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計就計
鐵姑娘輕輕擦了擦淚痕,方轉過身來與綠衫婦人見禮:「姐姐你莫要笑我一時失態……我、我實在是……」
她羞窘得似是說不出話來了,雙頰粉撲撲的,最是青春好顏色。
蕭咪咪笑得極是親和,瞭然地寬慰道:「我明白的,你們這般才貌雙全的一對璧人,旁人羨慕還來不及呢~唉,可惜我那夫君,卻是走得這樣早……」
語氣到最後,透著恰到好處的哀凄婉轉。
心蘭感動又同情地看著她,但還沒觸及演技巔峰。畢竟,之後才是重頭戲。
「我聽夫君說,姐姐因遇了歹人才跌落崖底……咳咳、兜兜轉轉的,卻一直找不到出路?」她說著說著又咳嗽了一聲,弱柳扶風般倚著身側的白衣公子。
花無缺從方才起便遊魂似地瞧著她,專註又認真,翩翩少年郎舒展的眉眼更是有種說不出的柔和雋永。
他是初涉江湖,亦不曉兒女之情,卻並非蠢笨木訥之人。震驚過後也明白,她定是故意在綠衫女子面前裝個樣子,卻不知為何要如此……委實太突然了些。
倘若換成其他任何一個少女,這齣戲他都是接不下去的。何況憑自己的武功,不論為了什麼,應當也用不著這般迂迴。
這樣想著,本有太多話想說,最終卻都化於嘴角那一絲淺笑中去了。
白衣少年輕輕拍了拍身側姑娘的背部為她舒緩氣息,溫聲道:「嗓子不舒服,說話便不要這樣急。」
心蘭嬌嗔地瞥了他一眼:「夫君向來精於筆墨,卻不善言辭,可別唐突了這位姐姐,還是由我來說罷了!」
花公子因了這個稱呼又是呼吸一窒,然後真就抿唇不語了。鐵姑娘滿意地輕捏著他的手指搖了搖,附送一個眉眼彎彎的甜笑。
——哪裡是這個緣由?這少女分明是吃了飛醋啊!
蕭咪咪本是喜他貌似潘安氣質出塵,像極了當年人。
如今見這少年郎君被一個黃毛丫頭吃得死死的,情不自禁便有些泛酸,暗道自己莫非真的容顏已老……愈是想愈是心煩意亂,本準備摸清底細徐徐圖之,如今卻不是很顧得上了。
「我姓蕭,家住在附近的蕭家鎮上,本是與夫君外出遊廟會,誰想到……」
她將之前草草編造給花無缺聽的說辭又補充得具體了些,讓它看起來更可信也更可憐。見到被哄騙的兩人不住地點頭,面上戚戚,心中卻在發笑。
忽而話鋒一轉,好奇地問道:「妹妹貌美可人,與這位公子情深意篤。兩位還這般年輕,居然已經成親了么?真是羨煞旁人……卻不知、怎麼也會掉到這崖下來?」
鐵姑娘適時地斂了笑意。
眉頭輕蹙,同花公子對視一眼:「我們是私奔出來的。我……喚夫君夫君確是早了些。他是世家公子,兩月前從一夥兒綁匪手中救了我……他對我有情,我也……願以身相許。」
少女低著頭,雙頰現出一抹淡淡紅霞,語氣卻變得哀怨:「只是伯父伯母不喜我是一孤女,只許我做妾。」
語罷,悄悄掐了一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
從不騙人的花公子乾咳了一聲,在少女鼓勵的暗示中輕聲道:「我……此生,決不負你。」雖然眼神躲閃,但語氣還算堅定:好極了,痴情貴公子人設不倒。
心蘭又撲到他懷裡嚶嚶哭泣起來,埋著頭,肩膀一抖一抖的,端的是柔弱委屈又無助。
一回生二回熟。
有了經驗的花公子從善如流地摟住了懷中人,但手卻是一直規規矩矩的不敢亂碰。只是低眉順眼柔聲細語地哄著已經笑出眼淚的鐵姑娘……
然後發現對方哼哼唧唧地把眼淚蹭在自己的胸膛,一雙纖細玉手將自己的腰箍得更緊,孩子氣般的理所當然。
明明她的身子潮濕冰冷,卻能燒得他整個人發燙。
就沒見過比自己還做作的女子,偏偏這神仙公子還就吃這一套,簡直是她蕭咪咪的奇恥大辱!
綠衫的少婦在旁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要拆散這對濃情蜜意的小情人:「雖然這兩天兩夜我都沒能找到出路,卻曾看見西邊的林子里有些古怪……」
她說得期期艾艾,心中卻料定了能引君入瓮。
果不其然。
「沒想到此處竟有這樣一處地宮,在這深崖之下,恐怕峨眉神錫道長也全然不知。」
白衣公子扶著身側的柔弱姑娘,小心翼翼地走在毫無退路的甬道里,訝異而戒備地打量著周遭的環境。
綠衫少婦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後,只要一離開兩三步遠,就會被前方如同後腦勺亦長了眼睛的鐵姑娘提醒。
這不,腳步剛遲疑了片刻……
那彷彿下一刻就要暈倒、因而死死扒著少年郎的少女又回過頭來了:「蕭姐姐,你快跟上呀!咳咳……也不知道這是哪裡,小心有機關呢~」這麼說著,還蹙著眉一副西施捧心樣。
蕭咪咪暗道這丫頭簡直比個活蹦亂跳的還要聒噪,面上卻回她一個溫柔的笑:「嗯,我一定跟緊了妹妹~這裡實在是怪瘮人的呢。」
等對方一轉頭,綠衣女子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真是笑話……自己住著的地宮,有沒有機關用得著別人提醒?!哼,等等且有她受的。
甬道里安安靜靜的。
轉過彎卻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廳,裝飾精緻,多為紅色。正中央擺放著滿桌的美酒佳肴水果點心,走近了看,有些菜還冒著熱氣,香味撲鼻。
像鐵姑娘這樣的嬌氣生物,又是遭了一通罪又餓又累,看見了簡直應當滿眼放光。
只是一路走來,到這裡都瞧不見人。這實在詭異得很,怎麼想都覺得是陷阱。
眾人正搜尋著蛛絲馬跡時,卻聽一個年輕的男聲不知從何處響起,充斥整個空間內:「三位有緣來此,我作為主人,也當好好招待,請不要客氣,好生享用吧~
」雖然這聲音故作高深,聽在耳朵里總覺得有些流里流氣。
話音未落,花公子便右手微動……卻被鐵姑娘不著痕迹地按下。他眉目一凝,雖不明所以,卻順從地選擇靜觀其變。
少女嬌嬌怯怯地環顧四周,聲音也是軟綿綿的:「這到底是什麼地方?你、你又是人是鬼?」
那聲音哈哈大笑:「這般明艷動人的姑娘,我若是鬼……那也是、牡丹花下鬼!」他笑得張狂又大聲,居然調戲了她一把。
向來溫潤的移花宮少主瞬間冷了神色。
鐵姑娘也氣得狠狠一跺腳,甚至不害怕了,憤憤道:「你且等著,我夫君武功高強……若抓住了你,定叫你做個真正的再說不得渾話的鬼!」
說罷便推了一把自家「夫君」,催促道:「你去把這討厭鬼找出來!若找不到、教訓不得他……就別回來見我了!」
「妹妹莫氣,氣壞了身子你家夫婿可是要心疼的。」蕭咪咪裝模作樣地勸道,假惺惺地提議:「只是我看咱們還是待在一處為好,萬一有歹人進了此處……」
她的話沒說完,那聲音竟似毫不膽怯,還火上澆油:「是呀美人!我若一掌將你夫君打死,你哭得梨花帶雨……那我簡直心疼都要心疼死了!」
少女似是氣得站都站不穩,埋怨花公子道:「你是不是男人呀?那賊人都這樣說了……你卻還傻站在這裡!」她瞅著他,稍一眨眨眼,淚珠子都要滴下來了。
清俊公子欲為心上人擦淚,少女都賭氣扭過頭去。
蕭咪咪略上前幾步,又是一笑:「公子若不放心……待你走後,我便與妹妹將門堵住,以防賊人進來,可好?」
被鐵姑娘稱為不善言辭的花公子微微低頭,靜靜看了她一眼,略一思索,沉聲道:「那……有勞夫人照顧內子。」
說罷抿著唇轉身而去,周身淡漠出塵的氣質變得凜然鋒銳,顯然是動了真火。
待他走遠了,蕭咪咪掩口嬌笑。
雖穿著素雅的墨綠衣衫,神情一換卻是媚態橫生:「這年輕公子,委實也太好哄騙了些。」
方才還作天作地的少女微微嘆了口氣,一本正經地附和道:「他是挺好騙的,幸好是遇見了我。只我一個哄他……總比天下女子都想占他便宜要好~」
蕭咪咪咯咯笑道:「還以為是個天真嬌憨的丫頭片子,運氣好釣了個金龜婿。沒想到,現今江湖居然出了這樣有趣的後輩……你可知我是誰,竟毫不畏懼么?」
心蘭自顧自拿了筷子,夾起一片嫩滑魚肉放進嘴裡,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姐姐姓蕭,自然便是江湖傳說中十大惡人之一,迷死人不賠命——蕭咪咪了。這還需要猜嗎?」
蕭咪咪見她坦然無畏地一筷接一筷地享用美食,冷冷一笑:「知道我的名號,還敢一路作弄我,帶著你那小郎君入我地宮,可真是膽子不小哇!」
心蘭放下了筷子,定定地看向她,只覺得對方當真人如其名:臉上永遠掛著笑,笑個沒完沒了。
本來上了年紀后裝嫩就不太合適,面目猙獰的時候還勉強自己笑,當真不太好看。
腹中不再火燒火燎,身心愉悅的鐵姑娘發自內心地回了她一個微笑,甜美又自然:「不知道我夫君的名號,還想占他便宜,帶著我二人直入自家老巢,您才是真的膽子很大!」
「什、什麼?!」蕭咪咪暗道不好,正要對眼前惹人憎惡的少女下手,身後已襲來三道暗器,迫得她不得不躲。
暗器釘入壁中,蕭咪咪失聲叫出它的名字:
「——墨玉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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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新版絕代時,我覺得花公子的內心日常應該是:
「鐵姑娘看我了!」「鐵姑娘拉我袖口了!!」「鐵姑娘摸我手了!!!」「她大口吃東西的模樣太可愛了叭」「鐵姑娘抱我了【愣住】……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無限循環】」「好擔心她餓了渴了困了冷了呀……啊蘭蘭又悄咪咪尾隨我了!走開一小會兒嚇嚇她,然後趁機投喂!」「要下雨了,買一把傘就行了,只要我的傘夠斜,我的蘭蘭就不會生鏽!!!」「老婆跟我明明全世界最般配!趁老婆不在,鯊了這條沒眼色的魚叭!」
沒錯了胡無缺肯定是這樣想的。【確信】
真不忍心告訴花花,蘭蘭不是故意要吃他豆腐,是太冷了,貼著他暖和。還有就是,與其讓別人占花公子便宜,還是鐵姑娘自己上叭……唉,說了他也不信,估計滿腦子都是:「蘭蘭抱我那麼緊,她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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