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世

第六世

白謹容睡的迷迷糊糊間,就聽到有人在低聲啜泣,她恍惚的睜眼,看到旁邊的林冬青縮成一團,在哭著。

???

白謹容一頭霧水,現在渾身酸疼,喉嚨灼痛,想哭的應該是她吧。

不過,林大當家平日里都是威風凜凜的樣子,偶爾軟弱一下,這應該是個機會吧,白謹容想了想,還是拖著沉重的軀體,過去抱她。

稍微一動,就渾身疼,白謹容直咬牙,這狗東西剛才可折騰死自己了,為什麼現在需要安慰的是她?

她有什麼委屈?有什麼好難過的?

白謹容欲哭無淚的抱著她,啞著嗓子說道,「沒事,咱倆成親了,不用覺得難過。」

林冬青用力抱住了她,沒讓她看自己的臉,沉默很久很久。

就在白謹容都快要睡著時,就聽得林冬青在她耳邊說話,「你說過你不怕我的對嗎?」

「嗯」,白謹容眼皮子直打架,含糊應道,「不怕。」

「是不是不管我跟你說什麼?你都不會怕?」,林冬青想要確認的問道。

「不怕,你說吧,我聽著呢?」,白謹容打了個哈欠,強撐著精神聽她說話,只覺得今晚的林冬青有點怪。

林冬青又沉默半晌,才啞聲慢慢的說道,「眼看要入冬,來往的走商少了,沒有錢財食物,黑風寨的人就沒法過冬了。」

「嗯..你們去搶了?」,白謹容明知故問,一個山賊,她不去搶,還能幹嘛呢?

「以前我們都是去搶離黑風寨最近的幾個村子,可今天天旱,收成不好,他們也知道臨到冬天我們會去,所以嚴加防範」,林冬青說道,「王虎想去最容易下手的秦王村,但太窮了,搶了他們,就斷了活路。」

白謹容有點欣慰,林冬青惡歸惡,但還是沒有喪失良知。

「而我在想的,則是秦李村,這個村子離黑風寨不遠,但毗鄰雍北關,有軍隊駐守,百姓富庶,在飼養軍馬,只要軍隊不在,就是塊肥肉」,林冬青沉聲說道,「寨子里的人去打探過幾回,胡人來犯,駐守在秦李村外的軍隊都去關外打仗了...這是個好機會。」

這傢伙,不光惡,還有頭腦,怪不得要讓她當大當家。

白謹容抱著她的脖子,睡意漸消,「就算軍隊不在,可村裡的人應該都會些功夫,此地應該是易守難攻的。」

「他們都害怕」,林冬青說道,「當年,曲武率軍來黑風寨剿匪,殺了很多寨子里的人,我義父就是死在曲武手裡,黑風寨也險些被他一舉剷除,是當時胡人來犯,軍情告急,曲武才急沖沖領軍殺胡人去了」,

「可是,在這段時間胡人來襲,曲家軍不可能回村,而且能搶到軍馬,對寨子大有好處,所以我一力說服王虎等人後,便在五日前日夜兼程的去了秦李村,果然,曲武軍出關,我們沒有遭受到任何阻礙的進村..」,林冬青的聲音頓了頓,「王虎等人去了村裡最大戶的人家裡,才發現,那裡住著曲武的爹娘妻兒..」

「冬青」,白謹容聲音發緊,她想起林冬青扛著大刀一身鮮血的進來,想起林冬青震懾而失魂落魄的樣子,要是真的做到這個地步,事情就麻煩了。

「曲武殺死我義父,我自然恨他入骨,恨不得拆他的皮,剝他的骨」,林冬青咬著牙,「可我趕去的時候」,林冬青的聲音顫抖,「我,我...」

林冬青說不出話來,渾身發顫,幾句話彷彿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我看到,曲武的爹娘渾身是傷的倒在血泊里,王虎正在□□他的娘子...而曲武不滿三歲的小孩,吊在門框,就剩一口氣了...」

白謹容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抓緊林冬青的手,聲音都不像她自己的了,「你,你..」

「我恨曲武,恨不得殺他報仇」,林冬青說道,「可一命還一命,禍不及家人,王虎,欺人太甚。」

林冬青抱緊她,埋頭在脖頸里,硬聲道,「我殺了王虎,當著所有黑風寨弟兄的面,我當時被怒氣沖昏了頭,只想殺,殺了他!」

「我不知道要該怎麼辦?王虎是我的弟兄,是黑風寨的人,他跟了義父十幾年,情同手足,我卻幫了仇人,卻殺了弟兄,我該如何面對義父,如何面對黑風寨的人?」,林冬青茫然說道,「我是不是做錯了?!」

白謹容低喘了口氣,心頭沉甸甸的,拍著她的後背,「冬青,在這個吃人的世道里,善與惡,很難區分,你說黑風寨的山賊們惡嗎?可你們不過只想活下去。」

「可善也好,惡也罷,人的心底都會有良知的底線,人為了活下去殺人,不算惡,可人為了取樂而殺人,那便是惡」,白謹容說道,「王虎濫殺無辜,欺凌弱小,該殺!」

「但王虎,就真的該死嗎?當年,他的仇人□□他妻子至死,他持刀去仇人家裡,殺盡對方一家五口,知情人都誇他一句好漢,如今,他只不過是要報曲武殺我義父的仇罷了」,林冬青抬手捂臉,「或許,我不該殺他!」

「若今夜你放過他,你的心裡會好受嗎?王虎要報仇,便可堂堂正正的找曲武,卻要百般□□他的爹娘妻兒,若不是他做的人神共憤,你怎會一怒之下殺他?」,白謹容捧著林冬青的臉,「錯的不是你,是王虎。」

「我明日該要如何面對黑風寨的弟兄們?」,林冬青痛苦的說道。

「有我在,別慌」,白謹容拍了拍她的背,「睡罷,明日的事,明日再想。」

剝開那層虛張聲勢的外殼,林冬青縮在白謹容的懷裡,疲倦的睡去。

白謹容抱著她,心想著,本質不算壞,還有得救。

天沒亮時,林冬青就醒了,她疲累至極,但心裡有事睡不沉,她一動,白謹容就跟著醒了,知道她想著王虎的事,遂抱著她說道,「就算是魔教,也有規矩,淫□□女者,背信棄義者,欺凌弱小者,都不容許...」

「魔教?」,林冬青愣了瞬,奇怪的問道,「你怎麼知道魔教?」

前任魔教大魔頭悄悄的摸了下臉,笑道,「我看話本里寫的,就算是惡人,也有該做的事和不該做的事。人不能隨心所欲的活著,再惡的人,也總要有塊遮羞布,否則,是會下地獄的。」

林冬青沉默很久,突然坐起來開始穿衣服,白謹容擔心她出事,跟著她出門。

打開門,王虎渾身僵硬慘白的屍首就放在地上,小腹的衣裳被鮮血染紅了,王虎的妻兒、舅哥和小叔子、孫狗、趙麻子等站在不遠處,滿臉悲憤。

「回屋去」,林冬青冷聲喊道。

白謹容默默轉身,兩手吃力的舉起她的大刀遞了過去,林冬青撥了下,甩手出門去了。

白謹容身子一歪,連人帶刀的摔倒在地,罵了句,「勁兒真大。」

王家人指著擺在地上的老寨主的靈牌,罵道,「今日就當著老寨主的面兒,還請大當家給大家一個說法!」

林冬青挺起胸膛,仰著下巴說道,「既然老寨主沒有立下規矩,今日,我作為黑風寨的大當家,就把規矩立在這兒了,黑風寨眾人都給老子聽好了,□□妻女者,殺!背信棄義者,殺!欺凌弱小者,殺!」

林冬青摸了摸頭,「後面還有新的幫規,再另做補充!」

「可那是殺害老寨主的仇人!王虎是在報仇!」,王虎的舅哥衝上前吼道,「王虎沒了,我妹怎麼辦!我侄兒怎麼辦?!」

林冬青揪著他的衣領,冷聲說道,「曲武殺了老當家,王虎若是殺曲武,我沒有話說,可王虎做什麼?!他□□曲武的妻子,殺死曲武的爹娘,還險些勒死了曲武年幼的孩子!」

正在抽噎著的王家人,聲音頓了頓,林冬青湊近他吼道,「我們做山賊的,這些年也做了不少惡事,得罪不少人,若是人家尋仇上門,辱你妻兒,殺你父母,你可受得了?!」

「我不管別人如何,但我黑風寨的人,若敢做出這樣的事,王虎就是你們的下場!」,林冬青兩眼一瞪,「誰要有不服,隨時找我!」

林冬青眼底的狠勁震懾住了眾人,論武功,她在寨子里數第一,論才智,這回趁著曲家軍去打仗,從秦李村搶回來的東西,夠黑風寨的人平安過冬了。

黑風寨的人都服她。

「把王虎埋了!孫狗!」,林冬青大吼了聲,「這回搶回來的東西里,給王家多分一份!」

孫狗看了眼趙麻子,兩人弓著背應了聲,把王虎給抬走了。

林冬青推門進屋,就看到白謹容正握著筆,在紙上寫著東西,湊過去一看,十個字能認得三五個,皺著眉問道,「寫的什麼?」

「黑風寨的規矩」,白謹容說道,「想到的都寫下來給你看看。」

「我..」,林冬青摸臉,赧然笑道,「字認不全,義父說了,會寫名字就行,日後就得留下我林冬青的名字。」

白謹容看她一眼,嗔道,「過來,我教你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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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世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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