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冷月
「皇后賞那是皇后的心意,這一份是某的。不論其他,只說小七能讓皇后展顏,便是大功,該賞。」皇帝哈哈大笑,牽著皇后的手邁步往殿中走。
皇后朝著身邊得用的宮人擺擺手,宮人立刻去皇后的私庫挑選東西了。
帝后攜手進了和寧殿東閣落座,白夢瑾便立於下首,垂著眸子,面容沉靜端肅。
皇帝掃了一眼,見白夢瑾雖微微低頭,身子卻挺的筆直,不見絲毫畏縮怯懦,卻有些寒梅傲雪的風骨。
皇帝暗暗點頭,終歸是白宗政與孟氏的女兒,哪怕是幼年便流落鄉野,可這一身的氣度,便是京城裡那些貴女,也比不得,果然是個好的。
「小七,當初的事情你可還記得?說來聽聽。」皇帝對白夢瑾很滿意,也好奇白夢瑾這些年的經歷。
今日沒那麼多朝政要事,皇帝心情不錯,就當是找個晚輩來閑話家常了。
「回官家,當初小七年幼,已然記不得什麼了。只是聽收養小七的義父說起,當初他遇見小七時,小七渾身是血躺在草叢中。
兵荒馬亂的年月,路上遇見個死人很尋常。
義父心善,便想著哪怕死了,既然遇上也該幫忙掩埋,也免得曝屍荒野,招來野獸啃食落得屍骨不全。
沒想到義父上前查看,卻發現小七還有一口氣,於是義父便將小七帶走,找了郎中醫治。」
白夢瑾語調平和,不疾不徐的敘述著當年舊事。
「據說小七高熱昏迷了很久,總算醒過來,只是清醒之後什麼都不記得了。
郎中說小七是被野獸叼著跑,頸肩處有幾個很深的齒痕。
但是不知道什麼緣故,那野獸沒吃了小七,反倒扔在路邊,正好被義父救了。」
其實,那個時候白夢瑾就已經死了,醒過來的是白冷月。
白冷月沒有原身的記憶,好在原身當時只有五歲,又受了重傷高燒昏迷十數天,所以白冷月什麼都不記得也算正常,救了她的那對夫妻也沒懷疑什麼。
白冷月受傷很重,當時不知道是什麼野獸叼著她跑了很遠,頸肩處有幾個非常深的血洞,所以清醒后又花了很長時間才算恢復健康。
之後,白冷月便跟著那對夫妻生活,那夫妻見白冷月聰慧伶俐,很是喜愛,於是收白冷月為徒,將白冷月撫養長大。
同時也沒忘了替白冷月打聽身世,尋找家人。
白冷月跟著師傅師娘生活十多年,去年冬天,師父師娘相繼病故,臨終前,師父告訴她,已經打聽到了她的身世,也找到了她的家人,在臨安城。
師父將當年救下她時,身上的那套衣裳,還有她戴著的玉佩、香囊等東西都交給了她,囑咐她一定要認祖歸宗。
白冷月點頭應下,師父才含笑離世。
白冷月為師父師娘操辦了喪事,這才想起師父的臨終囑託,於是派人打聽了臨安白府的消息。
之後她並沒有前來認親,而是命人散播消息,引著白府去寶應的那個莊子查。
果然,白府的人去了,見到白夢瑾第一眼,就認定了白夢瑾的身份。
之後又見到了那些東西,還有白夢瑾身上的胎記和頸肩處的傷痕,更加確定這就是白府走丟的七娘子。
聽聞白夢瑾當初的經歷,皇帝也很感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被狼叼走了還能活下來,可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白夢瑾才十七,在五十齣頭的皇帝面前,可不就是孩子怎麼?
「承官家吉言,小七也覺得自己是個有福的,狼口逃生,遇見了義父義母,義父義母剛過世,又被親生父親找到接回臨安。
才回臨安第一天,便進宮見了官家和聖人,誰能有小七這福分?」白夢瑾微微笑著說道。
和寧殿里,帝后二人與白夢瑾聊的很開心,而此刻的永國公府上,卻是另一番景象了。
白府寧暉院中,永國公、樞密副使、參知政事白宗政,此刻正鐵青著一張臉,滿心怒火的看著對面坐在榻上,惶惑難安的白老夫人。
「看來老夫人是當家做主久了,忘記這國公府究竟誰才是真正做主的人了?
當日某派六郎去楚州接七娘回府時,記得曾經叮囑過老夫人,某的人已經確認了七娘身份,待六郎將人接回來,府中當以嫡女之禮待七娘。
七娘當初遭遇不測九死一生,與家人離散十二年終於回歸,府中上下人等一律不得慢待。
怎麼?這才多少日子,老夫人就把某的話忘記了?」白宗政冷著臉質問道。
「當年父親臨終時,扯著某的手叮囑,讓某一定善待老夫人和宗敏,這些年來,某自問無愧於心。
老夫人掌管府中事務,宗敏文不成武不就,某一樣給他謀了差事,成親之後也不曾分家另過。
老夫人究竟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為何還要如此對小七?」白宗政真的是火了。
白宗政是個仁孝之人,只為了父親臨終前的承諾,他始終對繼母和弟弟很照顧。
哪怕是繼母作妖,不肯放權,白宗政也暫時忍了。
別的事情,白宗政都能忍,可唯獨在女兒這件事上,白宗政一點兒也忍不了。
他家小七幼年便遭逢禍亂流離在外受盡苦楚,如今好不容易找了回來,一心彌補尚且來不及呢,白宗政哪裡肯讓女兒受半點兒委屈?
白宗政是戰場上殺伐果斷的大將,威震女真國,甚至女真國的軍隊都稱其為白爺爺,可見其威勢。
白王氏這會兒,已經被嚇的渾身發抖了。
「大哥,你可還記得眼前人是你的繼母?可還記得當年你發過的誓願?
母親也是為了白府上下,那女子來路不明,誰知道她是不是敵國派來的姦細?
萬一是有心人故意安排,那咱們豈不是引狼入室么?
母親不許她此刻進門,言說先在別處安置,等身世查清楚了再入府,這有什麼錯兒?至於大哥這般怒氣沖沖興師問罪么?」
得知消息匆忙趕來的還有白宗敏,一見兄長這般紅著眼睛好像要殺人的模樣,白宗敏立即挺身擋在了白王氏的身前,怒視白宗政。
白宗政微微愣了下,看著這個比他小了十九歲的弟弟,又想起了父親臨終前的囑託,不由得一愣。