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紅塵
晃了一圈也沒發現有什麼機關密室,倒是發現了在廚房憋著氣忙活的江玉郎。
他直接把大廳里的菜重新熱了幾道,預備待會兒就這麼端給蕭咪咪。飯菜里並未下毒,也就花無缺被蒙在鼓裡罷了。
走近了,只見江玉郎背對著門口,彎著腰彷彿在做什麼壞事。花公子同鐵姑娘對視一眼,不過輕輕咳嗽了一聲,竟能把對方嚇得整個人蹦了起來。
……手上還抓著一隻啃了一半的燒雞腿。
見到是他們,江玉郎很明顯地鬆了口氣,開口卻裝著關心的模樣:「鐵姑娘醒了,在下也放心了……」又笑眯眯地熱情邀請:「少宮主,鐵姑娘,兩位應當也餓了吧?我熱了些飯菜,不如一塊兒用一些?」
——又不是移花宮的人,這般稱呼好生奇怪,攀什麼親吶。
心蘭嫌棄地略過他油膩膩的爪子,將頭轉向了另一邊:「江公子慢慢享用便是,我們就不勞煩您了。」
江玉郎抹了抹油汪汪的嘴唇,似是好脾氣地解釋道:「鐵姑娘見笑了,我是實在餓得受不了,這才……唉,如今立刻就要端去給蕭咪咪了,不敢再耽擱了,告辭。」
說著不敢耽擱,動作卻慢得很。
眼角餘光有意無意地望向一直不曾開口的移花宮少主,指望對方詢問一二,他滿腹委屈也就能不吐不快了。
可是花無缺似笑非笑,甚至伸出左手擺了個「請」的姿態,彬彬有禮地目送他慢吞吞地端著飯菜離開。
完全沒有給江玉郎半點上眼藥的機會。
礙眼的人走遠了,鐵姑娘撇撇嘴,走進廚房裡頭,一邊左右四顧一邊問身後人:「花公子,你為了救我,受累那麼久,應該也餓了吧?」
「我……還好。」他有些拿不准她是什麼意思。
鐵姑娘手上拿了棵綠油油的大白菜,正在剝外層沾了泥灰顯得有些蔫了的菜葉子。
她的動作很是利落,嘴上也是喋喋不休:「來峨眉的一路上,看荷露荷霜她們忙前忙后的,就能看出來你在移花宮應該從小都是錦衣玉食的吧?現下在這崖底,沒有專人服侍,反倒還要你處處照顧我……挺過意不去的。」她微微嘆了口氣。
在他微有疑惑的目光中,忽而話鋒一轉:「可惜我只會做些簡單的家常菜。等等要是覺得實在不合胃口,也請花公子多擔待呀~」
花無缺吶吶輕語:「鐵姑娘你……會做菜?」
他想起那個據說是她親手做的狗都不理的白面饅頭……真沒看出來,是個懂得易牙之術的姑娘。
心蘭把白菜一刀劈成兩半,浸沒在水池裡便暫時不去管了。又拿了個鐵盆,倒了一堆麵粉進去,然後舀水,開始揉面。
聽得他有些難以置信的語氣,方抬起頭來,無辜道:「唔……難道我看起來,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千金?」
鐵姑娘輕輕地笑了,又低下頭擺弄蔬菜:「我從八歲起就一直一個人生活,雖然薄有家產,日子過得也不能算清貧,不過很多事情總得慢慢學會的。」
她說起這些話來並沒有露出半分艱難困苦,反而語氣里還不乏得意。
無缺公子薄唇微動,看著她麻利地敲了幾個雞蛋放進瓷碗,又切了兩根細蔥,拿了一雙木筷開始攪拌,動作嫻熟顯然是做慣了的。
只覺眼前的畫面既賞心悅目又違和。
——她應當……應當是被精心侍奉的花兒,如何嬌生慣養都不為過的才是。
憐惜的目光柔柔地望過去,少年的聲音溫和又沉靜:「鐵姑娘,你的家人呢?莫非是……遭遇了什麼不測?」說完又自覺失言,唯恐提起了她的傷心事。
「我……我一起來罷。」語罷挽起袖子,學著她方才洗菜的模樣將白菜葉子一片片地清洗著,彷彿不過隨意發問,她答與不答皆可。
心蘭低著頭,一邊用力揉著麵糰,一邊時不時關注他小心翼翼到笨拙的動作,原本勾起的一絲淺淡的感傷也被衝散了。
唇角微微勾起,轉過身去切筍乾,鐵姑娘掩飾過後的語氣很平靜:「很小的時候,我娘就去世啦。我爹是個武痴,外出與人決鬥是常事。大概八歲那年……他說要出去幾個月,沒想到再也沒有回來。」
無缺公子想不通:世上怎會有這樣的父親,既有鐵姑娘這樣的女兒,捧在手心千嬌百寵猶嫌不夠,哪裡還能捨得遠走,留下年幼的她孤零零一個人生活?
可他性子溫雅,從不會說人壞話,何況那畢竟是她的父親。
因此只是微微抬眸,溫聲勸慰:「是一直尋不到令尊的蹤跡嗎?移花宮在江湖上有眾多眼線,待上了崖,我便吩咐下去……相信會有消息的。」
鐵姑娘瞅著他,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花公子要做的事情,都辦完了么?」
清俊公子微怔,依舊眉目溫和:「實不相瞞,此次來峨眉,是為了找一個人。只是並沒有找見……倒不是什麼急事。」說到後面,他眼神微移,沒有透露自己因久等不至她與荷霜上山會合,急著原路返回,根本沒有來得及認真找人。
也沒有說他找人只為殺了那人。
這般血腥之事,實不適宜對一個姑娘家坦言相告。
或許移花宮少主自己心裡也隱隱約約覺得不知理由便要殺一個人,是有些站不住腳的……幸而心上人也並沒有多問一句:那人姓甚名誰,又因何要找。
小火煨著的瓦罐里漸漸飄出了一縷縷香味。
心蘭用濕布蓋著小心地將蓋子掀開,將花公子洗了一遍又一遍,乾淨得適合生啃的白菜葉子倒了進去,又用筷子戳了戳還略有些硬梆梆的熏肉,估算著還要燉多久才好……
花無缺看得新奇又有趣,升起的霧氣氤氳中,他黑如點漆的眸子亦是水潤潤的,在旁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忙活。只是插不上手,硬要幫忙反是添亂。
身邊沒有髮飾,她披散著一頭柔順長發,低頭時總有幾縷會垂落頰邊,每次鐵姑娘都要微微蹙著眉重新將它們攬至耳後,免得它們沾到菜案上……
幾次下來,漸漸神情都有些不耐煩了。
拿著把小刀作勢要割斷,一了百了。
鐵姑娘倒是半點不心疼這幾根頭髮,花公子卻連忙奪下了那被她捏在手裡的一縷青絲,又將小刀拿過去放到邊上,急道:「鐵姑娘,你不必……實在不應如此啊。」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姑娘未免太過雷厲風行。
心蘭看他眉心擠出了一道溝壑,語氣溫和又不容抗拒,活似她要割斷的是他的頭髮,莫名有些微妙的感觸。
她眨眨眼睛,心虛地給自己做辯解:「以前都喜歡扮男裝,其實……我本來就覺得頭髮太多,穿著女裝都不好打理,怪麻煩的。也並不是那麼……唔、心血來潮。」
……
然而不論如何狡辯,鐵姑娘終於還是沒能解決掉這幾縷煩惱絲。
花公子寧可解開自己的發冠給她束上,任由自己烏黑長發恣意散至腰間。
心蘭頭次發現,原來花無缺這樣的絕世佳公子竟也有個毛病:雖則平日總軟和得不可思議,但某些時候真要管她,簡直是沒得商量的執拗。
但是花公子這般模樣倒更適合他剛換上的這身衣服了。因為沒了束髮的發冠,他額上兩側各垂下了一縷髮絲,如玉俊容更添一分風流寫意。
鐵姑娘默默地決定再加一道清炒藕片,本來就餓著,又是對著如此美色……她肯定能吃得比平時更多一點。
因為覺著端到房裡吃怪麻煩的,兩人乾脆就在廚房案台邊將就著吃了。
主食是刀削麵,麵糰里加了雞蛋,吃起來更加筋道爽滑,湯里放了新鮮蔬菜和腌制熏肉,雖算不上美味至極,但也很能撫慰空虛的胃了。
心蘭用筷子夾起削得肉眼看厚薄幾乎完全一致的麵皮時,忍不住誇了誇某位將武學與削麵融會貫通的奇才:「花公子,你真的好厲害,一學就會。這世上是不是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難倒你了?」
恐怕他多觀摩別人做菜就能很快上手了,不會像自己從前那樣,不是把菜燒糊了就是掌握不好用料的多寡。
即便餓極了依舊是細嚼慢咽的無缺公子咽下了口中的湯,輕輕擱下了筷子,抿著唇含笑道:「是鐵姑娘教導有方,在下並沒有幫得上多少忙。」
聞言,心蘭嘴裡咬著筷子,停了進食的動作。頓了頓,才食不知味地兩三口吃完了剩下的幾口面……似乎有那麼點怏怏不樂的意思。
不是很明顯,只是花無缺對她總是很敏銳的。
「怎麼了?」他微微抬眸,輕問道。
鐵姑娘飛快地搖了搖頭:「沒什麼」。
不願他多想,又彌補性地彎了唇:「只是覺得花公子你特別好……特別特別好。」她這般小聲說著,又重新埋頭到菜肴里去了。
從花無缺的角度去看,只能瞥見少女低眉垂眼隱帶笑意。她滿頭青絲已被他的玉冠固定起來,露出的那一段雪白細頸,透著淡淡緋色……
俊美少年郎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復也低下頭去,繼續斯斯文文地夾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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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蘭如果要動的是花花的頭髮,估摸著他反而不會有啥激烈反應,hiahiahia。但是鐵姑娘動她自己的頭髮就是不行!花公子堅定立場不動搖。雖然看起來一直是蘭蘭把花花吃得死死的,但碰到原則性問題,一定是花花把蘭蘭管得死死的……《霸道少主的小嬌妻》劇本可還行。
默默蹲有內容的評論,就算不回我也會反覆看的(づ●─●)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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