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慕少艾
銀紅色的壁爐里生起了火,慢慢驅散了地下的濕氣和寒意。
心蘭頭一挨到柔軟的枕頭,身體躺平在整潔的床鋪上,便舒展了眉目,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看她閉著眼睛,呼吸輕淺又平穩,三分昏沉已升至七分睡意,花無缺只覺無奈又好笑。
頓了頓,卻沉默著俯身靠近……
先為她解了身下墊著的本屬於自己的外衫——經過鐵姑娘扭來扭去一番蹂丨躪,已經皺巴巴不成樣子了。
花公子面色不改,乾脆將它團成一團扔到地下,反正它的使命已經完成。
然後又幫她脫下浸了水的靴子——兩隻並一排,放到了靠近壁爐的一角。要不了多久,定可教穿的人腳底暖融融的。
再用指尖輕柔地撥開了幾縷貼在雪膚上的髮絲,理在耳後。
最後,將姑娘家一雙纖纖玉手合攏,置於小腹處,拉過邊上疊好的錦被為她蓋上,掖好了被角……
這一整套動作皆是妥帖而小心翼翼,唯恐吵醒了佳人。
移花宮少主自小便是錦衣玉食,從不曾做過這些服侍人的活計。但放在自己心愛的姑娘身上,卻好似無師自通一般,且半點也不嫌繁瑣。
另一頭,換回了最喜愛的紅裳后,蕭咪咪捧著兩套乾淨衣裳裊裊娜娜地走進來。
尚未說話,只見那漆發玉面的白衣少年郎坐在榻邊痴痴守著,神色溫柔,含著笑意的雙眸一眨也不眨。
——自己大約是要來惹人嫌的。
蕭咪咪暗自琢磨道。
隨即面上卻笑得愈加千嬌百媚,壓低了聲音道:「公子,我拿了兩身乾淨的新衣來,您可要換上?」
花無缺頭都沒回,聲音既冷且輕:「放著吧,你可以出去了。」
他知道這女子必要的時候很會做人,也不怕她對他二人不利,但他已決意寸步不離鐵姑娘。
蕭咪咪走近了一步,只見床上「昏倒」的少女神情安詳,縱有兩分憔悴,卻不損容色,反而更惹人疼惜。
她稍稍低了聲,不死心地勸道:「花公子武藝登峰造極,自然不畏寒。但鐵姑娘身嬌體弱的,又穿著濕衣服吹了許久的冷風……還是換一換為好。」
「我知道,公子是想著男女有別,自己不方便為妹妹換衣服。但我身為女子,卻可以代勞的……」女人唇邊漾出一抹柔而無害的笑。
白衣公子薄唇微動,似是內心天人交戰。
半響,在蕭咪咪等得逐漸失去耐心的眼神中,無缺公子方矜持地開了尊口:
「——不勞費心了……在下卻沒有什麼不便的。」
蕭咪咪只得悻悻然離開。
踏出門時瞥見鬼鬼祟祟盯著此處看的江玉郎,冷冷一笑,三兩步飛快地過去,狠狠賞了他一巴掌。
江玉郎簡直不敢置信:到此時此刻,這毒婦居然還膽敢欺壓自己!
他梗著脖子欲要還手,卻也知道自己遠不是她的對手。想找那移花宮少主告狀,又恐對方滿心只記掛相好的,根本不會管自己……這口氣是暫且只能憋著了。
蕭咪咪眯著眼睛看著他面色幾經變幻,最終卻恢復了從前伏低做小的懦弱蠢樣。
不屑地嗤笑一聲,又踹了他一腳,怒斥道:「還不滾去做飯!」
江玉郎紅著眼睛唯唯諾諾地應下了。
……
卧房裡一片靜謐。
只有木炭在火中灼燒發出的噼啪聲響,還有唯二的兩個人的呼吸聲:一個輕淺綿長,柔和得顯然正好眠;與之相比,另一個就顯得有些粗重和不規律了。
白衣公子伸手探向床上昏睡著的少女的額頭。
不知是他掌心潮濕微熱,還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抑或是確有其事……只覺得女孩子額頭髮燙,倒似真有染了傷寒的初步跡象。
「鐵、鐵姑娘?」原是不忍心吵醒她的,現下卻只能試探著溫聲喚道:「鐵姑娘,醒一醒……換了衣服再睡吧。」
可是他的姑娘不理他。
「噓……睡~覺呀!」她不高興地嘟囔著,嬌里嬌氣的。不但秀氣的眉毛蹙了起來,還輕輕扭過頭去了。
要不是他給她蓋的被子足夠嚴實,講不定還要翻個身踢開呢……畢竟她一隻玉足已經伸到了被子外面。
大概是覺得半濕不幹的綉襪套在腳上很不舒服,所以潛意識裡磨蹭著總想甩掉它。
此時衣裙基本已幹了七八成,鞋襪才是最不易弄乾的存在。
花無缺起身,從那套屬於女子的衣物里翻揀出了一雙雪白羅襪,又默默坐回了床榻邊上。
翩翩少年郎眼底翻湧著重重情緒,溫潤的語氣極力鎮定如常。
就是聲音太小,簡直輕如蚊吶:「鐵姑娘……你要是不樂意,最好還是自己來……」
等了又等,也不見佳人給個回應。
移花宮少主半邊臉都紅透了,他在心中暗道:事急從權,江湖兒女不拘小節,迫於無奈也不能算唐突……等等等等,給自己好好做了一番心理建設。
……好似也沒什麼用。
於是又神思天外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
都說少女的腳是不能輕易給男子看的……從前翻閱過一本遊記,記載著十萬大山中有一部族。族中適齡的姑娘若被外男不慎踩到了腳,那姑娘便要嫁給他,那男子便是不想娶,也是不行。
「我們雖應當都屬漢人子女……鐵姑娘若是醒來,我也當如實告訴她……便是要打要罵決無二話。」白衣公子暗暗下定了決心。
只是握著姑娘家纖細腳踝的手顫顫巍巍,倒比年少練劍時所握的、那重達十幾斤的鐵劍劍柄,還要來得艱難。
他非常君子地側過頭,沒去看心上人的白皙玉足。
但那掌中裹著細膩如羊脂白玉的冰肌雪膚,一不留神就要滑出手去,還得小心地握著才好,心下自然躁動不安……
摸索著為她脫下了半濕綉襪,再慢吞吞套了新的換上。
左腳雖放進了錦被裡,還有右腳呢。
約摸是驚覺自己氣喘微微在這樣寂靜的環境里顯得太大聲,更添幾分難言的曖昧氛圍。
情竇初開的少年郎喉結滾動,乾脆屏住呼吸。如他這樣內功深厚,幾息功夫不成問題,只想一鼓作氣飛快地換完便罷……
「嘶——」卻聽緊閉雙目的少女小小地抽了口涼氣,好似是被他不慎捏痛了。
白衣公子再顧不上什麼男女大防,慌忙低頭去查看:
映入眼帘的白皙玉足纖細瑩潤,肌理細膩,五個腳趾亦是圓潤可愛得緊。
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但在花公子看來,鐵姑娘的美,在骨也在皮。從髮絲到足趾,都是由天工造化細細雕琢而成,處處皆動人。
可惜的是,此時那隻玉足上有一處卻是紅腫的,甚至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弄的,邊緣處還擦破了一點皮。
少女一直沒說,他竟也沒發現……
花公子越看越心疼,想著大概他剛剛正是碰到了那裡,才讓女孩子的五根腳趾也因疼痛而蜷縮了起來,欲要躲開。
白璧微瑕,更惹人疼惜。
他湊過去對著傷口吹了吹,用最溫柔的力道輕輕揉弄著,好散掉那處的瘀血。
大概是終於知道冷了,也或許是因為有些疼,鐵姑娘哼哼唧唧地一直想把腳縮回溫暖的被窩。
奈何被人捏著,死活就是不肯放。
——可太難受了!
她在半睡半醒間越想越憋屈,連覺都睡不好了,終於忍不住氣鼓鼓地睜開了眼睛,唰地瞪了過去!
「……」愣了愣,心蘭暗忖自己是不是繼續睡著比較好?
就當是一場夢,醒來還是不敢動。
只是約摸是鐵姑娘瞪人的氣勢太足,無缺公子已經微微轉過頭來了……
同樣也是怔住片刻,隨即瞳孔猛地放大。
白衣少年郎啟唇,然而支支吾吾,根本說不出連貫的話來,反而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兩人在尷尬又曖昧的氣氛中兩兩相望,誰也沒先開口……好像純粹在比較著,誰白皙的面容漲得更紅一些。
——應當還是他紅一些吧。
鐵姑娘非常謙讓地想。
【報告宿主,根據檢測,你的臉比官配男主的臉更紅。但他的體表溫度比你要高了05攝氏度。】
001誤以為她腦中的疑問是在喊自己解答,於是非常冷靜地敘述著分析結果。
【……沒喊你名字,你就別出來了!】
鐵姑娘羞憤欲絕,都沒功夫關心它說的什麼體表、攝氏度為何意。
【好的,宿主。】001極其聽話地重新沉默下來,彷彿感覺不到任何委屈與被嫌棄。
腦中與現實皆是一片死寂。
心蘭閉上眼睛,雙手將被子拉過頭頂,拙劣地表演著自己想象中的斷片式酣睡。
然後很慢很慢地、悄咪咪地、把白嫩的腳丫子一寸寸縮回了被窩……
——這回當然沒有再遇到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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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_(:з」∠)_今天的花花真是又純情又腹黑,好擔心蘭蘭被啊嗚一口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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