻一動不動的任由白謹容放在膝蓋上,偏著頭眨也不眨的看她,喉嚨鼓動著。
白謹容女紅不錯,綉出一條開花的藤蔓,遮擋住裂痕,她低頭湊近袖子,呼出的熱氣噴洒在林冬青的手上,觸手可及間是她瑩潤的臉。
白謹容咬斷了線頭,收著針線包,就見林冬青神色古怪的望著自己,「怎麼了?」
「多事!」,林冬青臉一板,「老子買不起新衣裳嗎?!」
還真是買不起,白謹容打量著她,黑風寨的人穿的衣裳都打著補丁,就林冬青這一身壓箱底的衣裳,顏色都泛了舊,更別提其他人。
林冬青沒有底氣,哼了聲,「冬天快來了,大雪封路后,出關的商隊就少了,還得再搶兩回,才能讓寨子里的人過冬。」
「就不能做些別的營生嗎?非得要做山賊」,白謹容勸惡向善的說道,要勸一個山賊從良,好像有點難啊。
「我生是個山賊,會做的也是山賊,我還能做什麼?」,林冬青不解道,「義父把寨子里的人交給我,我就得照顧他們。」
「寨子里也能開荒種田,打獵換糧食」,白謹容柔聲勸道,「做山賊,總有危險的。」
「老子的功夫可不是吹的,哪有危險!」,林冬青拍大腿說道,「這你就別管了!婦道人家懂什麼!」
「說的你不是婦道人家似的!」,白謹容嗔她一眼,「成日混在男人里,哪有點姑娘家的樣子。」
這可觸到林冬青逆鱗了,凶神惡煞的瞪她一眼,「再多嘴,老子宰了你!」,說完就出屋去了,晚上也沒有回來睡。
這一氣就氣了好幾天,白謹容在寨子里也沒看到林冬青。
她現在到底是壓寨夫人了,寨子里的人對她尚算好的,只是都在提防著她,問什麼也不答,暗中窺視著她,生怕這個大當家搶回來的媳婦兒,偷跑下山了。
五日後的一個晚上,烏雲密布,悶雷滾滾的,山雨欲來風滿樓,玉露在旁邊小榻睡著了,白謹容睡不著,總覺得有些心慌。
咔擦的一聲驚雷響起,門突然被推開了,明亮的閃電照亮了站在門口的林冬青,渾身是血,提著滴血的長刀,滿臉陰沉和怒氣,渾似個修羅,濃郁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玉露轉醒,一看到門口的人,兩眼一閉就昏了過去。
白謹容蜷了蜷手,緩緩走向她,溫柔的問道,「怎麼了?」
長刀咣當的掉落在地上,濺出了一串血珠子,林冬青木訥的走進屋裡,猛灌了兩口水,陰沉著臉,沒有說話。
這嗜血模樣旁人看到定然害怕,但白謹容不怕,她見過林冬青太多面的樣子,有第一世浴血殺戮的樣子,有第四世恨意滔天的樣子...
冥冥之中,她跟林冬青的羈絆,讓她很篤定,林冬青不會殺她。
林冬青額頭的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慢慢的流淌過眼角,讓鮮血混著自眼角、臉頰、下巴流成一道血痕,看上去跟森羅鬼煞似的。
一團熱乎乎的帕子貼上了林冬青冰冷的臉,胡亂揉了幾把,讓沒回過神來的林冬青下意識捉住了白謹容柔軟的手,她頓了頓,便接過帕子在臉上用力的擦了幾把,嗓音也是啞而無力的,「嚇到你了?」
「我去燒熱水給你洗澡」,白謹容要起身,被林冬青拉住了,提了屋裡的一桶冷水,走到屋后茅廁旁邊的空地上,當頭淋下來,然後慢慢的走進屋裡,套上乾淨的袍子。
時已深秋,就這麼一桶冷水,也是夠受的。
屋裡沒有燒炭,冷冰冰的,想來這黑風寨的日子過得湊湊巴巴的。
「寨子里的炭不多了,有老婆子那幾戶人家,要是沒有炭,熬不過冬天」,林冬青抹了抹臉,冷的有些發顫,「過兩日我下山去買些炭回來。」
她提過撂在門口的袋子,從裡面摸索著摸出一根金簪子出來,「你到底是個千金小姐,不能沒有首飾,這根送你。」
白謹容沒有接,「下山搶來的?」
林冬青沒有說話,徑直上了榻,「累了,別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