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短交鋒
季雲軒現身的消息，兩三天幾乎傳遍了京城。
就在季公子本人還不知情時候，好事的相府下人已經來了好幾撥兒，陸陸續續偷看這位傳說中的人物。見到了之後，無不感嘆唏噓，好好一張臉，可怎麼就是個瞎子呢！這怎麼配得上二小姐？！
老夫人看著眼前給自己行禮的季雲軒，笑盈盈道：「起來吧，前天壽宴，昨天又忙，都沒顧得上好好款待你。」
「老夫人客氣。」季雲軒攥著盲杖，態度溫和，「是我來的太唐突，都沒能為您準備壽禮。」
「壽禮不壽禮的不重要。」老夫人說，「你往前些，我好好看看你。」
「是……」季雲軒拄著盲杖往前稍微走了一些。
「再近些……」老夫人說。
季雲軒依言，點著盲杖，繼續靠前。
「噠。」盲杖似乎敲到了誰的腳，季雲軒停住腳步。
老夫人身旁的方姑姑，往後退了退。
「沒關係。」老夫人說著，打量季雲軒，「雲軒啊，怎麼就你來了？你父母呢？還有，你們季家怎麼忽然失蹤這麼多年？我們相府每年都派人出去找你們……」
「這些……說來話長。」季雲軒低著頭，「家父家母在幾年前就……就去世了。」
「什麼？」老夫人吃驚，「真是造孽啊……他們年紀輕輕的，怎麼，怎麼就走了呢？」
「遇了海難。」提及往事，季雲軒的聲音低沉發悶。
「那怪不得相府找不到你們，原來是在海上……唉……」老夫人頓了頓，打量這季雲軒，「這麼說，現在，季家只剩下你了？」
「是。」
「也是苦了你了……」老夫人又是一番長吁短嘆，可憐完季雲軒的身世后，又道，「你的眼睛……也是在那次海難中受傷的？」
「是的……」季雲軒神情有些落寞，「我被救上來之後，昏迷好幾日，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發燒燒壞了眼睛。」
「那大夫怎麼說？」
季雲軒搖搖頭：「回天乏術。」
老夫人靜靜盯著季雲軒，故意慢悠悠地重複了他剛才的話：「連大夫都說，回天乏術啊……」
回天乏術，那也就是說季雲軒要做瞎子一輩子了。
這樣，他更配不上杜幽嵐了。
老夫人揩揩眼淚，意識到季雲軒看不到，就帶著哭腔說：「真是可憐……可憐的孩子啊……」
「沒關係的。」季雲軒忽然反過來安慰老夫人，「那是鄉野大夫診的，我如今來了京城，這裡有五湖四海的能人異士，我相信，我的眼睛還有希望。」
他說得非常非常真誠。
老夫人嘴角一下子就僵住了，若不是儀態在那裡擺著，她估計都要身邊的丫鬟下人一樣，直接翻白眼鄙視了。
季雲軒恍然不覺，說道：「老夫人，這話可能有些冒昧了，但是……我來到府上，還沒見過杜二小姐呢。」
老夫人道：「我家幽嵐平時學堂里課業繁忙，莫說你見不到她，就是我想見她，都要算這時間。」
「原來是這樣啊。」季雲軒聞言，神情稍顯失落。
老夫人試探道：「你這麼著急想見幽嵐，是有什麼事嗎？」
季雲軒聞言，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也沒什麼事，就是……我進京城的時候，就聽說……杜二小姐這些年一直記掛著我……」提及此，季公子拘束又害羞地笑了笑，繼續說，」這份情誼，我想當面感激她。」
就算當面！你看的見嗎？！
老夫人嘴角笑的笑容化為冷笑，一字一頓道：「我家幽嵐隨他爹，都是信守承諾之人。」
所以，杜幽嵐口口聲聲說等著你，不是喜歡你，而是是因為承諾。
季雲軒感激地點點頭：「君子重信，我此生十分敬重守諾之人。」
老夫人：「……」
屋中丫鬟：「……」
老夫人不冷不熱，又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記掛著我們幽嵐，你也是個守諾重信的好孩子……」
「不單單隻是重信……」季雲軒搔了搔臉頰，「我對二小姐，自小傾心……」
「……」
「老夫人？」季雲軒側耳，屋裡沒有一點兒動靜了。
老夫人僵著表情，聲音倒是很正常，她道：「人老了，說會兒話，就容易睏乏。」
「那您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了。」季雲軒很識相，跟老夫人一板一眼行了告辭禮，然後點著盲杖出去了。
老夫人看著走遠的季雲軒的背影，啐了一口。
正要出門的季雲軒手裡的盲杖微微一住，但是不等任何人注意到，他又恢復了平常，溫吞和煦地走出了頤安院。
等人徹底走了，老夫人看向身邊的方姑姑嵐：「我之前跟馮蕊說的法子，看來是真不能用了，這個季雲軒就是沖著結親來的！」
方姑姑點點頭，說道，「這個季雲軒看起來斯斯文文，但是臉皮夠厚，靠一點一點給他施壓不可能讓他知難而退。」
「所以，我得換個法子了。」老夫人說。
「老夫人又想到什麼好主意了？」
「你覺得讓徐嵐替代幽嵐，嫁給季雲軒，這個辦法如何？」
「讓大小姐嫁？」
老夫人點著頭，說道：「定情信物是真的，這個季雲軒也是真的，他不肯退婚，那這樁婚事就必須得成，幽蘭不能嫁……不是還有徐嵐嗎？」
方姑姑微微吞咽一下：「可是，季雲軒是個瞎子……大小姐她……」
「他剛才不是也說了嗎？眼睛還有希望恢復。」老夫人一下沒一下按著太陽穴，繼續道，「照現在的情形看，季雲軒怎麼也要入贅，到時候，徐嵐就可以留在我身邊了，我是真捨不得徐嵐出嫁，想她一直陪在我身邊……」
方姑姑略顯猶豫：「難得老夫人一片苦心，就是不知道大小姐那邊猛一下子，能不能接受……」
「徐嵐的事情，向來是我做主的。」老夫人說，「我親自跟她說，她不會不答應。」
方姑姑低著頭，表情埋在陰影中，只聽她輕聲細語回道：「是啊，大小姐向來最聽您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